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在即,眾人心中皆依依難舍。
“爹,我說過的話,你別忘了。”陸明玉低聲叮囑陸臨。
當著眾人的面,陸明玉不便提燕拓的名字,只能這般提醒。陸臨心知肚明,衝陸明玉點點頭:“放心吧!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平安回來,這幾個字輕飄飄的,卻又重如千鈞。
前世,陸臨馬革裹屍而還。
這一世,能平安回來嗎?
陸明玉鼻間一酸,所有話都哽在了喉嚨裡。
唯一知悉陸明玉心事的,只有李景。
李景用力握住陸明玉的手,沉聲道:“小玉,你放心。此次我會和嶽父一路同行。”
大皇子和孟家軍同行,三皇子李昊去了趙家軍,太子李景則和滎陽軍一道出征。永嘉帝如此安排,也算用心良苦了。這麽一來,也能在最大程度上保全皇子們的安危。
陸明玉抬眼看向李景:“你也多加小心,平安歸來。”
李景目光堅毅,點了點頭:“你安心等著我回來。”
傷感的氣氛,沒能維持多久。
陸軒探頭說道:“義父,這次行軍,也將我帶去吧!”
陸臨笑著瞪他一眼:“你這點小胳膊小腿的,連長槍都提不動,上陣了能幹什麽?給人家送人頭嗎?”
翻過一個年頭,陸軒長了一歲,今年十二了。不過,還是那副瘦猴子模樣,手長腳長頭大。想假裝大人模樣,更顯得滑稽可笑。
陸軒被義父無情地鎮壓了從軍的念頭,哀怨地歎了一聲:“我真恨不得立刻長大幾歲。”
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陸明芳伸手,摸了摸陸軒的大頭,溫聲道:“義父要出征,二弟也要走,壯哥兒這麽小,陸府都靠你撐著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郎,最不樂意被當成孩子看。被“委以重任”,陸軒頓時豪情萬丈,挺直了單薄的胸膛:“有我在,大家就放心吧!”
陸明玉心裡的傷感,也不翼而飛,笑著拍了陸軒一記:“有什麽事,立刻讓人送信進宮。有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們。”
是啊,陸臨父子一走,陸家的靠山和主心骨,就是陸明玉了。
陸軒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衝陸明玉拱手作揖:“多謝太子妃娘娘。”
陸明玉笑著踹了陸軒一腳。
這一個小小的插曲,令氣氛輕松了起來。閑話一番話,女兒女婿們一一道別離去。陸臨親自送女兒女婿們出府,然後將陸非叫進了書房。
父子兩個商議至夜半三更,才各自歇下。
陸非回了屋子後,先去看兒子。
壯哥兒生下來個頭就大,如今沒到兩個月,和珝哥兒也差不多。一雙眼睛黑溜溜的,格外有神,小胖腿一蹬,能將蓋著的小被褥蹬飛。
陸非看著大胖兒子,樂得直笑:“看看我們壯哥兒,健壯結實,又有力氣。將來長大了一定勇武不凡。”
沈瀾先是笑著嗯了一聲,很快,便紅了眼圈,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落。
陸非心疼又不舍,將愛妻摟進懷中,低聲歎道:“我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回來。府中一切,都得由你操心。還有孩子,也都得交給你了。”
沈瀾紅著眼哽咽:“我不怕操勞辛苦,隻擔心你的安危。戰場上刀劍無眼,你……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陸非眼睛也紅了,他緊緊摟著妻子:“好,我一定平安回來。”
……
因為離別傷感揪心的,何止他們。
便是常年打仗的,到了出征之際,家人也難免憂心牽掛。
四皇子陪著新婚妻子一同回了濮陽侯府。趙瑜將自己親自求的平安符,塞給自己的親爹:“父親,這是我給你求的平安符。”
濮陽侯隨口笑道:“太后娘娘信佛,壽寧宮裡供著佛像。這是在佛像前供了多久?”
趙瑜嗔道:“供了半個月呢!快些戴上!”
濮陽侯笑道:“上戰場靠的是精兵猛將,一個平安符管什麽用。”
被女兒嗔怪地瞪了一眼,立刻改口:“這是女兒的一片心意,定能保佑我平安歸來,我現在就戴上。”
這還差不多。
趙瑜頓時轉嗔為喜。
濮陽侯平日裡嘴皮子麻溜,沒什麽正形。此時斂容肅穆,張口叮囑四皇子:“殿下此次留在京城,也是好事。這一仗,定然是惡戰!燕楚也準備多事,且以逸待勞。大魏雖精銳盡出,也不可能輕易取勝。”
“只要打仗,沒有不死人的。文官們只看著武將立功封爵,殊不知,這都是用命換來的。大魏這麽多武將出征,也不知有幾個能全須全尾回來。”
“便是幾位皇子殿下,隨軍打仗也有凶險。皇上讓你留下,你就安心留在宮中。”
“朝中政事,有喬閣老他們。你多聽多看便是,不該說的話,忍著別說。”
四皇子也收斂了嬉笑模樣,正色應是:“嶽父說的這些,也正是我所想的。我年少識淺,要學的東西多的是。”
濮陽侯見女婿聽懂了自己的意思,欣慰地點點頭:“你能想明白最好。 別聽秦妃亂說,她那點見識,也就和太后差不多。以為皇上留下你,就是抬舉你,讓你監國理政了。”
“你可別被秦妃挑唆得動了心,犯下大錯。”
“宮中還有喬皇后,有太子妃。朝中有喬閣老。你胡亂伸手,只會被人剁了手!”
四皇子:“……”
真沒想到,濮陽侯這麽了解秦妃,說得半點沒錯。
眼看著大軍就要出征,年長的三個皇子都要隨行,秦妃自動忽略了五皇子,興奮地以為四皇子的好機會來了。私底下叮囑了數回,諸如“朝堂上的事你要多上心”“趁著這等好機會多拉攏朝臣”之類,不知說了多少。
至於在壽寧宮的佛像前上香念經的時候,有沒有念叨著“老天長眼將大皇子太子三皇子都帶走吧”,就不得而知了。
四皇子看著濮陽侯了然的目光,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嶽父說的話,我都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