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說二人都能夠明白。
誰會帶一個空包袱皮來逛青樓?方春梁之前受了大驚嚇,都顧不得上下級,直接奔去薑府求助,在這麽失魂落魄的時候,還要一直帶著的東西,絕非一般。
可如今,這個東西,卻是不見了。
池時想著,將那個包袱皮,放在了桌案上,輕輕地打開來。她湊近了幾分,說道,“包袱皮很新,外頭都完整得很,裡面卻被掛毛了,說明裡頭包著的東西,有尖銳的棱角。”
“這是什麽?”池時說著,伸手過去沾了沾,又放到了鼻子間聞了聞,突然臉色一變,“是香灰。”
“香灰有什麽問題麽?你好像知道了什麽”,薑尚書見池時面色不好,也伸手沾了沾,放到了自己的鼻子下面,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聞起來像是熏衣服的香,不過這味道很特別,我還是頭一回聞到。”
池時見他吸了進去,忙走到了窗邊,開了窗子,“大人若是不想讓我知曉,你心中最怕的是什麽東西,那就……”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就瞧見薑尚書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他像是一隻猴一般,快速的躥上了桌子,站在了下頭,面色驚恐的看著桌子下面,“毛毛蟲,好多毛毛蟲……”
池時正要將他拍清醒了,就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你怎麽來了?”
周羨倚著門框,手中搖著扇子,“當然是來給某人撐腰的。夏大人都告訴我了。楚王府有案子,我怎麽能不來……”
他說著,拿著扇子指了指薑尚書,“薑大人怎麽了?早朝的時候,可沒有人比他更較真了,誰瞧了不是一個腦袋兩個大。這裡乾乾淨淨的,哪裡有什麽毛毛蟲?”
“不是,薑大人都做了尚書了,還怕毛毛蟲?”
周羨說著,眼中閃耀著興奮的光。
那畢竟只是一些香灰,薑尚書在桌子上跳了一通腳,便清醒了過來,聽著毛毛蟲三個字,他老臉一紅,快速的跳下了,將手背在了身後,面無表情的清了清嗓子。
只不過那通紅的耳朵,出賣了他。
周羨嘿嘿一笑,“大人老當益壯,佩服佩服。”
薑尚書全當沒有瞧見他,對著池時說道,“所以,方春梁跟我說聽到了鬼哭狼嚎之聲,覺得是水中得冤魂跟著他來了這裡,是因為這種香?你知道香的來歷?”
池時白了周羨一眼,對著薑尚書點了點頭,“沒有錯。這種香是放在一個玲瓏塔裡的,看著是一個塔,但卻是一鼎香爐,出自安陽耿家。”
“耿家擅長製香,雖然在北地籍籍無名,但是南下湖湘江浙一帶,早些年頗有名氣。耿家多製一些尋常香料,但也出了個性子帶邪的人物名叫耿秋陽。耿秋陽年少之時,闖蕩江湖,以兩種香聞名天下。”
“這頭一種,名叫鎮玲瓏,類似麻沸散,常在解毒之時用”,池時說著,看了周羨一眼。
當時周羨在桃花谷解毒的時候,他們便先去天兵谷借了這鎮玲瓏,萬萬沒有想到,回到了京城之後,居然遇到了同這產生關聯的案子。
“第二種,名叫喚九幽,類似**香,會喚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懼,讓人產生幻覺。耿秋陽憑借這兩種香,在江湖混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但是後來,江湖沒落。耿秋陽同一個女子成親之後,浪子回頭歸隱田園。將手中的鎮玲瓏,送給了江湖友人;他帶著喚九幽一道兒隱姓埋名,不知去向。。”
池時說著,歎了口氣,“當然了,這個不知去向,只是對於別人而言。據我所知,他一直住在安陽,而且在五年之前,便已經死了,喚九幽也不知所蹤。”
“你是怎麽知曉的?我聽說你來京城之前,從未離開過永州……”薑尚書好奇的問道,又偷偷地在心中松了一口氣。
都說池時嘴毒難相處,這麽一看,分明就是個乖巧的小孩兒嘛!
“哦,沒什麽,是我師門的仇家。我師父師兄到處惹事,為了避免走在路上被人砍死,我們總歸得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辦法。”池時淡定的說道。
周羨一聽,噗呲一下笑了出聲,池時那畫滿了紅點點的仇人分布圖,簡直直接映入了腦海之中。
池時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又道,“這就很奇怪了,耿秋陽退隱之後,並沒有回去耿家,而是隱姓埋名。他一個江湖人士,方春梁怎麽會同他有了牽扯,還拿到了他的遺物?”
“先前薑大人沒有說錯,正是因為有這香在,所以方春梁方才會神志不清,以為自己看到了鬼。之前只是初步的驗屍,他的身上的確沒有出現致命的傷痕。”
“不過據我推斷,他應該是在巨大恐懼的情況之下,引發了心疾,然後暴斃的。具體是不是這樣,要等我把屍體抬去楚王府,剖開看一看就知道了。”
“但死在這香之下的人,十有**都是如此。”
薑尚書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手輕輕一顫,所以他之前到底是瞎了什麽眼,方才認為池時是一個尚未長大的,連青樓都沒有聽說過的單純小孩!
剖開,剜心麽?
池時像是沒有注意到他一般,又接著道,“按照老鴇的說法,命案發生之後,便立即鎖住了門,我檢查過了,窗戶還有門都沒有被人闖入的痕跡。”
“那麽方春梁死了之後, 這裡就成了一個密室,平白無故的,放在包袱裡的東西,怎麽會不見了呢?我們下一個要見的,便是當天在案發現場,同方春梁在一起的桃紅。”
池時說著,率先走了出去。
之前那間被鎖起來的屋子,本就是桃紅的。出事之後,她生了病,老鴇便將她挪到走廊另外一頭的屋子裡去了。
池時一行走快步的走了過去,門沒有鎖,扮掩著。
她皺了皺眉頭,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被褥衣物扔了一地,一旁的小爐子上,放著一個藥罐子,裡頭的水已經開了,黑黝黝的藥水噗噗的噴了出來,讓整個屋子,都是一股子難聞的味道。
在床榻之上,一個頭上裹著布巾的姑娘,口中塞著一塊白布,手腳都被捆著,梨花帶雨。
一見到有人進來,她激動地嗚嗚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