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個班總共也只有不到二十人,這一聲動靜不小,好幾個同學回頭,老師的聲音也一停。
方維小聲道:“你上課睡覺也就算了,怎麼還夢遊呢?”
洛映白一邊向老師道歉,解釋“不小心把書碰掉了”,一邊不動聲色地在教室裏掃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他們這節課是中國現當代文論,洛映白把書撿起來之後,講臺上的老師繼續講課,然而又過了片刻之後,教室裏忽然響起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這下不光是洛映白自己,教室裏所有的人都聽見了,老師停下了講課的聲音,皺眉道:“是誰在跺腳呢?鬧什麼動靜!”
可是被他這樣呵斥過後,聲音還在繼續響著,眼看老師就要發火,方維忍不住道:“老師,跺腳不是這樣的聲音啊,我覺得更像是拍皮球的聲。”
他前面的一個女生道:“鬧鬼了吧,誰吃飽了撐的上課拍球啊!”
這個女生跟方維挺熟,平時大家就愛打打鬧鬧的,她說出這句話的初衷本來還是開玩笑,可是說完之後,整個教室忽然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的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
整個教室就這麼幾個人,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大家聽的清清楚楚,發出聲音的地方就在教室中間,可是那裏空蕩蕩的。
一群慌亂的人中,唯一一個淡定的就是洛映白,他按住自己衣兜裏已經蠢蠢欲動的黃符,靜靜地感應了一會,忽然扭頭向著一個方向看去。
只見就在全班中間的一個空著的位置上,竟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多了一個沒有頭的人!
那個人看身形應該是個年輕男子,他腰背挺直,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手裏卻一直在拍著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那是他的腦袋。
一下、一下、一下……
隨著頭顱在地上拍動,在洛映白眼中,能夠隱約看見無頭人前面的一個女生身上逐漸蔓延出絲絲縷縷綠色的生氣,又被無頭人的頭顱吸收。
那個腦袋上的眼睛瞪的很大,給人一種呆滯木訥的感覺,它似乎發現了洛映白在看它,於是在一次落下又再度彈起的過程中,腦袋上的臉轉向洛映白,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洛映白也沖著那個腦袋笑了笑。
腦袋上的面孔僵住了。
隨即,洛映白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扣,其他正處於慌亂中的同學毫無反應,一道銀色的閃電穿過大半個教室驟然劈了過去,無頭鬼就像是被子彈打中一樣,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他拍頭的動作停止了,一直回蕩在教室裏的聲音也頓時消失。
方維奇怪道:“咦,聲音忽然沒有了,不會是校園裏那幾隻流浪貓剛才藏在教室裏的什麼地方了吧。”
聽到他的猜測,教室裏的人都覺得有道理,緊張的氣氛逐漸輕鬆下來。
就在剛才,見洛映白僅僅是那樣輕敲了一下桌子,逼人的威壓就迫面而來,無頭鬼知道自己是倒楣催遇見了大佬,驚慌失措之下轉身就跑了。
他一邊狂奔一邊匆匆忙忙地把腦袋按到脖子上面,慌亂之下安錯了方向,變成了臉朝後的方向,這正好方便了他偵察敵情,眼看洛映白根本就沒有追上來,倒是鬆了一口氣。
但緊接著,無頭鬼就感覺自己撞到了一個什麼東西上面。
他是鬼體,按理說牆壁、桌椅甚至人類都可以毫無阻礙地穿過去,不應該出現現在這種情況,無頭鬼被撞傻了,連忙又把自己的腦袋揪下來,換了個方向重新安上,定睛一看。
——洛映白正站在他的正前方,笑吟吟地看著他。
洛映白:“Hi~”
無頭鬼:“……”
這種只是最低級的小鬼,對付他不用費吹灰之力,洛映白隨手一道黃符就把他給收了,然後回到了教室。
剛才本來就快要到下課的時間了,再加上班裏的同學們和老師虛驚一場之後發現什麼事也沒發生,都有點浮躁,於是老師提前下課,洛映白這才不緊不慢地出門捉鬼。
他回到教室的時候,方維和鄧萬林都在等著他一起去吃飯,方維正跟鄧萬林說這剛才的事:“反正我剛才一直覺得身邊就跟放了個開門的冰箱一樣,冷嗖嗖的,那個聲音沒了,我也一下子就好了……”
他說到這裏,正好看見洛映白進來,連忙招手道:“快點大少爺,我要餓死了啊!”
一開始洛映白身份剛剛曝光的時候,把方維和鄧萬林也給嚇了一大跳,畢竟平時誰都不會沒事去琢磨自己朝夕相處的舍友會不會是個官二代。不過他們宿舍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好,洛映白又一向沒架子,他們驚訝了一陣之後,見面時照樣是過去那樣的相處模式。
洛映白答應一聲,朝他們走過去,經過剛才無頭鬼坐的那個座位時,他停住腳步,從桌膛裏掏出來一個書包,說道:“這是咱們班誰的?書包都落下了。”
鄧萬林道:“剛才這個座位上沒人啊……哎不對,這書包是不是昨天潘磊落下的啊?”
鄧萬林家住的遠,昨天就已經提前返校了,他下午到教室來上自習,記得是隔壁專業的潘磊坐在這個位置。
他們在學校裏上自習,把東西放在教室裏是常事,一般來說也丟不了,洛映白在乎的其實不是這個,而是書包上有著一股陰氣,很容易招來一些孤魂野鬼。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潘磊或許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洛映白道:“你們倆先去吃飯吧,我給潘磊打個電話,讓他來拿書包。”
洛映白剛剛把電話打過去就被接通了,對面是個焦急的女聲,劈頭就問:“你是誰?”
洛映白一愣,隨即道:“我是潘磊的同學,請問他……”
對面打斷了他的話:“你是潘磊的同學?那潘磊在學校嗎?他是不是去上課了?喂!你說話啊!”
那個女人語氣焦急,說話顛三倒四,尖銳的嗓音穿透話筒傳了出來,方維和鄧萬林本來要先走了,見狀覺得事情不對,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洛映白。
洛映白道:“阿姨您別激動,有話慢慢說。潘磊沒來上課,我也是想找他……啊,好好,您別著急,我知道了……”
方維快步跑到洛映白身邊,問道:“怎麼回事?出事了?潘磊沒事吧!”
洛映白道:“我把電話打過去,是他媽媽接的,說潘磊好像在市三醫院失蹤了。她問我潘磊有沒有回學校來。”
方維:“哈,為什麼在醫院失蹤?被人綁架還是怎麼回事?”
洛映白言簡意賅:“就是進了醫院大樓的食堂之後,不見了,憑空消失。”
這件事聽起來十分奇怪,潘母沒把話說清楚,洛映白暫時想不到原因,三人商量了一下,隨便買了點吃的,帶上潘磊的書包,一起坐車去了醫院。
洛映白他們下了車,按照潘母所說的地點直接趕往醫院食堂。
市三醫院是個大醫院,食堂是一座單獨的三層小樓,此時樓外已經拉了一圈警戒線,樓下聚集了不少人,人群的中心是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婦和一對小情侶。
這四個人正在爭執著什麼,其中那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又哭又罵的,揪著一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姑娘不放手,聽聲音正是剛才跟洛映白通話的潘磊的母親。那個年輕姑娘皺著眉,想掙開她的手,卻又沒有她力氣大。
一邊是斯文漂亮的小姑娘,另一邊則狀若潑婦,四周圍觀的人都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那個小姑娘一邊,紛紛勸說潘磊的媽媽:“算了大嬸,你兒子不見了,跟人家小姑娘也沒關係,你不趕緊找人,抓著人家不放算怎麼回事啊?”
“就是的,差不多得了,有脾氣也不能拿無辜的人撒氣。”
“沒聽人家說嗎?她都跟你兒子分手了,這次是湊巧碰上而已,難道還能綁架了你兒子不成?”
這些人吵吵嚷嚷,說話的嗓門倒是都不小,洛映白很快就聽明白了經過——原來被潘母拉著的女孩叫梁麗,也是他們學校的學生,曾經跟潘磊談過戀愛,還見了家長,但是已經分手幾個月了。
現在似乎是潘母找不到兒子情緒激動,又在這裏見到了梁麗和她的新男友,就一口咬定潘磊的失蹤肯定跟梁麗有關係,抓著梁麗不讓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