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查完陸錦家中的案子之後,周羨同她簡要的說過關於汝南王戰死的情形,當時他說的是,汝南王在青龍峽設伏,想要圍殲敵人,不料反被包抄,在他騎馬南行之時,被人用套馬栓套住了脖子,甩下馬去,隨後死於亂刀之中。
因為我軍主帥戰死,當時士兵都亂做一團,青龍峽一役梁軍大敗,汝南王的親信幾乎全都戰死。
這其中半句都沒有提到中毒二字。
池祝點了點頭,他舉起手,開始在自己的身上比劃了起來,“他的臉,手,還有腿上,都有嚴重的擦傷,這都是拖行留下來的,後背上一共有二十七處傷痕,有刀傷,還有長矛的貫穿傷。”
“初步驗看,是完全符合當時邊關遞來的奏報的。可是,直覺告訴我,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很簡單”,池時挑了挑眉,“因為按照奏報而言,拖行傷絕對不會是這樣的。”
池時說著,解開了自己的頭繩,將它扎了一個圈兒,套在了茶壺的蓋子上,“假如這個茶壺蓋子便是汝南王,下面的壺體是馬。我是套出了他的人。”
“當時我軍發現中計,快速往南撤退。汝南王應該是背對著敵人的,這個時候,套馬繩往後拉,他整個人應該是後背著地,被拖行。將軍穿了甲衣,且套住脖子十分難受,他的手會下意識的想要去拽繩索。”
“在這種情況,有擦傷的地方,應該集中在手肘,還有後腿處。”
池時說著,猛的一拽,那茶壺蓋子啪的一聲,翻轉落地,“就算在拽的過程當中,出現了翻滾,讓他趴著被拖行。”
“汝南王亦是手拽繩索,仰起頭來,想辦法自救。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手腕,還有臉上,不應該有擦痕,甚至是連貫性的擦痕……”
“按照屍體上的痕跡來看,汝南王落馬之後,應該失去了意識。所以他沒有任何的掙扎與反抗,像是一條鹹魚一樣,認人拖拽。”
池時說著拖著那個壺蓋子,在桌面上滑了滑。
“汝南王乃是武將,有功夫傍身,同阿爹你這樣弱不禁風的男子不同。跌落馬而已,不至於讓他失去意識。除非在他被套住之前,他已經中招了……因為這個,你聯想到了中毒。”
池祝驚歎的看向了池時,“你同阿爹想的,幾乎是完全一樣的。”
“正是如此,所以我把屍體又仔細的驗看了一遍,發現在他的右腰處有一個黑色的針孔。應該是有人用毒針扎了他,在那一瞬間,汝南王不能動彈……”
“所以他才輕易的被敵軍的套馬繩給套住了脖子。那毒厲害,見血封喉,他到底已經死亡。”
池祝說著,緊了緊手,又長歎了一口氣。
“他穿了甲衣,能拿毒針恰好透過甲片縫隙刺中他的,只能夠是他身邊的左膀右臂。因為時間太短,我沒有辦法驗出到底是中的什麽毒。”
“而且,當時你曾祖父已經不在,我們池家在朝堂上,幾乎沒有什麽說話余地。我年紀尚輕,雖然小有名氣,但是查案可以,想要查出更大的事情,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那時候沒有執掌清白印的楚王周羨,是以池祝根本就沒有辦法像池時一般,想查什麽便查什麽。
“我將此事如實告訴給了李將軍,剩下的事情,便無能為力了。李將軍知曉之後,告訴了我兩件事,一則是軍中有叛徒,害死了汝南王,他心中已經有眉目。”
“二則他同汝南王曾經有一個約定,那便是有什麽秘密,以玉佩傳訊。可是他去了之後,並沒有找到那塊玉佩。”
池時聽著,腦中靈光一閃,“你懷疑剛剛找回來的汝南王世子關曳脖子上戴著的那塊玉,便是李將軍口中的那塊用來傳訊的玉?”
池祝神色一凝,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他說著,手緊了緊,又是一聲長歎,“我聽說汝南王世子這麽多年,就在我們祐海附近……我想,當年汝南王妃遇襲,她無人可信,指不定就是想去祐海求助的……”
“可萬萬沒有想到……”
池時無語的拍了拍池祝的肩膀,“阿爹我瞅著你這瓜子臉也不大啊,怎麽著就這麽喜歡望自己臉上貼金,往自己肩膀上挑擔呢?”
“合著全大梁只有咱們池家是忠正之臣,只有你是可靠之才了……”
池祝一梗,心中那點難過,硬是被池時打散了一半。
“汝南王很聰明,身邊若是有叛徒,他未必一絲察覺都沒有。指不定就在那玉佩當中,留下了什麽訊息……”
“李將軍位高權重,同先帝還有皇后相識於微末,他叮囑我不要再插手,以免打草驚蛇。我便沒有再管這事,隻安心的在京兆府查案。”
“再後來的事情,你都知曉了。李將軍忠君愛國,我不相信,他絕對不是那等謀逆之人……他的死,十有**同汝南王的事有關。”
池時伸出手來,摸了摸池祝的額頭, “所以,阿爹你想要替犯了謀逆大罪的李明敘將軍翻案。”
池祝重重的點了點頭,“盡力而為。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汝南王世子的那塊玉裡,有沒有線索。”
池時還欲要說話,就聽到姚氏快步的走了進來,“快快淨手,擺飯了。咱們用完之後,早早的去望景樓,那裡能夠瞧見狀元郎打馬遊街,今日是瑛哥兒的大好日子,咱們一個不拉下的,都要去。”
“阿娘,曉得了。我應該請個畫師,將哥哥的風光場面畫下來,然後裱起來掛在阿娘的帳子頂上,這樣……別人深夜傷感落淚,阿娘你兩眼一睜,樂得合不攏嘴……”
姚氏無語的捏了捏池時的臉蛋,“你這熊孩子,還編排起阿娘來了。說起來陸錦同他哥哥回祐海拜祭他們阿娘去了,臨走前還給你留了信,還有一箱子玩意兒。一會兒你拿回你屋子裡去。”
池時“哦”了一聲,伸出手來,搶先偷吃了一塊紅燒肉。
“對了,先前也來不及問,楚王殿下怎麽樣了,可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