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雖然已經昭告天下,但畢竟尚未大婚….郡主,你也知道,多少雙眼睛都暗地裡看著…..”仆婦又低聲加了句狠話。
白玉郡主站住腳,極力控制住情緒,看向仆婦。
“郡主….”仆婦面上笑容暖暖,拉著她在一旁坐下,一面吩咐侍女收拾一地狼籍,“那是個什麽身份地位的人,你何苦跟她置氣?豈不是自掉身價…..”
白玉郡主地位顯赫,性子自然極為驕傲,聽了這話,心內更是怒火中燒,一雙白玉般的手攥的咯吱響。
“郡主…..”仆婦伸手撫著她的手,笑眯眯的說道,“郡主,你想想,現在太后娘娘明顯已經接受那賤婢了,你說,你現在去鬧,你吵,不僅自己失了身份,還駁了太后的面子,駁了太子的面子,再被有心人知道了,背地裡搞些事,給郡主您身上潑些髒水……”
這麻煩可就大了,白玉郡主顯然也知道厲害.
“可是….可是….他喜歡那賤婢…..”白玉郡主咬牙說道,眼中閃過濃濃的嫉恨。
“郡主,你也說了,她是個賤婢嘛…..”仆婦含笑說道,“就是個玩物而已,總好過殿下喜歡那些當選的其他人吧…..”
白玉郡主神色一頓,那些當選入東宮的女子,除了顧十八娘,皆是出身豪門家世顯赫,抬腳就能震一方的家族貴女,如果是她們得了太子的另眼相待…..
她不由輕輕吐出一口氣。
“是吧…”仆婦柔聲笑道,看她的面色知道冷靜下來了,“郡主,所以,你可不能再跟那賤婢生氣,至少面子上絕不能顯出來,而且啊,還要對她好些,一則順了太子的心意,二則也要那賤婢知道你是可依靠的人,收復了她,將來圓了扁了還不是任郡主你揉捏?”
白玉郡主胸口起伏,神色變幻一刻,僵直的身子終於松弛下來。
“我現在一眼都不想見到她……”她緩緩靠在引枕上,淡淡說道。
“她那配郡主您見她…..”仆婦笑道,站起身來,“再說,您現在要準備大婚事宜,哪有那空…..交給老奴了….”
白玉郡主恩了聲,“你要怎麽做?”
仆婦含笑說道:“老奴親自去趟那賤婢家道喜,給足她面子…..”
白玉郡主哼了聲,手重重的攪了下引枕搭巾,顯示她內心的嫉恨並未絲毫減少。
“然後再送去兩個女官…..”仆婦思付一刻,又接著說道。
“做什麽?”白玉郡主抬眼問道。
“教習禮儀啊,也順便摸摸這賤婢是個什麽性子。”仆婦笑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白玉郡主旋即也明白了,微微笑了笑,“是該教導教導下,讓她也知道,這貴人不是好當的….”她坐起身來,“去請祖母身邊的鍾女官去….”
仆婦怔了怔,“鍾夫人?”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懼色。
那可是皇宮出來的老女官,脾氣性格極為古怪嚴苛,想起白玉郡主小時候曾一聽到鍾夫人來了就嚇得不敢哭鬧。
“那可是先帝賜給祖母的女官,我這可是給足那賤婢的面子了!”白玉郡主哈哈笑道,眼中神采凌厲,“另再派我這邊的一個仆婦去,好好的給我教導教導……”
這教導只怕沒那麽輕松.
仆婦神色有些遲疑,“郡主,這….這要讓太子知道,只怕……”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白玉郡主哼聲說道,抬起光潔的下頜,“我倒要看看為了這小賤人是不是要打我的臉…….”
也罷,試探下太子的態度也好,將來心裡有個底,仆婦笑了笑,不再多言,躬身領命而去。
顧家後院的炮藥房裡,點著幾盞明燈,從夜色深深一直到東方發白,未曾熄滅。
顧十八娘坐在燈影裡,將面前一本手寫的劉公炮製十七法合上最後一頁,輕輕歎了口氣。
這是當初在給文郡王治病以為生無所望時寫下的,劉公的規矩,只有在決定收徒時才寫下藥書,收徒盡心傳授之後便要銷毀。
難道以後就扔了這手藝?
她的眼前浮現劉公佝僂的身形,似乎看到他回頭衝自己咧嘴一笑。
啪的一聲,那本藥書被她揚手一扔,準確的跌落在火盆裡,幾乎怎滅了炭火,慢慢的冒出一陣灰煙燃燒起來。
“小姐…..”一直守在門外的靈寶見顧十八娘的屋門打開,不由驚喜的喊道,同時面上憂色滿滿,“小姐,一夜未睡?小姐….夫人親自給你做了參湯,一直在爐上熱著……”
卻見顧十八娘並未答話,一面披上鬥篷。
“小姐,你要出去?”靈寶快步跟上問道。
“是,備車。”顧十八娘答道。
“這麽早?”靈寶抬頭看天色,晨霧繚繞,寒氣森森,愣神間,見顧十八娘已經出了院門,忙小跑跟上。
彭一針揉著臉進來時,顧十八娘已經坐了一會兒了。
“彭神醫名氣大了真不好見…..”顧十八娘笑道。
彭一針嘿嘿笑了,忽的大禮衝顧十八娘參拜,“見過貴人……”
顧十八娘苦笑一下,“你也聽說了?”
“這麽大的事我怎麽不知道,你不把我當自家人,不來報喜,我連恭喜也不能說了啊?”彭一針帶著幾分不滿嘟囔道。
顧十八娘歎了口氣,撥弄茶杯道:“彭大叔,別開玩笑了,你說這怎麽辦吧。”
“當然大辦了!你放心,別人我不管,我老彭一定上份大大的禮…..”彭一針拍著胸脯哈哈笑道,“哎,可說好了你別嫌棄…..”
“我不是說這個。”顧十八娘打斷他皺眉說道,一面擺擺手。
“帶靈寶姑娘吃茶。”彭一針領會立刻吩咐道。
下人帶著靈寶施禮後退了出去。
“怎麽了?這麽急著過來?”彭一針這才整容問道,一面看顧十八娘的神色,“怎麽精神不好,可是舊疾犯了?來我診診。。”
他說著就挽袖子去診脈。
“不是。”顧十八娘搖頭,“彭大叔,你說…..他什麽意思?”
“誰什麽意思?”彭一針不解問道。
顧十八娘往皇宮方向指了指,“….怎麽…..怎麽要把我弄到宮裡?”
彭一針摸了摸頭,嘿嘿笑了。
“你笑什麽?”顧十八娘看了他一眼皺眉道。
“我想….”彭一針也不敢直呼其名,伸手也往皇宮指了指,壓低聲音道,“真夠意思…..”
“什麽意思?”顧十八娘不解。
“你瞧他給了我這麽大的回報,我現在是成名了…..”彭一針低聲說道,“這事是咱們兩個人一起辦的,那總不能隻給我一個回報吧…..”
他說著衝顧十八娘挑了挑眉,咧 ... 嘴笑了笑。
“你是說這是給我的回報?”顧十八娘怔了怔道。
彭一針摸了摸幾縷胡子,神色頗有些尷尬,“十八娘,這女子這輩子最好的歸宿終是嫁個好人家……”
嫁入皇家那就是一步登天,世上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歸宿了。
“我倒覺得是怕咱們泄密….所以才要把我…..”顧十八娘沉聲說道。
彭一針笑了,擺著手看顧十八娘。
“要說你這丫頭有時候太過聰明了…..”他笑道,“真要咱們閉嘴,法子多得是,大張旗鼓的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
“對他良心好唄….”顧十八娘哼聲說道,不自覺的響起那晚他扔下一句話就大步而去,心內不由很不是滋味,那滋味似乎是委屈。
彭一針咳了一聲,揪著胡須。
“彭大叔,我還沒求過你什麽,這次我求求你,將治那病的藥方獻給他,我也豁出去背棄師門,將龍虎湯的炮製法子也給他……”顧十八娘整容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彭一針打斷了。
“我說十八娘,你還真以為這法子是咱們獨有的啊?”彭一針含笑說道,一面搖搖頭。
顧十八娘一怔,抬眼看他。
“十八娘,太醫院是什麽地方,我早就說過,那些太醫不可能沒有診出太子的病,那些人說是大夫又是官,官是什麽?那是最油滑的…..”彭一針低聲整容說道。
“你是說,太醫院有這藥方?”顧十八娘問道。
“太醫院什麽沒有?”彭一針說道,一面站起身來,“只不過,有沒有人用有沒有人看就不一定了…..”
顧十八娘咬了咬下唇。
“十八娘,那次事是咱們佔了先機…..”彭一針歎口氣說道,“也是咱們的運氣….”
“所以,藥方炮製方都沒什麽稀罕的….”顧十八娘喃喃說道,“那…那…..我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彭一針問道。
“我怎麽可以進宮…..”顧十八娘苦笑一下說道,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我如今這一切都是師父他老人家惠賜,我怎麽可以丟棄他的衣缽?”
“那倒是….”彭一針點點頭,也皺眉,又委婉道,”十八娘,尋個好徒弟吧,也不算斷了劉公他老人家的衣缽,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會怪罪你的,畢竟女子家做這行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彭大叔,我有今日全是師父所賜,難道說,我有了更好的日子,就可以扔下手藝退出師門?”顧十八娘淡淡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