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弟媳,她和二皇子幾乎沒有交集。隻偶爾在宮中飲宴的時候碰面,彼此點頭示意。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二皇子溫文謙和,俊美無雙。很容易就能博得一個人的好感。她對二皇子也頗為欣賞,私下曾在李昊面前讚過二皇子幾回。
李昊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
他用奇異的目光看著她,久久無言。
她敏銳地察覺出些許不對勁,輕聲問道:“你為何不說話?莫非你不喜歡你二哥?”
相比起高調張揚略顯跋扈的大皇子,二皇子親和討喜多了。
李昊目光深幽,薄薄的嘴唇勾起,聲音微沉:“小玉,我也是父皇的兒子。”
聰慧如她,幾乎立刻聽出了李昊話中的深意,心裡驟然一沉。
“在眾人眼中,大哥英武驍勇,最得父皇歡心。二哥是皇后嫡出,身份最尊貴。父皇若是立儲,要麽是立大哥,要麽就是二哥。二哥勝出的可能性,還要比大哥更大一些。”
“宮中有喬皇后,朝中有喬閣老和一眾門生故舊。文官們幾乎都支持二哥。”
“嫡子繼承家業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父皇再偏愛大哥,也未必肯為了他挑戰世俗慣例。”
說到這兒,李昊頓了頓,一雙黑眸閃過種種複雜的情緒。沉默許久,再次低語:“可是,我也是皇子。那個位置,我為什麽不可以?”
她震驚得看著新婚夫婿。
李昊初次向她吐露心聲,目中閃出了對權勢的野心和欲~望:“文才武略,我自認不輸任何人。我唯一欠缺的,就是出身差了些。”
“如今陸氏為我後盾,滎陽軍全力支持我。我也有一爭之力了。”
“小玉,我們是夫妻,是世間至親之人。所以,我不想瞞你。我想做太子,日後想做天子。坐在金鑾殿裡,手握至高皇權。”
“到那個時候,誰也不能再輕視小瞧我,我的親娘胞弟不會再被欺辱,享盡尊榮富貴。我的妻子,可以坐在鳳位上,成為這世間最尊貴的皇后。我的兒女,日後會是大魏的皇子公主。”
李昊心緒奔湧,忽地伸手握住她的肩頭,目光熾熱而急切:“小玉,你可願意和我並肩攜手?”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她和李昊對視許久,才低聲說道:“父皇風華鼎盛,並無立儲的打算。你有意爭奪儲位,要從長計議,徐徐圖之。”
李昊全身一顫,猛地將她摟進懷中。
……
這一番傾吐心聲後,夫妻兩人愈發親密無間。
她其實沒有做皇后的野心。
她自小就活得率性恣意,親爹疼愛她,姐妹和睦友愛,兄長護著她,弟妹都聽她的話。長大後,和李昊相遇,彼此鍾情,然後就嫁了給他。
她的人生,順風順水,從未體會過別人輕辱小瞧的滋味,所以也不太懂李昊的執念。
可是,她全心愛他。既然他想做太子,她自然要全力相助。
於是,陸氏就成了李昊的後盾。滎陽軍也成了李昊最重要的助力。隨著滎陽軍頻立戰功,李昊在朝中也逐漸嶄露頭角。
再後來,大魏舉全朝之力征伐燕楚兩國。隻留下梁大將軍領著三萬禁衛守著京城,其余所有兵力,傾巢而出。
幾位成年的皇子,也一並隨軍出征。
這一仗,
一打就是一年多。 大魏精兵良將備出,為這一仗準備了數年之久。燕楚兩國結盟,依然節節潰敗,拚死抵抗。大皇子運氣太背,領兵追擊時被埋伏個正著,當場慘死。
愛子戰亡,對永嘉帝來說,是沉重的一擊。
永嘉帝很快病倒,將士們士氣也有些低迷,接連吃了幾場敗仗。倒是李昊,奮勇上陣,打了兩場勝仗,在軍中也有了聲望。
她接到了李昊的家書。
展開信,看著末尾隱晦的幾句暗示,她皺起了眉頭。將信扔入炭盆中,貪婪的火苗,迅速將信紙吞噬,燃成灰燼。
她獨自坐在屋子裡,拿起抱玉劍,注目許久。然後,將劍收了起來。又拿出慣用的牛角弓,慢慢擦拭。
成親後,李昊才知道,她天生神力,遠勝常人。
軍中的神箭手,力大的可以拉開兩石的弓箭,射程達兩百步。
而她,用的是特製的牛角長弓。那副牛角長弓,看模樣平平無奇,實則是可怕的殺人利器,射程可至三百步之外。
她從未在人前顯露過真正的身手。 嫁給李昊後,她這個三皇子妃每日要進宮請安,護著嬌弱的婆婆,和喬皇后等人周旋,應付一眾難纏的妯娌們。
她的寶劍長弓,都被安靜地放置在箱子裡,落了薄薄一層灰。
她握住被擦得鋥亮的長弓,無聲歎了口氣。
兩日後,三皇子妃陸氏染了怪疾。臉上和脖頸處都長了奇怪的紅斑,不能見風,更不能見光,在三皇子府裡靜心養病。
無人知曉,帶著長紗帷帽在屋子裡養病的人是她的替身。
真正的她,易容裝扮成男子,一路輕騎出了京城,去了燕地,悄然躲在李昊的軍帳裡。在二皇子領兵攻城之際,她悄悄隱藏在三百米外的密林裡,靜靜地等候最佳時機。
很快,這個機會就來了。
攻城至最緊張激烈之際,身著盔甲的二皇子從戰車裡下來,騎上駿馬,揮舞著長刀。
她拉開牛角長弓,凝神放箭。
戰場上喊殺聲震天,無人留意到這一支突如其來的暗箭。眾人只見,駿馬上的二皇子猛然倒了下來,一箭封喉,當場斃命。
她迅速跳下樹,將弓箭扔進事先準備好的深坑裡,迅速埋好。然後遠遁離去。
直至回到李昊的軍帳裡,她才知道,自己的雙手不停顫抖。
她頹然坐在地上,以手背掩著雙目。很快,淚水自眼角滑落。
她天生神力,武藝驚人。
可她從未以武欺人,更未殺過人。
沒想到,她生平第一次動手,竟是做了刺客,暗箭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