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丈家中九代單傳,故此他不只近族沒有,連遠族都是沒有的。”瘐時際犯起愁來,薛家已是沒人了,小白只有自己這做舅舅的教養起來。 可是自己家中……? 唉,看小白這嬌嫩的模樣,在張家定是沒吃過苦。 若跟著自己回了家,只能跟五丫兒擠一張床了。 “小白,跟舅舅回家罷。”總不能留她在張家做丫頭。
盧媽只會掉眼淚。 養了這麼大的孩子,怎麼捨得? 可小白跟著自己,只能做奴才;跟她舅舅走了,窮也罷富也罷,她是正經人家的姑娘!
小白像受了驚的小鹿一般無措,大眼睛求救般看著解語。 解語心生憐憫,勸瘐時際,“小白跟您頭回見面,怕她小孩子家還認生。不如您先家去,緩兩天再過來看她,可好?”
“我家去先拾掇拾掇,過兩日再來接小白。”瘐時際見小白不知所措的可憐樣子,也覺心疼。 過兩日再說吧,莫把孩子嚇著了。 看著張家少奶奶待她很是親厚,多住兩日也無妨。
瘐時際告辭後,盧媽也回房靜養。 小白身子微微顫抖,臉色發白,解語抱她在懷中輕輕拍著她,“小白不怕。”沈邁抱著阿大在邊上玩,也跟著說“小白不怕。”小白強擠出一絲笑容,“少奶奶,沈伯爺,我不怕。”樣子很乖順。
眼前這兩個丫頭,大的太厲害霸道了,小的很聽話! 她爹娘都去了,薛家族中無人,舅舅家又清貧至極,不如……? 沈邁樂了,有阿雱這義子,有阿大這乖孫子,我還缺個孝順女兒!
沈邁越想越得意,抱著阿大問道:“乖孫子,想不想有個姑姑啊?”姑姑會疼愛你,會孝順祖父,多好!
沈邁滿心以為,要認小白做女兒是沒人爭沒人搶的。 誰知他真是流年不利,認張雱做義子是費了好大功夫,認小白做義女也是頗不容易。
跟他爭張雱的是岳培,這個沈邁無話可說,人岳培是親爹;跟他爭小白的人讓他很生氣,“親家,你有閨女的人,跟我爭什麼?”沈邁對安瓚不滿了。
安瓚微笑道,“我雖然有閨女,可已經嫁出去了,做了親家的兒媳婦。如今我膝下只有紹兒一個,未免孤單。”小白是同年之女,正該悉心教養她長大,德容言工俱全,將來嫁戶清白厚道好人家。 沈伯爺教無忌功夫還成,教小白? 他哪會。
沈邁急得跳了起來。 解語笑咪咪止住他,“阿爹,看我的。”什麼話也不用說,讓老爹看看紹兒跟小白在一起是個什麼情形,便足夠了。
解語帶著沈邁、安瓚到小書房,指著裡頭,示意他們仔細觀看。 書桌旁一邊坐著安汝紹,一邊坐著小白,兩人正聚精會神寫著大字。
沈邁拉拉安瓚,聲音低低的,“親家,你看看,這叫不叫金童玉女?”小男孩兒俊秀,小女孩兒清麗,看著這天真無邪的一對,讓人心生歡喜。
安瓚不動聲色看著,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兩人寫完大字,一起收拾好書桌,“紹哥兒,我想回去替祖母做鞋子。”小白才學會做鞋子,心急要給祖母做一雙。
“吃完點心再去。”安汝紹拉著小白洗了手,二人肩並肩坐下,吃起桌上的桂花糕、紅棗糕。 “再吃一塊。”小白吃完,安汝紹又遞給她一塊。
“玩一會兒你再做鞋子罷。”安汝紹央求道。 小白想了想,答應了,“好!”解語、安瓚、沈邁躲在一邊,看著兩人手拉手跑出去玩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真讓人羨慕啊。 感情要從小培養! 解語笑吟吟問安瓚,“爹爹,您還要認小白做義女麼?”認做義女,總不好再聘做兒婦。
譚瑛很守信用,去了信給向氏,把小白的身世告訴了。 向氏接到信,感概了一番,“要說年幼喪父母,是個沒福的;但能遇到好心人撫養,又能身世大白,又像是個有福的。”
連著幾天向氏要處置家事,都沒有上安家去。 這日杜知安晚歸,擊節嘆息,“原來那孩子是薛家遺孤!難得妹夫有這番心胸,要聘那孩子為兒婦!”
向氏吃了一驚,“把小白定給紹兒?”小白是招人疼,可她是沒娘家依仗的女孩兒,娶了她,安汝紹往後是得不到岳家助力了。 況且,如今厚嫁女兒成風,以致“盜不過五女門”。 安家本就家底兒不厚,安瓚和譚瑛若真聘了小白做兒婦,可是會娶一位沒妝奩的媳婦過門。
杜知安大發感概,“妹丈讓我刮目相看!世家大族行事也不過如此,妹丈有心胸,有氣度!”如果安瓚是認了小白做義女,教養她長大,將來送幅妝奩讓小白正正經經嫁了人,杜知安還不會覺著有什麼。 畢竟那隻是善事,花費些銀錢而己。 聘做兒媳婦是完全不同的,兒子娶妻是何等重大之事。
岳培也在靖寧侯府跟顧夫人說知心話,“親家真是厚道人,願聘孤女做兒婦。”這女孩兒可是沒有親生父母教養,全靠公婆一點一點教。
杜知安和岳培是在感概安瓚,沈邁則是在感概解語,“阿雱啊,你小媳婦兒真厲害,她輕輕鬆鬆的,替阿爹爭來小白!”小白已經搬到自己這邊,住在西跨院兒,早晚會來請安,甜甜的叫“阿爹”,可乖巧了。
“那是,”張雱很得意,“我媳婦兒聰明!”抱起阿大親了一口,“我兒子像娘親,也聰明!”
岳培在旁含笑看著,慢吞吞問道:“無忌,你這聰明的兒子,什麼時候抱回靖寧侯府啊。”張雱想敷衍了事,“過陣子,阿大太小了。”
岳培哼了一聲,“你祖母每回逗弄澤哥兒,都要念叼阿大。”岳霆的長子,小名阿澤。
阿大頭回去靖寧侯府的時候,已經一歲了。 太夫人看看張雱懷中的阿大,這一大一小長得可真像,一個稿子! 不過,阿大可比他老子強多了,不哭不鬧的,還常常衝著人笑。
太夫人要抱他,他也很乖巧的讓抱;岳培笑呵呵命他叫“曾祖母”,他費了半天勁,叫出一個“唔唔母!”把太夫人樂壞了。
乳母把阿澤也抱了過來,岳培看著兩個孫子,眼睛成了一條縫。 “乖孫子,這是阿澤,是你弟弟。”阿大口齒本是不大伶俐的,卻指著阿澤清晰叫出“弟弟!”別人都還罷了,張雱心中狂喜,我兒子真能幹! 會叫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