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映白回想過往的崢嶸歲月,雖然他一直混的很有威望,但上來就叫爺爺的,大概有且永遠只會有那麼一個了。
——剛剛重生回來跟他微博打賭慘遭失敗的那個二缺少年。
洛映白:“……本城第一少?”
“哎!是我是我!”霍炳海激動道,“沒想到您還記得我!我終於見到您了,太好了!我這次回國就是為了您回來的!爺爺啊——”
洛映白默默地後退兩步,想把自己隱藏在陰影裏,謝肅早就已經驚呆了。
他們的位置正好在會場與儲物間之間,周圍經過的同學不少,剛才洛映白踹門那一下再加上霍炳海的嚎叫驚動了不少人,立刻有認識的同學圍了上來。
夏羨寧和夏老爺子走回去,沒找到洛映白,反而聽說了這件事,也連忙匆匆趕到。
他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圖謀不軌滿頭黃毛的小子正沖著洛映白撲上去,也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的,上去就把霍炳海一腳踹到一邊去了。
洛映白:“等……一下……算了,你踹了就踹了吧。”
夏羨寧面色不善道:“什麼人?幹什麼的?”
洛映白:“說起來,算你侄孫?”
夏羨寧:“???”
“謝肅,你在這裏幹什麼呢?”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當中,就屬方維的眼睛最尖,一下子看見了貌似想要鬼鬼祟祟離開的謝肅,連忙快步上去將他攔住。
洛映白見大家都看著自己,便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謝肅,你好像跟這位……”
霍炳海連忙道:“我叫霍炳海……”
洛映白:“好,打住,後面的稱呼不要再說了,如果再讓我聽見,可能會把持不住紮小人咒你。”
他說完之後又看向謝肅:“你好像跟這位霍先生說,盲棋大賽上的事情是我冤枉你,是這樣嗎?”
謝肅之所以找霍炳海,就是因為相中他家裏有權有勢還容易被人忽悠,說幾句就什麼都相信了,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霍炳海居然好像跟洛映白認識!
還有爺爺什麼的……什麼鬼!
他跟霍炳海說的萬分委屈,天花爛墜,可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當著一群知道真相的同學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無辜的,此時被洛映白詢問,張著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時霍炳海也反應過來了。
他剛才見到洛映白一時激動,沒顧得上仔細想這裏面的事,現在聽周圍的人一說才突然意識到,謝肅所說的冤枉他的那個人,就是洛映白!
他幾個月之前微博打賭之後被白哥哥瞎算卦救過一命,當時不知道洛映白是誰,後來就有事去了國外,這期間洛映白身份曝光的時候,跟他一起被救的好朋友張喆曾經給霍炳海傳過一次照片,告訴他原來那個玄學博主是T大的學生。
洛映白那張臉太容易使人印象深刻了,更何況霍炳海這次回國就是為了有事找他,所以一見面就認了出來。
他問謝肅:“你說那個為了自己出風頭冤枉你的人,是他?”
謝肅到現在也不知道霍炳海和洛映白是什麼關係,支支吾吾的不說話。
旁邊一個同學忍不住說:“誰冤枉他了,這不是扯淡麼,明明就是他故意作弊,我們在場這麼多人都可以作證……人證物證俱全,他耍你呢。”
霍炳海也是好樣的,立刻翻臉如翻書:“謝肅我艸你媽!”
洛映白:“……”
雖然他臉皮很厚,但是到了這個份上,就連洛映白也實在覺得帶著霍炳海這麼彪的一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操場上太過丟人,於是道:“行了,你們兩個之間的事隨便你們處理吧……霍先生,你不是找我有事嗎?換個地方說吧。”
霍炳海連忙道:“爺……洛大師不要叫我霍先生了,您叫我炳海就好,顯得親熱點。”
夏羨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霍炳海在國外的事情還沒忙完,他原本的打算是冬天按照正常的行程回國,之後再買點東西上門感謝洛映白的救命之恩,結果世事變化太快,他實在沒料到自己會會中途提前回國,並且用這麼一種尷尬的方式跟洛映白見面。
霍炳海心中懊惱,垂頭喪氣地跟在洛映白身後,小聲問一個保鏢:“我現在把大師給得罪了,你說怎麼辦?”
保鏢仔細地思考了一下,只能說:“一會您儘量殷勤點,讓大師感到您的誠意吧,一定能打動他。”
霍炳海若有所思。
這時候也到了飯點,洛映白乾脆帶著師弟和孫子找了T大外面一家比較有名的私房小館要了個包廂坐下,打算一邊吃一邊說。
三人進去,夏羨寧習慣性地要給洛映白拉椅子,結果耳畔一陣風過,霍炳海身手矯健地沖到最前面,殷勤備至地把椅子擺好,用手擦了擦椅座上不存在的塵土,說道:“洛大師,坐。”
洛映白:“……”
夏羨寧深深地看了霍炳海一眼,默默收回抬到一半的手。
洛映白和夏羨寧都坐下之後,霍炳海還站著,又沖他深深鞠了三躬,道:“上次微博的事過去之後就想跟大師賠禮道歉了,只是一直沒機會見面,沒想到這回又把您給得罪了,實在太過意不去……你要不再踹我幾腳吧。”
洛映白哭笑不得:“不用了。”
他一天到晚要打交道的人無數,接觸的人多了,好的壞的都有可能遇到,如果要一個個計較過去,活著就不用幹別的了,生氣就行。
霍炳海坐下之後,洛映白看了看他的面相,上一次的預言完全是借助於微博,這回仔細看來,霍炳海這個人性格直率,脾氣暴躁,易衝動,但總體來說,為人還算仗義善良,積有小善,並無大惡。
只是此時此刻,他鼻尖處的財帛宮上面卻隱隱出現一團晦暗之氣,並且分別向著父母宮、田宅宮、兄弟宮和夫妻宮四處擴散,漸有不可抑制之勢。
洛映白笑了笑,說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霍先生態度這麼好,看來想找我辦的事也不容易做了。”
霍炳海連忙要解釋,洛映白卻一抬手制止了他,又道:“這一陣你家人多災多病,住的地方也不安寧,所以你才來找我是嗎?”
霍炳海道:“對,太對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洛映白,眼睛裏面充滿了希望:“我在國外,一開始一直都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直到我爸媽都病倒了才接到通知。後來醫院看了,查不出來毛病,他們自己也找了陰陽先生,還是不管用,然後我第一時間就想起您來了。”
洛映白道:“你們家裏是經商的吧?在出現這些狀況之前,有沒有簽過什麼合同,或者做成什麼大生意?”
霍炳海想了想,想不起來,又給他父親的助理打了電話,這才道:“還真有!洛大師,聽說我爸之前接個個大工程,幫著政府承包修路,現在剛剛竣工。這是這半年來最大的一筆生意了。”
他說話的時候,菜被服務員端了上來,夏羨寧拿起筷子,就見霍炳海抄起茶壺給洛映白倒了杯水,小心翼翼捧給他:“大師,喝水,慢點別燙著。”
他又用公筷夾了點菜,一心一意要“討祖父歡心”:“大師,吃菜,慢點別噎著。”
洛映白:“……謝謝啊。”
夏羨寧夾到一邊的菜轉了個彎,送回自己嘴裏吃了,洛映白暗暗好笑,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腳表示安撫,又問霍炳海道:“修的是哪里的路?”
霍炳海:“舞陽社區。”
……舞陽社區?
這還真是一個讓洛映白相當熟悉的地方,他之前不在家裏住的時候租的小公寓正是在那裏,只不過在洛映白離開社區的時候,那裏的路才剛剛開始修,兩邊都用布圍著,看不清楚裏面的情況,他也就沒有特意去關注會否有哪里不妥。
此刻洛映白見霍炳海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上網百度了一下道路竣工的相關新聞。
這種工作對於洛映白來說都是小意思,夏羨寧不喜歡跟陌生人說話,就在旁邊閑著,他看上去正襟危坐,神色嚴肅,就像在開什麼學術會議一樣,實際上思維早不知道轉到哪里去了。
自從上班以後,夏羨寧能和洛映白一起坐在這裏聽著委託人傾訴的機會已經不多了,他記得第一次洛釗放他們出去獨立解決問題的時候,兩個人還因為意見不統一差點打起來,最後把委託人給嚇跑了。
那時候氣呼呼地出來,覺得對方真特麼討厭啊,誰想到後來這個人在他心裏的位置,竟然會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很多很多呢?
夏羨寧不著痕跡地掃了洛映白一眼,師兄依舊在看著手機螢幕,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垂眸一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霍炳海無所事事,就招呼夏羨寧道:“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啊?來來來,你也吃菜,別客氣。”
夏羨寧道:“謝謝。”
他看著霍炳海,一頓,又道:“我是他師弟。”
霍炳海肅然起敬:“原來也是一位大師,哎,那您看我這次的事能不能順利解決啊?看臉能看出來嗎?”
夏羨寧看著他幾乎快伸到自己面前的腦袋,淡然道:“最近有什麼想吃的,趁早吃吧。”
霍炳海:“……”
這時洛映白突然道:“羨寧,你快看。”
夏羨寧湊過去,接過洛映白遞來的手機,洛映白指著螢幕道:“剛才有段視頻拍了新修的道路,我截圖了,你看看。
霍炳海緊張地看著兩個人,夏羨寧翻了兩下,只見洛映白剛才流覽新聞網頁的時候,已經把把舞陽社區和前面新修的那段路都拍了下來,他仔細一看,頓時發現了不對:“彎弓直箭煞?”
這條社區之前新修的路呈半弧形,凸出的位置正好對著社區的大門,正是風水學上所講的“彎弓直箭煞”,主官司糾纏和血光之災,雖然這條路對著的是整個社區而非而人家,無形中會把煞氣分散一些,但是如果碰上命格不好的人,也很容易出事。
除此之外,更倒楣的是這路的另一邊還有一根電線杆孤零零地立在那裏,跟社區的大門遙遙相對,這樣一來弓箭俱全,正是一箭穿心的兆頭,易造成意外的傷災,夏羨寧光看著這張照片,甚至就能感覺到整個社區上空隱隱凝滯的煞氣。
“沒錯。彎弓直箭屋前過,居家常臨大奇禍。”
洛映白道:“按理說這種大工程動工之前都應該找風水師看過了才對,真是的,居然犯這麼低級的錯誤。也是我當時惦記著別的事,沒注意。”
“說著說著,怎麼突然就怪起來你自己了?跟你有什麼關係。”夏羨寧沉吟道,“這事不小,我得聯繫一下政府負責人。”
霍炳海聽見他們的話,不由瞪大了眼睛,卻又不知道怎麼插嘴。
夏羨寧暫時沒空跟他解釋,一邊說一邊又向前翻了幾張洛映白的相冊,原本是想把周圍的地勢地貌看的再清楚點,找找補救的方法,結果赫然見到自己頭戴小花趴在桌子上的照片。
夏羨寧:“……”
洛映白乾笑了幾聲,連忙一把將手機搶了回去。
夏羨寧:“……你給我刪了。”
洛映白:“我不刪,就不刪,來啊,打死我啊!”
夏羨寧作勢抬手,洛映白笑著抱他的胳膊,霍炳海實在忍不住了:“咳咳。”
洛映白這才反應過來:“啊,不好意思啊,把你忘了……”
他轉頭跟夏羨寧說:“對了,這件事是霍先生委託的哦。”
夏羨寧悠然道:“又不是委託我。”
霍炳海:“……兩位大師,我們家還有救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覺得夏羨寧對他有股微妙的敵意。
“霍先生,剛才的話你應該也聽見了。”
洛映白把自己的手機搶回來,轉向霍炳海道:“目前你家人的病和家裏的怪事正與這個工程有關。門前修路造成了反弓直箭煞,以致於社區中怨氣橫生,令尊作為直接的承包人,難免受到牽連。”
他沒說的是,這次工程的決策者估計更慘,現在下不下得了床都難說,這方面只能交給夏羨寧解決了。
霍炳海剛才聽的一知半解,洛映白這麼一說他才完全明白了,感覺心都涼了半截:“那要把這事解決,是不是得拆路啊?就算我冒著進局子的風險把這路給拆了,那也得拆好幾天吧?人死了都能涼了!”
洛映白道:“別激動別悲觀,還沒到賣命救爹娘的程度,你最近多做幾件善事,廣捐善款,然後把這幾張符分別放在房門、枕下,剩下的事由我們來處理。”
現在反弓直箭煞已經形成,拆路是下下之策,最好的是在旁邊利用各種植物和建築擺成陣法,化解煞氣,這對於他和夏羨寧來說都不難。
霍炳海雙手把符接過去,感激地反復道謝,又請洛映白把銀行卡號寫給他,感激道:“洛大師你先救我一條命,現在又幫我們全家解決了這個大難題,我簡直不知道應該怎麼感激您好了。那一點錢就是小小的心意,我知道您也不在乎,以後有什麼事洛大師儘管吩咐啊!”
洛映白道:“啊,目前確實有一件事……你回去,不會再寫微博文章,感謝我了吧?”
霍炳海激動道:“您想看,我寫十篇也行!”
“不用了不用了。”洛映白連忙道,“心意到了就好,寫那麼多我怕累著你。”
霍炳海誠懇地說:“洛大師善解人意,我真的特別欣賞您,咱們以後一定常來常往,多多交流啊。”
夏羨寧的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了,洛映白乾笑道:“好的,好的。”
這句話剛剛說完,洛映白忽然覺得自己的手機在掌心中震動了一下,他心裏忽然有一種微妙的感覺,當時也沒提,送走了霍炳海之後迅速劃亮螢幕看了一眼。
夏羨寧本來有別的話要說,看見他的動作,也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怎麼?”
洛映白臉色莫測,盯著螢幕看了片刻,一揚手把手機扔給了夏羨寧。
夏羨寧穩穩接住,放到眼前一看,發現正是沉寂已久的紅字評論再次出現。
Yuuuuuch:@白哥哥瞎算卦 我沒有死,我真的沒有死!我不想去墳地,不想被活埋!每天晚上都會經歷同樣的事,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瘋了!誰來救救我啊!
洛映白將微博念了出來,夏羨寧皺了皺眉:“信息太少。”
既然求助者說的是“每天晚上都會經歷同樣的事”,那麼發送微博的時間就已經沒有意義了,而最重要的地點和個人資訊她卻一點都沒有透露出來,這讓人根本無從查起。
洛映白卻道:“不用別的,肯定是舞陽社區,我知道大致是誰。”
這麼長時間了,他已經摸透了微博的特性,微博不會無緣無故給他尋找救助者,那些能夠讓發來評論的肯定是洛映白見過的人,或者出現在過他近期的生活壞境裏。
他這一天見過的人雖然多,但微博求助是在剛才看過手機之後才發出來的,那麼如果不是霍炳海,就只剩下……一個穿著綠裙子的女人。
那個女人是剛才電視上在播放社區和道路的視頻時無意中上鏡的,因為距離較遠,顯示在洛映白的照片裏並不清晰,只能隱約看出長髮綠衣,手裏拎著一個兜子。
夏羨寧聽完洛映白的解釋,又把手機上的照片放大了一點,說道:“她手中提兜裏面裝的好像是易明百貨的制服。”
既然可能居住的地方和工作單位都知道,這個女人的具體身份就不難調查了。不過幾個電話的功夫,洛映白就知道了她名叫呂露,今年二十七歲,還沒有結婚,在易明百貨賣衣服,目前正好是獨自一個人住在舞陽社區。
而且事實上,早在一個星期之前,她的案子就已經送交到特偵處了,據說是呂露的家裏半夜經常發出熱鬧的吹嗩呐聲,鄰居們不堪其擾。但是半夜敲門跟她協商,她不開門不回應,第二天再問起來,人家又裝傻,說是什麼都沒聽見。
這樣一來二去,周圍的鄰居出離憤怒,乾脆就報了警。
員警大半夜的到了呂露所住的地方,果然聽見了裏面鑼鼓嗩呐的聲音震天響,他們上去怎麼敲門都沒人答應,生怕出事,於是就強行把門破開了。
結果進去之後,所有嘈雜的聲音一下子就沒有了,呂露躺在床上睡的好好的,被他們闖進來的聲音驚醒,還嚇得半死,看樣子她好像是真的不知情。
員警把呂露的家裏搜了一圈,什麼都沒有找到,第二天喇叭嗩呐的聲音喜氣洋洋繼續響起,因此這件案子就被轉到了特偵處。
雖然在普通人眼中,這件案子很詭異很離奇,但是對於特偵處來說就是小case,當下派了兩個人過去驅邪,呂露家就重新恢復了平靜,所以當夏羨寧這個處長看見的時候,案子已經結了,他也沒有太多關注。
現在提起了呂露,夏羨寧還是有了一點印象,看來整件事情也不像說的那麼簡單。
微博上顯示發送紅字評論的時間是四個小時之後,社區的地方跟洛映白家離得很遠,為了不耽誤時機,兩人上車之後,洛映白開車,夏羨寧給夏老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不能回去了,這才給洛映白講述了上面的案件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