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曹氏和顧十八娘嚇了一跳,難道是顧海又有調動了?
這不可能啊….才上任不到半年呢….
曹氏不敢怠慢,立刻換了誥命服接了出去。
來人四十多歲,高冠博帶文文雅雅,身後帶著兩個隨從並且還有一個紅袍內侍。
“張大人….”曹氏認得來人,正是上一次前來宣布顧十八娘良女采選的那位禮部大人,看來是仆婦聽錯了,不是什麽吏部來說顧海的事,而是說顧十八娘的事了,她的心裡不由噗通噗通的跳到嗓子眼,說話也有些哆嗦,“命婦曹氏,有禮了….”
“不敢不敢,夫人客氣了。”張大人含笑說道。
曹氏命小廝大開大門,迎幾人進門坐定。
“大人,有何吩咐….”奉茶之後,曹氏忍不住問道。
張大人含笑說道:“自然是為了令愛良女采選的事……”
“我家十八娘還能…..”曹氏手不自覺地撫著胸口,結結巴巴的問道。
“當然能….”一旁的紅袍內侍笑著開口說道,“前一段是因為太后娘娘微恙,太子純孝侍疾無心他事,所以這采選的事就推到年後,就定在正月十六……夫人,你們可別出遠門,耽誤了日子就不好了….”
內侍笑眯眯的說道,最後一句話意有所指。
“是是,自然不敢。”曹氏激動的連連點頭,一面命丫鬟捧上紅包,“讓大人們費心了…..”
這是慣例的辛苦吉利錢,每家都會有,當然根據財力各有不同,對於禮部清水衙門的一眾官員來說,這是難得的肥差。
幾人依照慣例說上幾句吉利話,便收下了吉利錢,這錢可不能不收,要不然主人家認為不吉利可是要跟你急的。
因為還有很多吉利錢要收,幾人客套幾句就告辭了,曹氏帶著下人恭敬的送出去。
“夫人,讓小姐安心…..”告辭的時候,紅袍內侍借著請她留步的機會,低聲對曹氏說道,一面投來個意味深長的笑。
曹氏已經被這意外之喜衝的頭腦發懵,根本就沒領會他頗有深意的眼神,隻一味點頭道謝。
直到看著幾人坐轎走了,曹氏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家內,看到顧十八娘皺眉站在客廳。
“十八娘…..”曹氏喜極而泣,“以後誰也不會嫌棄你……”
她哽咽說道,如果能入了皇家的眼,一躍成貴人那自然是潑天之喜,就算不能,能夠參加良女采選也足以彰顯身份清貴,那些最終沒有入選貴人的女子們,出來後便成為人人求之的賢妻。
曹氏最大的心病就是擔心女兒因為做藥師而嫁不到好人家,有了這件事,顧十八娘將來的婚嫁就容易多了。
“真是奇怪……”顧十八娘並沒有在意娘的心事,而是看著那封燙金蓋著禮部官印的紅帖,對著顧湘二字皺眉,“難道沒查出來?難道我的名氣還不夠大?劉公的高徒哎,這些達官貴人一擲千金也搶著求師父的藥…..沒道理不知道我這個徒弟啊…..”
“夫人,還裝車嗎。”仆婦在一旁問道。
“還裝什麽車…..”曹氏笑道,伸手拭淚,想到正月十六就要去參選,隻覺得一陣心慌,“衣服首飾都要做新的…..快….快…..去找裁衣來…..”
仆婦們已經得知消息了,一個個也喜笑顏開,忙大聲應著轉身就走。
“…..先挑衣料…..不對….不對…..還有首飾鋪子的人也來……”曹氏又喚住忙忙的吩咐。
顧十八娘坐在一旁苦笑一下,看著歡喜的母親,忙亂的仆婦。
“小姐….”站在她身旁的靈寶低聲開口,“恭喜….恭喜小姐…..”
這才是小姐該有的該得的,小姐這麽好的人,就該得到最好的,她輕輕拭了下眼淚,從此後,就再沒人敢欺負小姐,小姐也不用這麽辛苦了,可以享享福安安心了。
“喜…..”顧十八娘再一次翻看手裡的紅帖,心內五味雜陳,“是啊,的確是大喜之事…..”
如果是那一世也能如此,自己的命運肯定是翻天覆地的變化,顧家人不會輕視他們一家,娘也絕沒人敢欺凌,哥哥也不會死,而自己更不用去死…..
不過,那一世的她又怎麽可能有這個大喜之事砸在頭上,那一世的那個她既沒有解元之才的哥哥,也沒有讓人多看兩眼的技藝,而最關鍵的是,那一世根本就不會有瑋太子這個人,沒有這個人她不會與之有這樣的交集…..
“這事…..”她想到什麽,眉頭蹙起,“莫非是他的授意?”
按理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子女的對與自己要結親的對象,就是要持回避態度的,這一點就連皇家也不例外,這些良女自有禮部做主篩選,太子他應該不會過問吧。
不過,也不一定,如果他過問……那麽他這是什麽意思?
顧十八娘放下紅帖,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陷入沉思,角落裡主仆二人安靜相待,與家中的忙亂歡笑氣氛形成鮮明對比。
西華門,保定侯三公子在京宅邸中,兩個仆婦站在一間布置豪華的暖房裡。
外邊寒氣森森,這裡溫暖如夏,一路跋涉而來穿著厚實的仆婦在這裡站的不到一刻,隻覺得熱的發燥。
顧洛兒穿著玄色閃金出風毛披風,手裡端著一個小手爐,面色白裡透著青。
“大小姐,事情就是這樣,老爺還在北邊沒回來,夫人也沒在家,人家都已經發話了,好多鋪子管事都要換了,老太爺也不說話,少爺要小的們來……”仆婦囁囁說道,想到少爺在家大發雷霆的樣子,這次家裡的損失也不小,變賣些奴仆是避免不了,她們都是家生子,指不定誰就要骨肉分離,心中很是忐忑。
“別說了….”顧洛兒眉頭跳了跳,打斷了仆婦的話。
“小姐,這事緩不得啊…..”另一個仆婦忍不住說道,“少爺說了,讓你跟….”
“跟什麽?跟那女人賠禮道歉說好話嗎。”顧洛兒豎眉喝道。
她陡然發怒,仆婦嚇了不由一哆嗦。
“小姐….”這兩個都是看著顧洛兒長得的老奴,情分不同,想到家裡人的交代,陪著小心接著說道,“老奴知道小姐不喜那丫頭,不過此時比不得以前……”
顧洛兒冷笑一聲,撫著手爐緩緩道:“比?我不跟她比她有的,我跟她比我有的…..”
不就是施了些恩掌了些財,對於顧慎安這樣的大員,哪怕是獲罪革職歸家,在族中的地位也是不可動搖的。
她顧十八娘一家要想跟他們一家平起平坐至少還得三代以後,這還要神佛保佑顧海的子孫爭氣。
更何況這跟她顧十八娘也沒什麽大關系了,她遲早是要出嫁的,再沒有嫁出去的女兒能帶 ... 走合族的財權…..
說到嫁人,顧洛兒的神色有些複雜。
“小姐,少爺的意思是,老爺出了這事…..”仆婦低聲說道,一面四下溜了一眼,室內站著四個美貌侍女。
“沒事,說吧。”顧洛兒眼也不抬淡淡說道。
“是….”仆婦明白這四人必是小姐的心腹,便放心說道,“咱們家畢竟受些影響,保定侯府人多嘴雜….怕小姐受委屈….”
顧洛兒神色不動,似乎並不在意她們的話,但撫著暖爐的驟然握緊的手透露她內心的情緒波動。
她是保定侯家的三房之媳,她的丈夫雖有家族蔭榮,但卻不得襲爵,外人看來也是大家士族公子,但其實在內也是要仰人鼻息,她這個做媳婦的要盡心恭順公婆,與出身皆不可小瞧的妯娌交好,行一步說一句都要小心謹慎思慮周全,如今終於得以離府另過,舒心的日子還能沒開始過幾天,父親就忽逢大變,而自己也未能如願生個兒子,種種不如意導致她月子受跌……..
“我受什麽委屈”她緩緩說道。
“是…..”仆婦忙低頭賠笑,遲疑一刻接著說道,“不是說十八小姐要進東宮……”
進東宮意味這什麽, 沒有人比顧洛兒這般高門貴婦更清楚其中的意義了。
對於顧家來說,這無疑將是一柄大大的遮風擋雨的傘,而作為未來宮中娘娘的堂姐,顧洛兒更是直接得利者。
“她…..不會的…..”顧洛兒情緒複雜的說道,慢慢搖了搖頭。
“什麽?”仆婦大為吃驚,“不是說板上釘釘的…..”
如果那個女人真的進宮,從此以後,自己見了她便要行大禮參拜,只要一想到這個將要出現的情形,顧洛兒就有一頭撞死的衝動,但她顯然也知道顧十八娘進宮,對於自己的娘家對於自己有怎樣的好處,因此打聽到這個消息後,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大笑還是難過,權衡之下,最終還是覺得寧願向別人低頭,也不能忍受在顧十八娘跟前彎下身子。
“準太子妃白玉郡主,是不會讓這等低賤之人入選的…..”顧洛兒說道,斂去笑容,目光肅殺道:“在絕對的權勢面前沒有什麽感情不可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