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這麽多途徑, 我什麽不能做?我可以把你告上法庭, 對,上法庭, 我讓法官把這一百萬判給我!”
許紅英說可得意了,就算她們這麽多年沒有聯系,可是那是十年裡, 她對許安然確確實實有養育之恩。
沒聽到許安然反駁, 她用力哼了一聲繼續說:“從我決定把你生下來的那一刻起, 咱們倆的血緣就注定斷不了。許安然, 我知道你這麽些年在做什麽。”
顧南蓓動了動嘴, “你這是在威脅她嗎?你是不是對現在的法律有什麽誤解?你以為你能告贏她嗎?”
她維護著許安然, 現在沒有想到, 那麽可愛的許安然, 居然有這麽一段痛苦的回憶。
想想, 她的心就像是被針扎一樣。
許紅英彎腰,將之前掉在地上的煙撿了起來, 重新點燃, 用力抽了口, “你在做設計師的工作吧,前幾天我還看到你的名字在網上出現過。大不了, 我就上網上問你要錢。所以,你們好好想想,要不要得罪我。”
顧南蓓正要呵斥的時候, 許安然拉了一下她,“你想要一百萬我可以給你,前提是,你不能繼續賭了!”
“賭不賭是我的事,你隻說你給不給錢。”
許安然將那個破裂的塑料袋兒,扯了過來坐在上面,跟小時候一樣,坐在她對面,一雙大眼睛看著她。
“以前你說賭是因為沒錢,想讓我過好日子,所以每次有了錢你就要去賭,賭到現在,你還是沒有錢。一百萬不是一個小數目吧,足夠你從這裡搬出去,過上好日子吧?你要是覺得還是不行,我給你找地方住,我給你出房租費,行嗎?你說這樣行嗎!”
許紅英揚著下巴,維持著一種高傲,仿佛還是這裡的頭牌,“這些用不著你管,你只要把錢給我就行了。”
許安然冷笑,“明明有那麽多路可以走,你偏偏要走最艱難的那一條,真的,你在想什麽?”
二十年前的許紅英年輕又漂亮,還會做手工,不管去哪裡都有很多的追求者,她想安定下來完全可以。
不至於說這麽多年過去,她還住在這種逼仄的筒子樓裡,用自己的身體去賣錢,一輩子活在別人□□。
許安然開始懂事的那會,她就跟許紅英說過,說她們一起離開這裡,她少吃點少用點,就能活過去了。
許紅英怎麽說的呢,她說:“我為什麽要給別人打工,看別人的臉色,而且,天下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所以說,有些人是拯救不了的。
現在的許紅英也一樣,許安然可以給她提供很好的生活,可她甘願在這種環境掙扎,不願意伸出腳來。
許紅英道:“沒想到你讀了這麽些年書,嘲諷人學得有模有樣的,我還是那句話,我只要你給我一百萬。”
“你想都別想,今天我回來就是讓我女朋友開見見你。”許安然起身,“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說的話。”
“女朋友?”許紅英這次把目光落到了顧南蓓身上,這一次很仔細的掃視了一遍,“我以為你穿的這麽光鮮亮麗是被哪個男人包養了,沒想到跟女人搞在一起。”
許安然捏著拳頭,“我現在還把你當個母親看待,你最好別逼著我做出什麽事。”
說完,她拉著顧南貝離開,腳步很快,吱呀吱呀的聲音就在整個樓層間響徹,崩潰到顫抖。
等她們下來,那個胖女人就擠進徐紅英的屋子裡,道:“紅英,你可千萬不要心軟,你把她養這麽大,就該讓她好好補償補償你,要是不給錢,你就要鬧得她的日子過不下去。”
許紅英手裡的煙正好抽完,她條地吼了一聲,“閉嘴!”
胖女人愣了一會,嘲諷地說:“裝什麽裝啊?現在就看不起我們這些人了是吧?你以為自己有多清高?當初不是你把她送給張老板的嗎,難怪別人說最毒婦人心,虎毒還不食子呢,我要是她,我就不會理你這種人!”
此刻,許安然出了筒子樓,就蹲在地上劇烈的乾嘔起來,感覺好像是要把五髒六腑全部都吐出來一樣。
她並不是因為這裡的氣味和環境而感到惡心,而是對待這個母親她很無能為力,有些回憶就這麽屈辱。
顧南蓓扶著她一步步的往外走,道:“要是還難受的話,我就帶你去醫院,這裡以後我們就不要來了。”
許安然拿著紙巾用力地擦著嘴,顧南蓓快速的把車開了出去,大約過了十多分鍾,徹底看不清小巷子,顧南蓓才把車停了下來,讓許安然好好緩緩。
“其實我回來很多次了,我從來都不敢見她,我就是有點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永遠待在那個地方。”
“我大學那會,我跟她說,我能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讓她搬出來,就跟我一起住,我可以養她,讓她別賭了。那時候她也同意了,可我等了很久沒等到她。”
許安然找過去的時候,發現許紅英就在屋子裡接客,她拍著門衝進去質問許紅英,許紅英說不稀罕。
那時候許安然就想,她這輩子都不要管許紅英了,再也不管這個可惡的女人,這個沒責任心的母親。
可能真是血緣的原因吧,就算她下定了狠心,決定了不管,每次都忍不住去看她的近況,看她過的好不好。
許安然吸著鼻子,“你應該看到了吧,屋子裡有個小孩玩的小木馬,那是她送給我的禮物。”
她能記起來的就是,一個很悶熱的下午,許紅英牽著她走了很久的路,氣味很難玩,有很多雙的眼睛盯著她們看。
那時候,許安然還不知道這裡是做什麽的,就知道這裡人喜歡把門關上,在裡面發出油膩而惡心的聲音。
每次許紅英會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用椅子擋住,不準她出門,用很嫌棄的語氣說,那是不要臉的人才會乾的事。
剛住進去,那些女人都會誘惑許紅英去接客,許紅英從不同意,她會暴躁的罵人,有次還打破人的腦袋。
許紅英很高傲的,哪怕很窘迫,可是她不管去哪裡都把自己收拾的很體面,看著光鮮亮麗,直到有天……
“有天她帶著我出門,她進去面試還是怎麽樣,我就蹲在外面玩,有一個小孩正在玩木馬。真的,如果我知道之後她會墮落,選擇做這種事,我一眼都不會看。”
許安然控制不住的掉眼淚,哽咽著說:“當時,她就問我想不想要,我點頭了。然後,她屋子裡進了第一個男人。那天很久她才從屋子裡出來,出來就帶著我去買了那個木馬。然後,她就一直說……一直說……”
“安然,我是為了你才變成這樣的,如果不是你要小木馬,我絕對不會做這種事,都是因為你,你害的!”
許安然捂著臉,“真的,我恨不得扣了自己的眼睛,要是我沒看,沒羨慕喜歡別人玩的小木馬,是不是她就不會變成這樣,我們就能一起離開這裡,過上新的生活!”
“不是的,安然。”顧南蓓將她抱在自己的懷中,在某種意義上許紅英和她母親的做法都是一樣的,“她只是在給自己找理由,就算你沒看小木馬,她也會做這樣的選擇,安然,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乖。”
其實,許安然長這麽大,有些事她清楚,她也用這個理由來說服過自己,可是沒辦法,她還是很自責。
許安然緩了好一會,心裡輕松的些許,她以前藏著掖著,就是不想把這幕展現給別人看,怕自己太狼狽。
“你還有什麽想要問的嗎?”
顧南蓓也不能說是介意,她是心疼,猶豫了一下,問:“剛剛她說,把你綁起來送人是什麽意思?”
這是許安然陰影最大的地方,她初中的時候,許紅英給一個男人當情人,那男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除了不能離婚,對許紅英還不錯,還給她買了房子。
那時許紅英就跟戀愛了一樣,每天都能收到花,幾次還讓許安然喊他爸,那是許紅英第一次真的打算搬出筒子樓。
許安然上初中,一個月回去一次,她已經有了價值觀,很不樂意母親當小三,放假她也不回去就住在學校。
有次那個男人生日,兩人就一起來接她回去,許紅英說是就吃頓飯,然後送一份禮物表達一下心意就行了。
“可是我沒想到,她是把我送出去了,那天我的飲料裡被放了藥,男人把我綁起來,還說之後他會好好對待我和她,讓我們一起好好伺候他,之後要什麽給什麽。”
這些話就跟冬天的冷風一樣灌進顧南蓓的耳朵裡,硬生生的痛,那種畫面那種場景她想都不敢想。
顧南蓓緊緊地攥著手,成了一個拳頭,她磨著牙齒,冷聲問道:“那個男人叫什麽名字你記得嗎?”
許安然點頭,“記得。”說完,她又道:“但是我還是逃出來了,你知道我是怎麽從裡面逃出來的嗎?”
顧南蓓不敢問下去,被下了藥,又被綁住了雙手,她又那麽小,怎麽逃得出來?能用什麽理由逃出來?
許安然道:“我讓他去洗澡,然後我就從樓上跳下來了,三樓吧,跳下來很痛的,就感覺我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