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梆子三聲響的時候,整個客棧已陷入沉睡。
死寂的夜裡,稍有動靜都能格外清晰,外頭似傳來風動樹梢剮過窗扇的聲音,原本懶散坐著的戴庭安在那一瞬猛然繃緊,起身便往外走。
臨行前,他在青姈腦袋上摸了下。
他摸得很輕,像是安撫受驚的小動物。
青姈原本被這動靜驚得心臟猛跳,卻因他這動作稍微冷靜,在戴庭安和魏鳴破門闖向隔壁時,與竇姨媽一道鑽箱櫃中,拿了小弩嚴陣以待。
迥異於昨晚的搶人陣仗,刺殺來得悄無聲息。
除了破門的聲音外,也只有極短促的金戈交鳴聲傳來,很快就沒了動靜。她屏住呼吸,張著耳朵細聽,好半晌才聽見極輕的腳步聲落在屋頂。隨即有人從屋簷翻身下來,推開屋門。那腳步並未刻意放輕,在走入外間時便道:“是我。”
是魏鳴!青姈緊繃的心神在那一瞬松懈。
外間燈燭點亮,魏鳴執燭而入,招呼道:“出來吧,沒事了。”
他是獨自回來的,青姈不免懸心,“戴將軍呢?”
“追刺客去了,命我回來照看。主子說兩位是幫忙,須確保無虞。”魏鳴見她倆無恙,松了口氣,吹熄燈燭抱劍守在門口。
這安排著實出乎青姈所料,但此刻不宜多說,只能懸著心等戴庭安歸來。
很久之後,外面才傳來腳步聲。
魏鳴毫不遲疑地開了門,廊道裡隨從拖著三個黑衣人進去,戴庭安則抬步進來。他的神情峻漠微繃,身上是那間檀色錦衣,短劍如漆,整個人如出鞘的劍鋒,威冷懾人。他點亮了燈,向魏鳴道:“全捉了,你過去照應。”
說完睇向青姈。
少女緊貼著竇姨媽站在牆邊,十指緊扣在身前,高堆的發髻襯出修長身段。燭光朦朧照在她的臉頰,目光如同泉水清澈,神情卻仍緊張。
好在她跟那位姨媽都沒受傷。
戴庭安抬抬下巴,“沒事了,回屋歇息。”
聲音峻漠,一如往常。
竇姨媽應命先去開門,青姈亦頷首往外走,想著追殺的凶險,心裡到底擔憂,目光將他渾身迅速看了一遍,借著昏暗的燭光,看到他手背上有血蜿蜒而下。不是濺的血跡,而是緩緩往下流的,且色澤暗深,意味著——
“你受傷了!”她腳步微頓,緊張地抬眉。
戴庭安看了眼手背,不為所動,“沒事。”
“包扎一下吧,大冬天的不能耽擱。”
婉轉眉目間盡是憂色,燭光照在柔如脂玉的臉頰,瑩潤朦朧。戴庭安在凶險過後,忽然起了興致,踱近兩步將那隻血跡蜿蜒的手伸過去,掀起衣袖,清冷眼底浮起謔笑,覷著她淡聲道:“你幫我包扎麽?”
這話來得突兀,青姈迎著他的眼神愣了下,才咽了咽口水故作鎮定,“打擾了。”
出門後匆匆回屋,臉頰竟有點發燙。
……
刺客被偽裝的隨從攔住,連蔡文遠都毫發無傷。
天色微明時,戴庭安留刑部捕役護送李時和宗懋,將獵物裝入車裡,與隨從一道羈押回京。這事牽扯到肅王,能派出高手暗夜刺殺,恐怕涉事的武將也有參與,青姈顯然不宜公然露面,戴庭安隻讓魏鳴留了兩匹馬在客棧,再留一人暗裡照應。
好在此處已近京畿地界,無需擔憂。
事實上,青姈也不太想跟他同行。
昨晚戴庭安那句話勾起了一段她不太敢回想的記憶。
青姈記得很清楚,那是她被休出府前一晚,她拿到休書後照常幫戴庭安擦身換藥。
戴庭安常年習武,身材極好,寬肩瘦腰緊致有力。不過他性子冷,青姈自知衝喜的夫妻只在名分,也從不敢有旁的心思,隻小心塗抹膏藥,多余的半寸都不敢碰。
那晚可能是離別的情緒作祟,她有點分神,不小心將膏藥蹭到別處,手忙腳亂的擦。
原本端坐如山嶽的戴庭安卻猛然勾住她腰身,直到天翻地覆被他困在懷裡,青姈才看清他當時的眼神,清冷的雙眸微紅,寸寸逼近時,交織的呼吸是溫熱的。
那張臉俊美如玉,盯著她時,滾動的喉結處似有細汗。
青姈被嚇傻了,縮著肩膀不知所措。
好在戴庭安極為克制,在觸到她嘴唇前停止了發瘋,而後猛然起身離開床榻。
沒過片刻,裡間響起冷水澆落的聲音。
他沒再讓她照顧,隔著門框讓她回屋歇息,直到她背著小包袱離府,都沒騰時間見她。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春夢,青姈有時覺得戴庭安或許不是她看到的那樣清冷自持,有時又覺得那只是他忽然發瘋,與她無關。
但偶爾念及,仍會心亂如麻。
作者有話要說:就想撕下面具,看他本性畢露=w=
仙女們中秋節快樂呀!
第12章
一句要脫衣服的戲語,勾起青姈對那場春夢般倉促的記憶,舊夢縈回。戴庭安卻沒察覺,押著獵物很早就抵達了刑部。
飛馳回來的馬車顛得幾乎散架,車內的嫌犯各自昏迷,人事不知。
消息傳到肅王府時,那邊正品著香茶賞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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