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歲末,天冷得出奇,陣陣寒風撲面。將些許酒意吹得一乾二淨。
“看這天氣,或許快下雪了。”陸明玉張口道。
李景心不在焉,隨口嗯了一聲。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披到了陸明玉的身上。
陸明玉心裡一暖,輕聲笑道:“我是雙身子,火力壯,一點都不冷。倒是你,可別凍著了。”
李景沒心情說笑,伸手攬住陸明玉的肩頭。
珝哥兒瑄姐兒習慣了擠在親爹親娘中間,見狀又要往前擠。被綺雲眼疾手快地撈住,小聲哄道:“爹和娘有話要說,雲媽媽先帶你們回去。”
珝哥兒瑄姐兒不怎麽情願地被哄著先走了。
陸明玉和李景慢悠悠地跟在後面,一邊低聲說話。
“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陸明玉低聲道:“今天皇祖母忽然說起選妃的事,父皇分明意動了,不出一兩年,定會有新人進宮。我也為母后不值。”
“只是,這等事別說在天家,官宦勳貴府裡也是常事。做生意開鋪子的,兜裡銀子多了,還想娶小老婆。何況是一朝天子!”
以前忙著打仗,沒有時間也沒精力折騰。現在天下平定四海歸心,身為天子,生出些驕奢淫逸的心思,也不稀奇。
李景目中閃過一絲厭惡,低語道:“我這個做兒子的,管不了親爹納宮妃。以後我好好孝敬母后。”
陸明玉嗯了一聲:“其實,你也不必太擔心。母后如今胸襟豁達,並不自苦自憐。只要自己立得住穩得住,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日子照樣過。”
李景停下腳步,看著陸明玉。
陸明玉也隨之停下腳步,略一挑眉:“你這樣看我做什麽?”
李景凝視著陸明玉的眼眸,輕聲道:“小玉,我們做一輩子恩愛夫妻。好不好?”
沒等陸明玉點頭,又說了下去:“我知道你不信海誓山盟,所以,我從不說甜言蜜語。今後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二十年三十年。你慢慢看著我就是了。”
此情此景,永不相負。
漫天寒星,落入李景的黑眸。
陸明玉眼眶微熱,半晌才點點頭:“好。”
李景一笑,挽起陸明玉的手,慢步向前。陸明玉將頭靠在李景的肩膀。兩道身影依偎在一起,影子漸漸合二為一。
……
永嘉十三年的新年,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來臨。
從新年元日起,就飄起了雪花。
大雪紛飛,枝頭如結了白晶,地上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一腳踩下去,一個深深的腳窩,雪淹沒至小腿。
燃著銀霜炭盆,袖中揣著暖爐,身上披著厚氅的貴人們,欣賞著幾年難得一見的雪景。興致來了,暖一壺酒,燃一支香,令美婢研墨,或作詩一首,或作畫一幅,不亦快哉。
對窮苦百姓來說,連著下了幾天沒停歇的大雪,意味的卻是冰冷饑餓。
新年初六,京城府尹送急報,京城附近的兩個郡縣都受了雪災。
這個新年,永嘉帝沒過安穩,李景和幾位皇子也都進了文華殿,和眾臣商議賑災濟民之事。
喬閣老雙目熬得通紅,聲音沙啞:“皇上,這十年來,從未下過這麽大的雪。城內百姓還算富足,有炭可燒,有存糧裹腹。京城外的郡縣,有些窮苦百姓,被風雪封了屋,快被凍死餓死。”
“賑災之事,必須要盡快。”同樣滿眼血絲的高尚書接過話茬:“臣已召集戶部所有官員,讓他們清算庫銀和存糧,準備賑災。”
大皇子在戶部當差,也跟著熬了兩天,跛了的右腿隱隱作痛。
以大皇子的好強好勝,絕不肯流露出來。甚至立刻張口附和:“父皇,兒臣也和戶部所有人一道住在官署裡,等忙完賑災事宜再回府。”
永嘉帝無心多說,略一點頭。
吏部余尚書沉聲道:“臣請皇上,立刻下旨賑災。”
永嘉帝神色凝重:“朕也有此打算。現在雪還沒停,路都被封了。想送銀子送糧也出不了城。”
兵部楊尚書不假思索地接過話茬:“此事交給兵部。臣立刻調派五城兵馬司的人清理官道。”
永嘉帝點點頭:“好,朕給你兩日時間。在兩日之內,務必要將城外五十裡官道上的雪清理乾淨,保證糧馬運送出城。李顯,此事你一並督辦。”
四皇子立刻領命。
永嘉帝目光掠過太子李景和三皇子李昊:“邳縣和鄭縣雪災嚴重,得有人去主持賑災一事。你們兩個可願前往?”
李景和李昊不約而同地應道:“兒臣領命。”
大皇子默默看了他們一眼。
親自去受災郡縣賑災,這是出頭露臉又容易掙名聲的好事。可惜,他這條不中用的右腿,在嚴寒的雪天裡連走路都費力,根本出不了京城。
四皇子比大皇子淡定多了。
李景是大魏儲君,前去賑災名正言順。李昊聖眷正濃,且精明幹練,他自問不及。他就安心地當他的差事,別和兄長們爭鋒了。
永嘉帝沉聲道:“你們先各自回去做些準備,等官道通行後,立刻啟程。”
……
李景回了東宮後,立刻召東宮屬官們前來。
方子詹聽後立刻道:“我隨殿下一同前去。”
周禮不甘人後:“我也去。”
趙瑞眼睛也是一亮:“要離京遠行,怎麽能少了我!我隨殿下同去。”
李景看了趙瑞一眼:“賑災一事,千頭萬緒,不是等閑小事。更不可抱著玩鬧的心思。一旦去了,就得聽從號令,再苦再累也得撐到底。”
趙瑞:“……”
趙瑞撓撓頭,有些猶豫:“要不然,我留守東宮,還是讓李晏去吧!”
李晏被氣樂了:“我本來就打算要去。誰讓你搶著張口了。”
趙瑞腆著臉,拱手陪笑。
李景看在眼裡,也有些無奈。
趙瑞沒大毛病,就是紈絝公子哥兒的習性,到哪兒都得好吃好喝好睡,最好再有鬥雞走狗賭馬之類好玩的,吃不得苦。
“好,趙瑞留守,你們三個,隨我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