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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蘇格拉底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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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月晞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6 16:11:21 来源:搜书1

言焓帶著甄暖登記報到拿資料,上了樓。

兩人說好回屋收拾一下就去吃飯。甄暖熱了一天,怕言焓馬上要下去,火急火燎地沖澡換裙子。結果速度太快,百無聊賴起來。

她無事可做,把箱子整理一下,拉開拉鏈,裡邊撲哧飛出來一隻蟑螂,甄暖「啊」一下。

對面言焓剛好開門:「怎麼了?」

她告狀:「隊長,有只蟑螂在飛。」

「我看看。」他走進來,並沒看見蟑螂,找了一圈也沒有。他回頭看她,一副「你逗我玩呢吧」的表情。

她舉手:「真的有,從我箱子裡飛出來的。」

「箱子裡怎麼會有蟑螂?」

「我也不知道。這箱子就用過一次,還是從美國回來的時候。」她狐疑地四處看。

他皺了眉,咂舌:「那就麻煩了,可能是美國來的偷渡客。」

她一愣:「美國來的?」

「很有可能。嘖,要小心生物入侵。」

甄暖一下子想到蘇格蘭河的小龍蝦,萊茵河的大閘蟹,密西西比河的亞洲鯉魚,滇池的水葫蘆,還有……深城的美國飛蟑螂。

她開始捋袖子。

「幹什麼?」

「抓蟑螂。萬一它大量繁殖了怎麼辦?我會變成國家罪人。」

言焓忍了笑,剛要說什麼,手機響了。他笑容斂了半分,走出去接。

對方開口便是:「千陽死了。」

言焓足足十秒沒做聲:「……怎麼死的?」

「吃感冒藥後睡太沉,被火燒死的。」

「他曾是特種兵。」

「是,我們都覺得蹊蹺。」

「所以?」

「飛鷹懷疑,有人要向我們復仇。」

「……」

……

收了電話再回來,他愣了愣。不一會兒的功夫,房間裡像剛刮過龍捲風。

甄暖把整個房間拆得七零八落,累得滿頭大汗。她在找蟑螂……

言焓想了想還是沒告訴她,他剛才是開玩笑的。生物怎麼過得了安檢……

甄暖最終沒找到,搗騰近半個小時,坐在廢墟堆裡怔怔出神。

言焓在一旁幫她收撿東西,多少有點愧疚,說:「算了,它或許快死了。」

「它精神好得很吶,還會飛呢。」

「……」言焓把墊子鋪回床上,「中國蟑螂會咬死它。」

「中國蟑螂打不贏,它會飛呢。」

言焓抓一下後腦勺,他很多年沒有遇到這麼難對付的境況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揉揉她的腦袋:「別沮喪,過會兒我買除蟑螂的藥……」話未落,電話又響了,他再度走出去接,是關小瑜。

「隊長,陽明垃圾場鞣屍的案子有了進展。」

「說。」

「我們組根據瀝青和瀝青罐體的成分找到了生產廠子,原白塔區宏圖瀝青廠。」

言焓皺眉:「法人代表是申洪鷹。」

「對。他和他弟弟申澤天,就是現在華盛的老闆。」關小瑜說,「瀝青廠9年前發生過爆炸,停業整頓,後因規劃原因遷移去縣上。

至於那個叫呂冰的鞣屍,他就像是石頭裡蹦出來的,除了身份信息,其他都沒查到。」

言焓不說話,因為當年的行動,呂冰的信息都被隱匿了。

「隊長,鞣屍衣服口袋裡的男士尾戒年代久遠,已經查不出線索了。」

「那個不用查了。」他說,「還有別的嗎?」

「還……」小瑜支支吾吾。

他皺眉:「說!」

「言隊,你不是交代把垃圾場的瀝青全部化了清理嗎?我們才清理到第3罐,沒找到人,但……」

言焓瞇眼:「但什麼?」

「一截人皮。dna檢查是夏時小姐的。我們推測,剩下幾罐沒化的瀝青裡,可能會有完整的……屍身。」

「知道了。」他掛了電話。

……

甄暖跟言焓一起下樓去餐廳。

到門口,言焓停住,說:「你先去,我出去辦點兒事。」

甄暖納悶:「不吃飯就辦事?」

他含糊地「嗯」一聲,提起她往餐廳裡拎:「快去!」他走幾步回頭,手對她指了指:「別不吃飯啊!」

甄暖看滿餐廳密密麻麻的人,縮了縮脖子。早知一個人,她就在房間裡吃泡麵了。

服務員見她胸口的嘉賓牌,引導她往一邊走:「a級嘉賓區在那邊。請隨我來。」

雕花屏風後是精緻漂亮的西式自助餐廳。

她頷首對服務員道了謝,選完菜去找座位,很多人都是獨自用餐。

她端著餐盤去坐。沒想正獨自吃飯的人抬起頭:「不好意思,這位置有人。」

甄暖尷尬地笑笑,學乖了,下一次先問:「你好,這裡有……」

「有人了。」

等到被第5桌拒絕,她再開不了口。全餐廳就她一人端著盤子傻轉悠。她沒地可去,溜出來到外邊的餐廳。

四六人的小桌沒了,甄暖坐上十幾人的大圓桌,趕緊悶頭吃。

椅子還沒坐熱,一群大聲說話的男人們湧上來,把這一桌坐得滿滿當當。甄暖左右坐了人,身形微胖,呈夾擊態勢。

她要端盤子走,可有人跟她搭訕:「美女,你也是來開會的?」

難道是同會的專家?

「啊,是啊。」

眾人笑瞇瞇看她,得知她從譽城來,說譽城自古出美人;聽說她是法醫,又問解剖男人時害不害羞。

甄暖不自在,但她分不清是他們有問題,還是自己的人際交往恐懼症作祟。

一個胖臉男人邀請:「大家聯絡感情去ktv,你也去吧!」

甄暖疑惑:「我和你們應該不是一組的。」

「不是一組也可以聯絡感情嘛。」

「我……晚上還有事。」

「剛來這兒有什麼事,一看就不會撒謊,你是看不起我們。」

甄暖:「你們去玩吧,我不方便。」

「那你喝口酒賠罪。」圓盤一轉,一杯白酒到她跟前。

「我不會喝酒。」

「哪有工作不會喝酒的,看不上我們,不肯賞臉吧。」

我為什麼要看上你們?甄暖擰眉毛,心想這群人肯定腦子有問題。

「喝酒還是唱歌,你得選一樣,不然就是不給我們面子。」

幹嘛要給?甄暖癟嘴,抓緊手裡的包,起身就走。

身邊的男人一把抓住她摁回椅子上:「小姐,我們老總和你說話呢,別不禮貌啊。」

甄暖臉色煞白,躲開肩膀上的手:「別這樣。」

她聲音一急,一桌人都笑起來,「陪誰唱歌喝酒呢?」一個涼淡微冷的聲音傳來。

甄暖猛地回頭,濕黑的眼裡霎時流露出依賴:「隊長!」

言焓短暫地瞥她一眼,看向對面,語含譏嘲:「沒記錯的話,李總?」

對方起身作揖,賠笑:「您好記性。」

「你這面子真不夠大。」言焓語氣冷冽,他欺身,推著圓盤一轉,酒轉去對面,「這杯酒算你給我女朋友賠罪。」

甄暖背脊僵直。

他好像說……女朋友?

只是,印象中,言焓不是這樣。

他對人不會多熱情,卻也絕不會冷冰冰;處事殺伐果決,但也會給人留有餘地。不像此刻,咄咄逼人,不留半分顏面。

她不知道,少年的夏時常因漂亮而招煩事,還惹出過大亂。平生要是有什麼能觸動言焓的神經,就是這些無聊淺薄的調戲。

一桌人全看李總的臉色,不知突然冒出的人什麼來頭。

「是我眼拙,沒看出是您的人。」

甄暖呼吸微窒。

言焓俯身籠上來,把她擁在了懷裡。身子壓得低,側臉和下巴近在她眼前,氣息性感,在她鼻尖縈繞,他有種難以描述的讓人心尖兒發顫的體香。

她呼吸不暢。

言焓也漸漸感覺到脖子上她滾燙而急促的呼吸,很癢。

「起來。」

甄暖騰地起身。

他拉了她走人。

……

言焓心情似乎不太好,冷硬地問:「看不出來他們和我們不是一道兒嗎?ktv,呵,關進房裡,幹什麼不是你說了算。」

「我不去啊,可他們不放我走。」她心酸。

他語氣緩了點兒:「你怎麼坐去那兒了?」

「這邊都佔著座兒說有人,不給我坐。……你不是有事嗎,怎麼回來了?」

「不放心你。」他說,「……我想帶你去。」

……

深城四季是夏天,一路上陽光燦燦,道路寬闊而乾淨,路兩旁大樹茂密。

甄暖好喜歡:「要是住在這裡就好了,冬天我的腿就不會痛了。」

言焓揉了揉她的頭。

……

青石巷區,安安靜靜。

只有風撫樹梢和溪水叮咚的聲音。

灰青色的古老石壁,牆頭的綠葉繁花,繩子上飛舞的晾曬衣物,石頭上懸掛的魚乾兒和玉米,一切都美好極了。

甄暖仰望:「這裡好美,我還以為這樣的老地方會拆掉呢。」

「這片區域算是文物了。」

走了大約10分鐘,轉進一條微窄的巷子。甄暖漸漸感覺,言焓有些緊張,似乎整個人的氣息都不對。

來到一處繁花盛開的小院,白色木院門下鵝卵石鋪道,落英繽紛。薔薇和牽牛爬滿牆垣;枇杷、梔子擠擠攘攘。

藍色小樓美得像童話,尤其二樓露台的房間,棲息在大樹的陰涼下,風一吹,白色紗簾輕輕翻飛,一排色彩各異的風鈴叮叮咚咚。

甄暖回頭看言焓,他立在晚風中,仰望著二樓的藍色房間,眼神筆直而柔軟。

白湛湛的天光落進他眼睛裡,漾出了水光。

很多個夜晚,他順著花架爬上去,敲她的窗子。她會溜過來給他開門。

甄暖輕聲:「是她的家嗎?」

「嗯……帶你見見。」

走上藍色的木頭台階,輕叩門,裡面響起明朗的應答聲。

藍色的門打開,一位優雅漂亮的女士出現在門口,她一身淺藍運動衫,五官精緻漂亮,頭髮挽一個髻,利落清爽。是夏時媽媽。

「焓兒來了,快,進屋。……阿時爸爸,焓兒來了。」

夏家媽媽歡喜地拉他,又看見他身後的甄暖,愣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睛,一瞬不眨。

甄暖怔住,這位阿姨的眼神裡有太多太深的感情,慈愛,歡喜,懷念?

她承受不住,心口悶得慌。但她一點兒不排斥,也不想挪開目光。她喜歡這個阿姨的眼睛。

「好孩子,快進屋。」

……

家裡以藍色為主,十分溫馨。

牆壁上向日葵的掛畫,沙發旁落地的小燈,茶几上小小玻璃碗的水生嫩葉,門廊處貝殼的繩簾,屋簷下的風鈴,處處都花了心思讓人驚喜,又充滿生活氣息。

言焓進屋便介紹:「她就是甄暖。」

夏家爸媽喜笑顏開,連連誇甄暖文靜秀氣。

甄暖臉變成紅蘋果,突然意識到言焓來之前就和這邊說明了她的身份。

「名字是哪個字?」

言焓:「甄別的甄,溫暖的暖。」

「甄暖……甄暖……」夏媽媽輕輕吟誦,如第一次見新兒媳,「真好聽,和我們家『夏』也搭調。阿時爸爸,你說是吧?」

「是啊。甄暖,和我們家『夏』是一樣的。」

言焓晃神,聽成了:甄暖,和我們家夏時一樣的。

言焓問起最近的生活,夏家父母說臨近退休,兩人正學攝影做旅行攻略,要去環遊世界。

或許這份豁達開朗感染了言焓,他進門後放鬆了很多。

他說著話,削了個蘋果遞給甄暖。甄暖心裡好甜,卻乖乖道:「先給阿姨吧。」

言焓看她,笑了笑,將蘋果遞給夏媽媽。

夏爸爸和言焓談起工作,說到鄭容的殺手令,問王子軒受到什麼處置,言焓說:「在審理階段,應該會進少管所。」

「我看了新聞,也看了鄭先生的視頻。不知為什麼,一直想著你,想和你說點兒話。」

言焓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抬起眼眸:「我?」

夏媽媽輕聲問:「你還在找那個人?」

「嗯。」

「過了這麼多年,證據都沒了,如果找到,你會怎麼辦?」

言焓不吭聲,銀白色的刀刃在蘋果上沙沙遊走。

「焓兒,如果你想報仇,媽媽寧願,就當我們家阿時是失足掉進下水道,被衝到海裡去了吧。」

「夏媽媽……」言焓抬頭,眼睛裡閃過一絲蝕骨的痛。

夏媽媽只是微笑著搖搖頭。

夏爸爸道:「鄭先生的行為,我無法評判對錯。他說的話我也無法反駁。可是焓兒,不要讓黑暗繼續。

一次罪行,它最大的罪惡不是剝奪和掠取受害者的生命,而是它對留下來的人的精神傷害和心靈吞噬。

不要讓你的心被它污染,不要被它同化。如果是那樣,爸爸會覺得更加悲哀。」

甄暖內心巨震,瞬間被一種又軟又暖的情緒包圍:溫柔。

這個家,和家裡的人,好溫柔。

「我知道。您放心。」言焓低下頭削蘋果,側臉安靜而沉默。

夏爸爸點到為止,夏媽媽則嘮起家常,說要給言焓煮他最喜歡的八寶粥。

夫婦倆去廚房忙活了。

言焓把削好的蘋果遞給甄暖。

甄暖接過來,小聲:「隊長,你別難過。」

他稍稍一愣,笑了:「我不難過。」

「誒?……為什麼我覺得你難過呢?」

他但笑不語,抬手摸摸她的臉。

她縮一下,但沒躲開,漸漸紅了臉,卻拿熨燙的臉頰來回輕蹭他的手心,軟軟地哄道:「隊長,以後我陪著你,你就不要難過哪。」

他輕輕笑開,低頭抵住她的額頭:「好。聽你的。」

……

此刻,廚房。

夏媽媽輕輕對夏爸爸說:「也不知怎麼的,看見那個孩子就想起阿時了。……她的眼睛,多像我們家阿時啊。」

「我現在更擔心焓兒。」爸爸歎氣,「他好像有所隱瞞。他越來越平靜了,我擔心,他會做不該做的事啊。」

……

言焓帶甄暖上樓。

夏時的房間和多年前一模一樣。

甄暖在小桌上看到了一個老相冊。

封面是兩個穿著開襠褲,擠坐在一起的小豆丁。女寶寶衝著鏡頭憨憨地笑,男寶寶啊嗚一口咬在她軟嘟嘟的臉上。

下邊一行小字,夏時百日,言焓週歲。

甄暖偷偷看言焓寶寶開檔褲裡的一團肉肉,小小一坨,好可愛昂~~翻開相冊,裡邊全是言焓和夏時。

小時候,兩人光著身子赤條條地在海邊跑;兩人擠成一團在涼席上午睡,夏時小小地縮著,言焓很不規矩,手搭在她脖子上,腳撂在她屁股上,踢開她的短裙子,露出kitty貓咪內褲。

長大一點兒,他牽著她,一人一根冰棍,赤著腳從青石巷走來。

言焓眼睛黑黑的,略帶敵意地斜眼瞪著鏡頭。夏時的小手被小火哥哥攥著,她沒注意照相機,一心一意啜著冰棍,水滴滴答答淌在手上,碎花小裙子上。

再大一點兒,他背著兩個書包,拉著她在風裡飛奔。小小少年的白襯衫,小小少女的花裙子在綠意瀰漫的青石巷子裡拉出青春飛揚的花兒。

又大一點兒,他們不牽手了,出去遊玩照相,夏時害羞地抿唇笑,言焓則一副拽拽的樣子,離她十萬八千里。

但他們會一人一個耳機,互不說話地聽著歌兒去上學;甄暖還意外看到言焓的獨照,是他的樂隊。貝斯手,吉他手,鍵盤手,架子鼓手都在,男孩子們抱著心愛的樂器,飛揚跋扈。

那時的言焓看上去自由,肆意,野性,不羈。和現在的他,大不相同。

甄暖最喜歡的一張是他們上高中的時候,仍在青石巷。言焓跑在前邊,漂亮白皙的臉幾乎要撞到鏡頭上,碎發在飛,露出飽滿光潔的半邊額頭。

風鼓起他的白襯衫,露出清秀的鎖骨,他唇角揚起大大的笑容,有點兒壞,有點兒開心。

他肩後的青石巷裡,夏時在追,裙角和長髮在風裡飛揚。

甄暖感慨又羨慕,有一丟丟地嫉妒夏時,更多的卻是心疼。

如此純粹珍貴的另一半,就這麼失去,是不可承受之痛吧。

她扭頭看言焓,剛才他不想看照片,躺在夏時的床上睡了,彷彿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安寧。

甄暖闔上相冊,輕輕爬上小床,摟住他的腰,閉上眼睛。

青石巷的夜是靜謐的,偶爾風吹樹葉沙沙,蟲子和小鳥悉悉簌簌。月光朦朧,白紗簾在藍木窗上漂浮,像牛奶般的夢境。

言焓在深深淺淺的夢裡,感到一個柔軟的身體盈在他懷裡,他的夢迴到颱風「天使」降臨的那一天。

……

是暑假,深城的暑假。

兩家的父母結伴去南衝遊玩,言焓和夏時春遊時去過,言焓不肯去,要和樂隊的朋友排練;他不去,夏時也不去。

昏暗空曠的酒吧,男孩子們在檯子上低低彈唱,夏時獨自坐在角落裡靜靜地仰望。

他專注地擺弄著他的貝斯,偶爾想起什麼,跳下來問她一個人會不會無聊。

她抿著唇笑:「不無聊啊,怎麼看都好看呢。」

他一愣,臉微紅:「嘖嘖,你真是越來越不知羞了。」

「我說真的呀。」她一臉純淨,又費解,「咦?小火哥哥,你臉怎麼紅了?」

「笨蛋,這是燈光!」

「可燈光是藍色的呀,我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他揪著她的脖子,拎貓咪般把她扭過去,「去去去,一邊去。在這兒淨會打擾我。」

「我什麼也沒幹!」

「……」他語塞。

……

那天會刮颱風,名叫「天使」,言焓知道。可樂隊還是去排練,年輕人眼裡哪有颱風。

暴風雨太大,他讓夏時留在家裡休息,自己一個人去酒吧,兩個小時後回來。樂隊練習的時間有些長,漸漸,風雨聲蓋過了架子鼓。大家商量後,決定窩在酒吧玩樂,躲過「天使」。

言焓給夏時家打電話,想告訴她要推遲回家。電話沒人接,而她不用手機。

朋友們說,一定是風聲太大,她沒聽到。

言焓想也沒想,貝斯都不收了,拔腳就往外走:「我出門沒帶傘,她以為我兩個小時後就回去,一定拿著傘去公車站接我了。」

「已經超時半小時,公車都停運了,你就算跑回去還要二三十分鐘,她等不到就會回去的。」

「她不會。」

大家不信言焓,他們見過夏時,文靜又柔弱,個性很軟。一看就是嬌生慣養被保護過度的,哪裡挨得住颱風,說不定都沒有出門。

言焓執意要走,攔都攔不住。

「言焓你瘋了?颱風這麼大,多危險?」打碟的女生不服氣,「她或許就在家裡,沒聽到而已。就算在外邊又怎樣?公車站好歹有亭子,還怕風把她吹走了不成?」

「我就是怕風把她吹走了。」言焓低低地說,頭也不回地跑了。

……

「天使」刮得昏天暗地,整座城都泡在白濛濛的水幕裡。

世界地動山搖,雨傘、帽子、塑料瓶滿天飛,大樹連根拔起,樓房都在顫抖。街上空蕩蕩的,到處都是路燈桿和樹枝。

言焓舉步維艱,好幾次被風吹得連連後退,摔進水坑。他愈發擔心夏時,那個傻丫頭等不到他,回家沒有?

言焓用了近四十分鐘才跑到巷子口的公交站,沒人。

他心裡狂喜,冒著越來越大的風雨穿過一條條巷子跑去她家,可門窗緊鎖,喊門也沒人應。

順著花架爬去二樓,藍色木窗已被颱風破壞,支離破碎地搖晃。夏時房間裡的東西吹得稀巴爛,像浸在朦朧水霧裡的廢墟。

他跳進去,樓上樓下找了個遍,沒有她。

他的心頓時失重,如要摔碎。

他再度衝進風雨,跑了沒幾步,屋裡電話響,回去接,是鍵盤手,說夏時找到酒吧去了。

言焓說:「你讓她在等我,我馬上來!」

鍵盤手很沮喪:「她聽說你回家,就走了。我忘了攔她,這才想起她家裡的電話。」

「你他媽的沒腦子啊!」

言焓撂下電話,再次跟颱風搏鬥了半小時,走回到酒吧,可一路狼藉,沒有夏時。

他精疲力盡,又冷又累又絕望,沒了一絲力氣。

言焓拿手對朋友指了指,一句話沒說,轉身又消失在颱風裡。

他一路喊夏時的名字,幾近咆哮,風聲越大,他吼聲越大。

咬著牙拼盡全力,再次回到夏時家,他累得像跑了幾百個馬拉松。

他癱坐在藍色的台階上,狼狽得像只落水狗。院子裡的花草樹木和鞦韆全和著颱風呼嘯,夏時或許被電線桿打倒,或許被風捲進水坑,或許被壞人碰到……

他恐慌,懊惱,害怕,自責,痛苦得放聲大哭。「阿時!!!」

「小火哥哥?」鋪天蓋地的風雨裡一絲虛弱又細小的聲音。

言焓猛地抬頭,夏時站在木柵欄邊懵懵地看著他。她全身濕透,傘被颱風扒得只剩骨架,手臂和小腿傷痕纍纍,被樹枝和鐵絲劃傷。

她累得雙腿打顫,冷得臉色慘白,像鬼一樣,呆呆看著他。

他一瞬間失而復得般狂喜,起身朝她衝去。

「小火哥哥……」她踉踉蹌蹌迎上去;颱風揚起她的裙子,把她捲進他懷裡。

他猛地將她收進胸口,低頭狠狠咬住她的嘴唇。她渾身無力,再也站不穩,菟絲子般依附在他身上。

他全身抽筋,卻死死箍住她的腰肢,握住她的腦勺,瘋狂地吻她。

傘骨掉在地上,被兩人凌亂的腳步踩得稀巴爛。

狂風肆掠,大雨傾盆。

他摟著她進了屋,上了樓,把她壓在早已沾滿雨水的濕漉漉的床板上。

夏時彷彿泡在浸水的海綿裡,冰寒讓她意識不清,卻被他吻得心口發熱,只知道摟著他外冷內熱的身體取暖,喃喃地喚「小火哥哥」。

窗戶破了,紗簾翻飛,冰風冷雨瀉進來,一股腦兒拍打在兩人身上,少年和少女擁在一起瑟瑟發抖。床板晃動著,聲音被天地間的風雨喧囂掩蓋。

「嗚……小火哥哥,我們去樓下烤火好不好……」

「你不喜歡這裡?」他啄著她的嘴唇,纏著她的舌頭,她呼吸不穩,口齒不清,「床……濕了,好冷。」

「我想在你的床上。」他嗓音性感,說得她耳朵通紅。

「那你別拉我的衣服呀,真的好冷呢。」

「乖,把濕衣服脫掉抱著我,就沒那麼冷了。」他誘哄。

「雨水都打在身上了,嗚。」

「我給你擋著。」他抬手攔住她的眼睛。

「可你會冷。」

「我現在很熱。」

「嗚嗚……你的手,別摸……嗚……好冷……」

「摸一會兒就熱了。」

「呀……不要往那裡摸……不要進去……昂!!!……嗚,好冷……嗚,好熱……」

水霧朦朧而粘稠,像沉入了北冰洋。風雨夾著銀絲茉莉花瓣拍打在他們交纏的肌膚上。

他們瑟瑟發抖,冰火兩重天,刺激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夏時望著天,看見密集的水珠帶著寒氣撲向自己的臉。她幾乎窒息,背枕冰床,以他為被。她吸進冰冷的風,呼出的卻是灼熱的火。冰與火的碰撞叫她暈眩。

風雨呼嘯,電閃雷鳴,「阿時……」他雙眼發紅,嗓音沙啞。

「唔?」她眼眸濕潤,懵懂迷茫。

他的手來回撫摸她的腿根:「再張開一點。」

她有些膽怯,卻又安靜,似乎迎接她的宿命:「你要做什麼?」

「做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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