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這幾句話一說,顯然是深知內情的,一下子就勾起了眾人的興趣,紛紛豎起了耳朵。
“怎麽?博士以為顧姑娘會與徐大姑娘交好?”有人問到。
茶博士哈哈大笑:“眾位有所不知呐,顧姑娘和徐大姑娘重來就沒翻過臉。
我們素香樓從不胡亂講故事的,上個月中元,顧姑娘和徐大姑娘還在我們樓上雅間一道看平湖河燈的。
那時候,徐大姑娘和紀家公子壓根就沒議親。
在下一張嘴說得不算,各位可以打聽打聽,中元那天我們素香樓客滿,應當也有不少人見到那兩位姑娘出入吧?”
在坐的正好有當天在場的客人,只是姑娘們出門各個戴著帷帽,他們分不清身份,皺著眉仔細回憶去了。
有人從二樓雅間探出頭來,高聲問道:“當日是哪間雅間?”
茶博士抬手一指:“起先坐的是沿街的地字二號房,後來天字三號房空出來了,她們就挪過去了。當日平遠侯府的公子、姑娘也在,程三公子坐的天字二號房。”
問話的人一拍腦袋,道:“呦,原來我當天瞧見的背影的顧姑娘呀。各位,我那天就坐在現在這個雅間,我看到有姑娘進地字二號,後又挪了天字三號,我不認得姑娘們,但我確實見到程三公子了。”
程晉之經常來素香樓,常客人都曉得他,一聽茶博士和二樓的客人說得周全,疑惑就消了七七八八了。
茶博士又道:“只要打聽過的,都曉得徐大姑娘和顧姑娘有走動,莊家設莊,難道會不知情嗎?分明就是坑眾位的銀子呐!”
“坑銀子”這一說法,讓投了錢的客人們都激動了起來。
他們不缺那些銀錢,卻不喜歡叫人這般算計,有脾氣急的,當即要去找那莊家算帳。
東家在一旁搓著手,一面招呼客人,一面歎息道:“其實說到底,就是長輩們的那點兒事,卻牽扯上了晚輩們往來。否則,多年的兄弟姐妹,哪來的那麽多不和睦呀。”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在座的客人們家中,這種事情也不缺,一下子就明白了東家的意思,不由笑的笑,說道的說道。
不過一個下午,等晚飯時,京裡說顧雲錦做事沒有規矩的,或是捧高踩低、趨炎附勢的,都已經散了,誰若還把這幾條“罪名”安上去,當即要被人笑話他消息落後。
侍郎府裡,魏氏得了回報,長長松了一口氣。
而珍珠巷內,顧雲錦看著徐令意信上說的那兩個名字,一頭霧水。
那婦人是鴻臚寺左少卿房大人的夫人,那老太太是她婆母,房家也久居青柳胡同,與徐府比鄰多年,印象之中,兩家做鄰居做得挺愉快的,並沒有什麽衝突。
與顧雲錦這裡,越發沒有矛盾了。
莫名其妙在席面上說這麽一席話,顯然是故意惹事的,卻不曉得她們是在給誰當槍了。
顧雲錦有心打聽打聽這位鴻臚寺左少卿,可念夏和撫冬都不是有路子的人,她想了想,還是暫且擱下,打算回頭問問聽風。
京中官場上的關系,聽風知道的肯定多一些。
月末時,烏太醫來給徐氏看診,身邊跟著的自然不是夏易,而是一張生面孔。
十歲左右的年紀,臉還圓滾滾的,看起來討喜極了。
烏太醫很喜歡這個小孩子,指著道:“我本來不想再教徒弟了,但是,人領到我跟前,我一看他就想笑。多笑多敞懷,長樂才長壽,我想多活幾年,就把他收下了。”
老太醫一面說一面又哈哈大笑,顯然是很喜歡這孩子。
顧雲錦坐在一旁,支著腮幫子也笑了,笑過了,不由想起夏易,又想到兩湖洪水,自然也想到了蔣慕淵。
水災情況,京中都有傳言,只是市井傳聞到底不比官府消息,顧雲錦也不曉得準不準。
有說洪水又淹了一座城的,有說已有地方爆發了疫病,消息串在一起,叫百姓們議論紛紛。
顧雲錦暗暗歎氣,從前這場洪水持續了多久?她越是想回憶起來,越是不得頭緒,最後只能作罷。
荊州府也落雨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接連幾日的大雨讓深夜中一片寒意,叫本就受災的百姓的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同時,大雨也加劇了水情,水面幾乎抵著這一帶的堤壩高處, 上遊若再有洪峰下來,荊州一帶都要保不住。
蔣慕淵就著燭光,仔細對照兩湖一帶的地圖。
寒雷敲了門,低聲道:“爺,五爺到了。”
蔣慕淵頷首,周五爺快步進來。
蓑衣脫在了門口,可雨勢太大,周五爺身上衣裳還是濕了不少,一雙鞋子泥濘不堪,濕漉漉的頭髮黏在額頭臉頰上,比水裡撈起來的好不了多少。
這幅模樣,誰能相信,他是葉城周家的富貴的五公子呢。
兩人開門見山,也不說那些虛的。
周五爺接過寒雷遞過來的熱茶,一飲而盡,目光落在地圖上,道:“我這些日子在兩湖走動,決堤之後也想法子看了下狀況,跟小公爺想的一樣,這水情不太對勁。”
蔣慕淵斂眉,不置可否,等著周五爺說下去。
“這一塊,陳家莊附近,”周五爺的手指點了點地圖,“我在水災之前正好有到過陳家莊,有看過堤壩,我以為此處原本不該決口的。”
不管這段堤壩修建有沒有問題,上遊決口兩處,洪水奔騰淹沒村鎮,使得位於下遊的陳家莊的壓力小了很多。
按說,陳家莊是能平安渡過那次洪峰的,可它卻在上遊決堤之後不久,跟著就決口了。
“陳家莊淹得一片狼藉,”周五爺道,“我遇見一個從陳家莊逃出來的漢子,他說,決堤那天夜裡,他剛巧上山了,聽見轟的一聲響,隨後洪水就到了。他一直以為那聲響是決堤的,這陣子緩過氣來了,他覺得許是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