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冬一封親筆書信,將薛玉的把柄盡數送到了禦史台。
因知道薛玉攀上的是肅王,為怕對方隱瞞藏私,她找的是與肅王毫無乾系的人。
書信之中,除了備陳薛玉私德有虧,行事鬼祟,還列了幾件他濫用私權的事,末尾抖露出薛玉與肅王府的長史勾結,置法度於無物,應當徹查。
一石激起千層浪,梁相如獲至寶,肅王拍案大怒。
彼時的蘇染冬已快馬加鞭,離京數百裡,直奔外祖父家。
朝堂上再度掀起風波,薛玉當即被羈押查問,消息傳到戴庭安耳中,連他都稍覺意外。想著那日青姈滿臉尷尬地跟他提起秘事,被困在馬車角落戰戰兢兢的模樣,忍不住摩挲指腹,仿佛指尖仍能觸到柔滑白膩的臉頰。
而窗外紅梅堆雪,銀裝素裹,風景悅目。
戴庭安換了身衣裳,決定去看看她。
誰知還沒出門,宮裡一匹快馬趕來,說皇上有事召見,讓他即刻入宮。
戴庭安眼底的些微笑意霎時收斂殆盡,只剩冰冷淡漠。
他並不想看到元和帝的那張臉。
那是他的親叔叔,害死他的親生父親、母親,大肆斬除東宮的親信,連三歲孩子都不放過,斬盡殺絕後逼得皇爺爺油盡燈枯,而後鳩佔鵲巢。
江山落到他手裡卻沒任何起色,明太子親征的戰績仍在,邊疆兵將勇猛,士氣高漲,收復疆土的形勢大好,他卻因無力收服老臣,不肯動兵,任由疆土被北涼佔據。甚至因忌憚戴毅威望過重,派了那紙上談兵的慫包當主將,借機自斷利刃。
而在朝堂上,任用梁勳那種口蜜腹劍、欺下媚上的奸佞,令法度蒙塵。
皇家幾代心血養就的生息正被他一點點摧毀。
那個人,他不配坐在帝位。
作者有話要說:窗外風景甚好,想起了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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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已近臘月中旬,老梅怒放,北風如刀,幾乎是一年最冷的時候。
昨晚下了場厚雪,這會兒雲破日出,陽光照得滿地晶瑩,空氣卻格外清寒。路上積雪踩得結實打滑,戴庭安一襲墨色披風,騎馬到宮門外,稍理了理衣襟,健步而入。
紅漆金釘的宮門,禁衛軍站得筆直,這座皇宮是前朝留下的,經了翻修,威儀而厚重。
宮人在前引路,帶他直奔紫宸殿。
這是元和帝日常理政,問詢朝臣的地方,戴庭安到的時候,刑部尚書盛榮已經在殿外候著了,旁邊則是隨戴庭安同往宿州的李時和宗懋。
薛玉翻船的節骨眼上,這波人聚在一處,元和帝要查問的事不言而喻。
戴庭安眉目冷清,站在紅漆描金的殿前,身如孤松。
他對這座皇宮的記憶其實很模糊,三歲之前的事能記得的著實有限,記憶裡唯一留著的只是熊熊大火,烈焰炙烤,濃煙熏得人呼吸艱難。
戴庭安也不知那殘破細碎的片段是真實經歷,還是那兩年時常將他驚醒的夢境。
但他聽人講過皇爺爺和明太子的事。
也是在這座皇城,這座宮殿,皇爺爺殫精竭慮,提拔賢臣任用猛將,憑著父輩休養生息攢下的根基,去圓父輩生時未能看見的遺願。邊疆鐵蹄奔騰如雷,皇爺爺坐鎮在這座殿中,兵馬糧草與百姓生計千頭萬緒,皇帝與宰相尚書們合力,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的親生父親明太子也是。
生在富貴威儀的皇宮,十五歲便入主東宮,明太子自幼受重臣教導,有才學、有膽識、有韜略,也有胸懷。
若他沒遭暗算,皇爺爺不受打擊,憑當時的士氣與國力,收回疆土絕非空談。
戴庭安閉上眼睛,心思越過錦繡河山,仿佛還能看到邊塞的落日,聽到將士們的戰歌,看到北涼佔著的寸寸疆土和鐵蹄下求生的百姓。那些柔軟的血肉之軀本該被護在將士們的身後,安居樂業。
那是他生父明太子的宏願,也是養父戴毅傾盡畢生心血的地方。
都被元和帝給毀了。
戴庭安的手藏在披風裡,眉目清冷端凝,直到門扇輕響,他才松開緊握的手,眼底的冷意霎時收斂,代之以散漫不驚。而後跟在盛榮等人後面,進了內殿。
龍涎香味道很濃,長垂的帳幔下金磚冷硬。
元和帝坐在禦案後,身上明黃耀目、繡龍威儀,底下則站著相爺梁勳。
行禮拜見後元和帝果然問起了蔡隱的事。
從刑部最初查到線索,到從宿州歸來時遭遇的兩次博殺,元和帝問得十分詳細。戴庭安躬身站在案前如實回答,沉穩而清冷。李時與宗懋都在場,行凶的土匪雖沒法提審,刺客卻還鎖在刑部大牢裡,背後主使也已查明。
元和帝聽罷,臉色鐵青。
他揮揮手命李時等人出去,隻留梁勳和盛榮議事,等戴庭安走到門口,就聽裡面傳來砰的一聲重響,伴隨茶杯摔碎的清脆聲音,元和帝的聲音滿是怒氣,“混帳!暗裡結交武將,竟然還敢混淆是非蒙蔽於朕!傳旨,立刻捉拿蔡隱,梁卿親自主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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