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韌沒睡。
睡不著,一直躺著想事情,「不干了」之後,最大的變化就是反攻為守,可是老話又說,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聽起來都是悖論,就像那個陰陽雙魚,否極反而泰來,絕處倒能返生。
他輕輕闔上眼睛。
忽然聽到門響,有人出來,腳步聲拖著,行動遲疑,沒開燈,一路到了他身邊,周身帶濃濃酒氣,蹲在沙發邊上,呼吸聲忽急忽緩,似乎在盯著他看。
本想裝睡,但等了又等,那人不動,也不走。
羅韌沒了耐心,忽然翻身坐起,低聲怒喝:「曹胖胖,你找死嗎?」
雖然全程沒睜過眼,但屋裡也就住了這麼幾個人,根據步聲輕重、呼吸頻率,老早猜到是他。
黑暗中,曹嚴華仰著頭蹲在沙發邊上,嘴巴半張,小眼聚光。
羅韌摁下沙發邊的立燈開關,暈黃色的光灑亮大半個沙發,也灑亮曹嚴華茫然的一張臉。
怕驚擾了其它人,羅韌壓低聲音問他:「你搞什麼鬼?」
他答的慢慢吞吞:「小羅哥哥,我找你有事唄。」
這是聘婷上了身麼,羅韌讓他叫出一身的雞皮疙瘩:「什麼事?」
曹嚴華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噓!」
「別吵吵,我走到這就忘了,沒見我正在想嘛。」
羅韌反應過來,闔著還沒醒酒?
原本以為,對比一萬三和炎紅砂,曹嚴華是醉的最讓人省心的一個,現在才知道,春蘭秋菊,各擅勝場,發酒瘋發的各有千秋。
羅韌沒好氣躺回去。
說:「那你慢慢想。」
頓了頓又補充:「別看我。」
曹嚴華蹲在原地,慢慢吞吞挪著腳轉身,拿後腦勺和寬厚的背朝著他,說:「小羅哥哥,咱們長的又不是不好看,幹嘛怕人看呢?」
這算是誇他嗎?誇的人想哭,羅韌拿手捂了眼睛,哭笑不得,笑的差不多了,伸手關燈。
才剛閉眼不久,帶著酒味的哄熱呼吸又噴上他的臉,一對肉嘟嘟的胳膊抱住了他手臂。
特麼的還蹬鼻子上臉了,羅韌的拳頭慢慢攥起,正預備給他一頓臭揍——
「小羅哥哥,我看到第七根凶簡在誰身上了reads;。」
羅韌僵了一兩秒,問他:「誰?」
曹嚴華咧嘴笑,黑暗中兩排白牙:「你猜!」
羅韌咬牙切齒,頓了頓也笑:「曹胖胖,自找的啊。」
下一秒,他霍然長身站起,揪住曹嚴華的衣領就往洗手間拖,曹嚴華跌跌撞撞被他拖著走:「哎……哎,小羅哥哥,我喘不上氣了,哎,殺人了啊,有沒有人管啊,有人要殺人啦!」
他鬼哭狼嚎,被羅韌一路拖進洗手間,腦袋被摁在洗手台上,側臉貼著冰冷的大理石,看到弧形的水槽,水龍頭擰到最大,嘩嘩的水柱衝著槽底,蹦起的水珠子三三兩兩躍上他的臉,涼颼颼。
精神抖擻的曹解放興奮地在洗手間門口邁著小碎步,像是看到了了不得的熱鬧,客廳的大燈亮了,過了會,披著衣服的木代出現在門口。
一萬三和炎紅砂都醉的死沉,能被吵醒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曹胖胖怎麼了?」
羅韌說:「沒事,你回去歇著吧,我給他醒醒酒。」
怎麼醒酒?腦袋往水裡摁嗎?木代有點擔心,過來關了龍頭,拿了毛巾浸水,又擰乾了對疊,說:「你別把菲律賓醒酒的那套拿來對付自己人,曹胖胖醒了,該氣你了。」
小丫頭,像個嘮叨的小媳婦,又像護犢子的賢妻良母,羅韌鬆了手,很是受用:「我嚇唬嚇唬他。」
曹嚴華半邊臉還貼著洗臉台,就是不挪身子,木代拉他起來:「來,曹胖胖,擦把臉。」
曹嚴華盯著她看。
木代說:「醉傻了嗎?起來擦臉啊。」
曹嚴華的瞳孔慢慢收縮,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下一秒,他尖叫著狠狠推開木代,吼著:「就是你!」
地上有水,濕滑,木代猝不及防,跌坐在地,後背撞到馬桶沿,痛的險些掉眼淚,還沒反應過來,檯子上的牙杯、牙刷、梳子、擦手巾通通向她飛過來,曹嚴華還兜了水台裡的水潑她:「就是你!」
木代抱著頭躲,聽到羅韌怒吼:「瘋了吧你!」
他拽過曹嚴華,把他推坐在浴缸裡,蓮蓬頭管取下,三兩下把曹嚴華的雙手綁繞在出水口上,又扯下浴簾,照準腳踝處捆了個結實。
抱木代時,她痛的噓氣,只能改抱為扶,眼見一場醒酒的鬧劇變成突發事故,伸脖子看熱鬧的曹解放驚的一陣撲騰,而曹嚴華躺倒在浴缸裡,手腳被縛,拚命想坐起,像條掙扎的蟲子。
羅韌心中有氣:「你給我在這醒酒,不到天亮不准出來。」
他扶木代到門口,伸手撳滅了洗手間的燈,帶上門時,曹嚴華吼著:「就是她,我看到凶簡在她身上,第七根凶簡就在她身上!」
羅韌的手一僵,然後關門。
隔了扇門,曹嚴華的叫聲立時小了很多,木代站著不動,羅韌低頭問她:「疼嗎?」
***
睡衣掀起,腰背處青了一片,她皮膚白,傷處青中帶淤,尤其明顯,羅韌心疼的不行,讓她趴到沙發上,用藥霧噴了,動作很輕的幫她按揉reads;。
木代悶悶的,說:「你聽到曹胖胖的話了嗎?」
羅韌失笑:「他喝醉了胡說。第七根凶簡可能在任何人身上,但不會在我們身上——帛書上不是說了嗎,我們可以避免凶簡的附體傷害,也不會受心念控制。」
木代低聲說:「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啊。但是羅小刀,我也夢到了。」
羅韌不吭聲了,過了會,他幫她把掀起的睡衣蓋好:「也夢到在你身上?」
木代搖頭:「我夢到的是你。」
夢醒了之後,她一直睡不著,和羅韌起初的想法一致,想著:沒可能啊,在任何人身上都說得通,但不會在我們身上啊。
正愣坐著,忽然聽到曹嚴華在外間鬼哭狼嚎,於是披衣出來看。
羅韌笑:「這就有意思了,曹嚴華夢到的是你,而你夢到的是我嗎?」
他沉吟了一下。
鳳凰鸞扣的提示的確是該出現了,用紅砂先前的話說——拿到鳳凰鸞扣的青銅器實體,力量增強,也許很快就能找到第七根凶簡了。
但是這樣的提示,未免荒唐的太過離譜了,不像提示,倒像是擾亂人心。
木代忽然想到什麼:「曹胖胖和我,今晚都做了夢。也許紅砂和一萬三也會做有指向性的夢,還有你,羅小刀。你不如趕緊睡覺,也許你也會夢到什麼的。」
羅韌苦笑:「你知道什麼叫有心栽花花不開嗎?為了睡著而去睡覺,我一定睡不著的。」
末了說:「再等等吧,反正到了天亮,一萬三和紅砂就會醒了。」
***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簾子拉開,是個不錯的好天氣。
習慣成自然的去算日子,算上今天,還有八天。
個位數的日子,過一天瘦一天。
羅韌打了電話,讓早餐送到客房,五份西式早點,餐盤在茶几上攤開,一色的培根三明治、金黃色煎蛋、炒蘑菇,配了牛奶。
木代趴在沙發上,掀開一份三明治的面包片,調料盤拿過來,倒了數不盡的鹽、胡椒粒,還擠上了芥末,全程面不改色。
說:「這份是曹胖胖的。」
師徒情深,也是讓人感動。
最先復甦的是曹嚴華,在洗手間大叫,還叫的挺委屈憤怒的。
「咋滴啦!也就喝點小酒,咋還把人綁了呢,就是這樣對待朋友的啊?」
羅韌自顧自喝牛奶,好整以暇咬下三明治reads;。
木代問他:「要把他解開嗎?」
「又沒給他上鎖,喝醉瞭解不開,清醒了還解不開嗎?」
果然,沒兩分鐘,曹嚴華活動著四肢出來了,他連嘴都用上了,終於脫困。
浴缸睡了一晚,全身骨頭硌的疼,宿醉甫消,太陽穴一下一下的跳。
跟羅韌打招呼:「呦,有飯吃,這麼高級,還西餐啊。」
羅韌冷冷瞥他一眼:「酒醒了?」
曹嚴華乾笑:「醒了醒了,我沒做什麼吧小羅哥,我這人,不發酒瘋的。」
說話間,心虛地環顧四周:還好,家具什麼的都囫圇著,屋裡也不狼藉,可見他昨晚沒有砸傢伙。
笑了一陣,手伸向一份餐盤。
羅韌手一翻,叉子柄抽在他手上:「再好好回憶回憶。」
回憶回憶?曹嚴華納悶了,伸手撓撓腦袋,求救似的看木代,木代一張臉沉的跟水似的,叉子狠狠插向蘑菇,插的那叫一個心狠手辣,讓人覺得意有所指。
慢著慢著,曹嚴華想起來了。
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趕緊小跑著到木代身邊蹲下,兩手攀著沙發扶手,笑的低聲下氣。
「小師父,我想起來了,我喝醉酒了……也就是個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要是清醒,也不至於那樣,凶簡怎麼會在你身上呢,咱們是鳳凰小分隊啊。人醉了就沒意識,小師父,你沒受傷吧?」
木代溫溫柔柔地笑:「我沒受傷,我幹嘛趴著?我就這麼喜歡趴?」
曹嚴華臉都綠了,結結巴巴:「那……那怎麼辦啊?」
木代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餐盤裡的三明治。
就在這個時候,一側的臥房裡,忽然傳來一萬三憤怒的聲音:「這誰啊這,撒了一床的芹菜!曹胖胖,是不是你?」
昨晚上拖他上床,明明芹菜還是一捆,如今變作一床,也不知道他對芹菜做了什麼。
一萬三風一樣衝出來,腦袋上還頂了一片芹菜葉子。
羅韌和他展開對話。
——醒啦?
——醒了啊。
——昨晚做夢了嗎?
——做了,做了一晚上的夢,一個接一個,人家說夢太多,睡眠質量不好。
——有沒有夢見……第七根凶簡在誰身上?
一萬三不說話了,他皺著眉頭,極力回憶,過了會,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目光嗖的盯在了曹嚴華身上。
曹嚴華正大口大口的呼氣,嘴巴上沾了一圈芥末色的鹽粒胡椒沫,舌頭都大了一圈,說:「我啊?」
……
炎紅砂最後一個出來,打著呵欠,頂著鳥窩樣的頭髮,一推門,嚇了一跳reads;。
四個人,三坐一趴,八道目光,齊刷刷盯著她。
炎紅砂忐忑:「都看我幹嘛,我是起遲了,你們也沒叫我啊。」
一萬三問的直接:「二火,昨晚夢到我了嗎?」
炎紅砂反應很大:「你誰啊你,我幹嘛要夢到你?好端端的,我夢誰不好?你什麼意思,你你你……」
她張口結舌的,越說越磕巴,最後一句話是:「你……你怎麼知道?」
***
炎紅砂起床之前,一萬三他們已經作了初步推測,根據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剋,金克木,木代夢到羅韌,木克土,曹嚴華夢到木代,土克水,一萬三夢到曹嚴華。
羅韌雖然是唯一一個沒睡的,但推導下去,火克金,他應該夢到的是炎紅砂,而水又克火,炎紅砂夢到的,八成是一萬三。
炎紅砂的反應驗證了這個推導。
曹嚴華非常憤恨,那個祭在腹中的三明治更是把他的怒火推向頂端:「這第七根凶簡,至今沒露面,但是暗搓搓的壞啊小羅哥,這挑撥離間的,要不是我們心志堅定,早就互相懷疑了啊。」
羅韌笑了一下,曹嚴華的話聽著有點道理,但細細回味,又覺得不對勁:這樣的挑撥太容易露餡了,如果是為了引發不信任,五個人全指控,還不如矛頭直指一人。
曹嚴華恨的牙癢癢:「可見,第七根凶簡就在我們身邊。不會是聘婷張叔他們,他們離的太遠了。一定是附近的人,所以才能影響我們,趕緊想想,這幾天我們都接觸了誰?曹解放是一個!」
曹解放正撅著屁股在沙發邊啄掉落的鹽粒和面包屑,乍聽到自己的名字,嚇的一個激靈,毛都豎起來了。
還有誰呢?還有住在鳳子嶺村外的丁老九,神棍勉強也算一個——昨兒跟他通過電話,沒準邪惡的力量通過無線電波作用於他們了呢。
而想來想去,還是曹解放嫌疑最大。
「這個『藏』字,」曹嚴華分析,「一定是藏的不經意,最想不到——解放就是隻雞,又曾經立過功,我們容易被這些表面現象矇蔽。小羅哥,寧可錯殺,不要放過,我建議,咱們五個人給曹解放輸個血,看能不能把第七根給逼出來。」
曹解放繼續啄食,反正它也聽不懂這些人到底說了些什麼。
炎紅砂覺得不靠譜:「別折騰解放了吧,再說了,把人血輸進雞身上,這不行的吧?」
羅韌說:「還是有點不大對。」
***
他給神棍撥了個電話。
神棍也被新出的狀況下了一跳:「不是說,你們身上有鳳凰鸞扣的力量,不可能受到凶簡的附身傷害嗎?」
羅韌說:「整件事情,到了現在,突然間,全是奇怪的悖論,我需要大家幫我理一下reads;。」
第一個悖論,有鳳凰鸞扣力量的人,不會受到凶簡的附身傷害vs.凶簡附在其中某個人身上。
——既然說了不會附身傷害,出現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啪啪啪打臉的前後不一。
第二個悖論:這種狀況的出現,是第七根凶簡的挑撥離間vs.他們不會受到凶簡的心念控制和影響。
——凶簡既然影響不到他們的心智,又怎麼會影響著他們做了奇怪的有指向性的夢來挑撥離間呢?
第三個悖論:這種狀況的出現,與凶簡無關,而是鳳凰鸞扣的提示vs.帛書上說,有鳳凰鸞扣力量的人,不會受到凶簡的附身傷害。
兜兜轉轉,前後矛盾,都是解不開的環。
羅韌覺得,他們的推導,之所以出現了悖論似的死局,一定是因為,有一個他們認定的前提性的大基礎,出現了錯誤。
到底錯在哪了呢?
神棍也想不通,撂下句「等一下,我要去山谷裡入定一下」,就掛了電話。
抬頭看所有人,都有些一籌莫展。
良久,木代冒出一句:「其實,我也覺得,第七根凶簡如果在我們其中某個人身上,特別合理。曹胖胖不是說了嗎,最高明的藏,是不經意,想不到。我們之前,把身邊的所有人都懷疑了一圈,連曹解放都沒放過,就是沒想到我們自己。」
炎紅砂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覺得,我爺爺常跟我說,找東西,是燈下黑。我小時候,聽過一個魔鏡的故事,說是有個公主,有一面找人的魔鏡,天上地下,什麼人都能找到。」
這個故事,羅韌也聽過,後續是,有個年輕人來挑戰,他曾經搭救過鷹、大魚、和狐狸。
第一次,他騎在鷹背上,飛到了高空,但公主拿鏡子往天空一照,就找到了他。
第二次,他躲到魚肚子裡,潛入深深的海底,但公主的鏡子往海裡一照,再次找到了他。
第三次,狐狸想了個辦法,它打了個洞,通往公主寢殿的床下,年輕人就藏在這裡,而這一次,終告成功。
不錯,合理是最合理,但……依然是悖論。
***
這一天過得飛快,羅韌甚至有了返程的念頭,落日時分,神棍的電話忽然打了過來。
興奮之至,以致語無倫次,說:「小蘿蔔,我入定的時候,想著,如果最後的推論自相矛盾,一定是大前提的基礎出現了錯誤。所以我就試著,一條條把已知的信息推翻,然後,突然!」
他激動的聲音都在抖了:「我做了一個猜想,神棍猜想,我越想越覺得我想的對!你等等,我先喝口水!」
聽筒裡,他的腳步聲蹬蹬蹬跑遠reads;。
羅韌喉結滾了一下,看所有人,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大,說:「關窗、關門,放免擾門牌。」
大家動作一致,做完了圍坐到茶几旁,大燈關上,只留一盞暈黃色立燈,通話的摁鍵亮著,木代忽然心慌,好怕這麼關鍵的時候,有霧鎮忽然發生什麼事,以至於神棍不再回來。
好在,只是杞人憂天,神棍很快又回來了。
聲音鄭重,說:「你們聽好了,先不要急著反駁或者炸鍋,聽我說完。」
「我的假設是,你們做的夢,根本不是凶簡的干擾和挑撥,而是鳳凰鸞扣的提示,而且,這個提示,基本正確。第七根凶簡,確實在你們身上,並且,每一個人身上都有。」
曹嚴華坐不住,脖子一梗想說話,對面羅韌錐子一樣的目光刺過來,他心裡一突,又把話嚥回去了。
「我把之前謄寫的,帛書的所有內容都翻出來看,有兩句話,我重複一遍,你們聽好了。」
「第一句是,身上擁有鳳凰鸞扣力量的人,不可能受到凶簡的附身傷害。」
「第二句是:七星之力,附於身,改換人心,噬善而揚惡,強肌體,使敏於行,竟至返生。」
羅韌腦子裡,有極小的火花閃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已經想到什麼了——但那火花還不夠盛,還缺助燃的柴。
神棍繼續:「我忽然想到,受到凶簡的附身傷害,跟被凶簡附身,是兩回事。」
對了,就是這根柴!
羅韌腦子裡剎那間清明一片,往沙發上一倚,哈哈大笑。
神棍說:「咦,小蘿蔔,你是想到了嗎?」
羅韌笑聲不絕,過了好一會才說:「你繼續說吧。」
神棍清了清嗓子:「七星之力,對人的作用,除了改換人心,噬善而揚惡之外,其它的,其實都是好的。打個通俗的比方,它有很多功能,但如果它關閉了這一條,那麼它附在人身上,就完全談不到傷害。」
一萬三大罵:「我擦。」
他也反應過來了。
怎麼都明白了嗎?炎紅砂有點急,木代很沉得住氣:「沒事,讓他們死腦細胞,我們聽。」
「也就是說,它們可以附在你們身上,只要完全關閉了傷害的功能——你們的血對作惡的凶簡是有反應的,但是,如果它不作惡呢?」
「就好像,醫學上,每個人身上都有癌基因,但是會不會轉變成癌細胞,要看怎麼樣管束。」
如果凶簡關閉了傷害的功能,完全不作惡嗎?如果不作惡的話,凶簡反而成了靈芝仙草,鳳凰鸞扣的力量,全然失去了可以抑制和作用的對象。
木代忽然反應過來:「我懂了!」
她愣愣看羅韌:「我記得,羅韌被獵豹打傷的時候,不管是大師兄,還是青木,他們都說,羅小刀其實是活不成了reads;。後來,羅韌捱過來,我還以為是……」
還以為是奇蹟、愛的力量、醫學的昌明、意志的堅持。
而實質上,有果必有因嗎?
羅韌看著她笑:「還有,你記不記得,獵豹曾經把你埋在地下。」
「我從土裡把你挖出來,探到你的心口還熱,那個時候,我心裡感謝老天,覺得是自己到的及時,又覺得說不定是你長年習武,會閉氣,贏得了時間。」
炎紅砂心裡一激,條件反射般看一萬三:「一萬三,當時你不是也……」
一萬三點頭:「有可能。」
曹家村那一次,被亞鳳和青山設計,遇到塌方,他在土裡,埋了超過兩天。
居然恢復的很快,事後自己分析,覺得是運氣好,鼻子沒有被泥沙淤塞,別看又是塌方又是下雨,還是撐到了紅砂來救他。
現在回想,忽然有激靈靈打了寒戰的感覺。
是因為第七根凶簡嗎?
它藏的不露聲色、無聲無息,關閉了「凶」和「煞」,靜靜地分散在五個人的身上,甚至無意中還惠及了他們,也正因著這「惠及」,使得隱藏更為安全。
神棍的聲音有點緊張:「小蘿蔔,我們一直在說,凶簡可能是有智商的。在長久的和鳳凰鸞扣力量的對抗裡,它們也在不斷的進化。如果用戰爭來比喻,這一輪,是他們總結歷次失敗經驗,開發出的,新的戰術。」
初期的幾根凶簡失手,意味著鳳凰鸞扣力量的出現,也意味著凶簡的佈防出現了小規模的潰敗,於是,暗地裡,佈局、反攻、以及壓軸的戲碼漸漸成形。
第四根,凶簡有意識地開始針對羅韌他們,認清了每一個人的臉,知道了敵人到底是誰。
第五根,以亞鳳為代表的第一輪衝鋒,並不完善,但指向明確,最終潰敗時,亞鳳說了句「你最終也會跟我們一樣的」。
這句話,不單純暗指七根凶簡要達成的局面,現在看來,意味深長,因為那個時候,第七根凶簡,已經就位。
第六根,獵豹掀起的,幾乎是暴風驟雨攻城掠地的侵襲,他們損失慘重,差點全軍覆沒。
但實際上,從戰場全局來看,這六根贏了固然好,輸了也無所謂。
因為,還有最後的殺招,只要第七根找不到,所有對前六根的「困」,都會自動解除。
第七根,是幕後的首腦,從來安坐如山,它不衝鋒陷陣,也不張牙舞爪,平靜的像從不存在,淡看一根根凶簡的失守潰敗,不慌不忙。
某種程度上,那些潰敗,是它迷惑和矇蔽對手的必要犧牲。
棋局還牢牢控在它手裡,它是重中之重,那些一笑置之的潰敗,如同隔靴搔癢。
它要他們找不到它。
它就在他們五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