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陸續有幾位親友到府裡探視,戴庭安懶得應付這些,悉由周氏帶著青姈招待。
有周氏坐鎮,青姈要做的事情不多,隻管陪坐在側,將戴家來往親密的女眷重新認識一遍。即便如此,整日陪下來,仍覺有些腰酸背痛。晚飯後她也沒去散步,到廂房裡歪了會兒,等劉嫂備好熱水,便到裡面去沐浴。
徐嬤嬤進去時,她正在浴桶裡養神。
進了三月暮春,夜裡漸漸暖和起來,浴房裡水汽蒸騰,更是溫暖。
她的身子浸在香湯裡,水面泡著一層花瓣,濕透的青絲拖在浴桶外,那張臉被熱氣蒸得微微泛紅,如同上等細瓷染了胭脂。聽見腳步聲,她睜開眼,雙眸惺忪,像是小憩才醒似的,“徐嬤嬤,你怎麽進來了?”
“竇姨媽送來了些東西,有兩盒香膏是姑娘愛用的,我先拿進來。”
青姈精神稍振,“姨媽親自來的麽?”
“是啊,不過那會兒少夫人正跟夫人陪客,她又不想太張揚,就沒多留。”徐嬤嬤將那盒子擱在案台,取了兩樣過來,蹲在浴桶旁低聲道:“竇姨媽說,少夫人讓打探的消息,她都打聽清楚了。”
“這麽快?”
“安置官奴的就那麽幾處,花些銀錢也不難打聽。只是當時人多眼雜,她不好細說,怕是得少夫人親自去一趟。”徐嬤嬤說著,將她滿頭青絲攏在手裡,抹上養發的香膏。
香膏裡有茉莉的味道,清新香甜。
青姈琢磨著處境,低聲道:“是該出去瞧瞧了。”
月余照料,對於戴庭安的傷勢她已然放心,唯一擔憂的便是前世那場滅頂之災。
比起前世的重傷垂死,這次戴庭安傷得輕,顯然是查出端倪做了防備。
看他閉門謝客嚴防死守的架勢,定是察覺了長房的不軌之心,如今不再裝病,意味著外頭的形勢也不似最初嚴峻。不管戴庭安是否會騰出手跟長房算帳,至少因病泄露皇太孫的身份,繼而招來滅頂之災這種事應該能躲過去。
而她,也是時候抽空去找陳紹夫婦算帳了!
青姈闔上眼,掩住眼底冷意,指尖拂弄水波。
沐浴完到正屋去,戴庭安卻不在。他自元夕前受傷臥床,已在院裡悶了月余,如今能拄拐下地,便時常到書房那邊議事。書房離鐵山堂頗遠,魏鳴他們往來稟事,也比到有女眷起居的鐵山堂方便。
青姈無事可做,便找了本書閑翻。
原想等戴庭安睡前商量下出府回家的事,誰知等到亥時將盡也不見他的身影。那書房裡藏著秘密,閑人不許擅入,她也不敢去打擾,只能打著哈欠耐心等,漸漸地眼皮沉重,忍不住丟下書,趴在桌上小憩。
……
戴庭安從書房回來時,便見滿屋燈火明亮,次間裡簾帳長垂,她跟貓似的縮趴在桌邊。
已是暮春,夜裡漸漸溫暖,她身上厚實保暖的寢衣換成單薄的綢緞,側面瞧過去,胸前線條勾勒得分明。燭光映照,闔著的長睫投了暗影在臉上,膚色膩白如玉,唇上未塗口脂,卻如玫瑰初綻,色澤誘人。
寢褲下的一雙腳丫赤著,恣意踩在繡鞋上,圓潤小巧的指甲塗了丹蔻,甚是可愛。
徐嬤嬤不見蹤影,伺候燈火的常嫂在廂房忙活。
她就那樣趴著,也不怕風冷著涼。
戴庭安站在門口,拿並沒用處的拐杖敲了敲地面,那邊沒半點動靜。他隻好抬腳往側間裡走,到桌邊躬身想搖醒她,綢質寢衣觸感柔滑,瘦削的肩握在掌心,纖弱又柔軟。無端讓他想起上回青姈夜裡扶他起身喝水時,手肘無意間蹭過她胸前。
觸感那樣柔軟。
戴庭安心神微動,手臂有點僵住似的,目光不自覺往下挪。
原本昏睡的青姈卻被這動作驚醒了,迷迷糊糊中察覺有人握著她肩膀,惺忪的睡眼睜開,腦袋微偏,正對上戴庭安那張冷峻的臉。她心裡微驚,沒留意他的目光落向何處,趕緊起身道:“將軍回來了。”
戴庭安的目光在那一瞬歸於清冷。
他直起身,淡聲道:“怎麽在這睡著?”
“看書犯困,不小心就睡著了。”青姈隨手取外套披在肩上,剛睡醒的聲音有點啞,“廚房裡備了熱水,叫劉嫂抬進來麽?”
“不用,早點睡。”戴庭安轉身往東次間走。
青姈跟在他身後,等他迅速盥洗後,幫著寬衣。
這件事自是駕輕就熟,戴庭安身高腿長,跟衣服架子似的,閑居在家也無需蹀躞累贅,輕易便能脫了。青姈將外套搭在架上,趁機問道:“今日姨媽來看我,卻沒能得空見她,將軍既能下地,我想抽空去瞧瞧她,行嗎?”
她撫平衣裳,回頭看他,眸中暗藏期待。
戴庭安頷首,“為何不行。”說完又想起來什麽,“頭次回門是不是該帶些禮?”
照習俗是該帶的,姑娘出閣後歸寧不是小事,原該與夫君攜禮同行,告慰爹娘。不過青姈是衝喜而來,且成婚前戴庭安說得明白,兩人不是真夫妻。她暫且不敢奢望,隻微笑道:“我隨便備幾樣就好,姨媽不在意這些。”
“那不行,畢竟是我的少夫人。”戴庭安坐在榻上,摘了玉冠後頭髮披散,修長的手指慢慢解開中衣,口中道:“明日讓常嫂開庫房,你挑些貴重的帶著,放那兒也是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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