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每天都會給杜綃發幾條短信:
【我換了個單間, 再繼續跟隔壁床的大爺一個房間我就要中毒身亡了。】
【只能喝流食, 感覺自己虛弱到快掛掉, 想吃火鍋。】
【公司領導和同事來看我了,給我帶了禮物和……筆記本。他們讓我在病床上堅守崗位, 繼續工作。慘無人道!資本家!吸血鬼!】
常令杜綃看得會心一笑。杜綃也給他發微信:
【室友的男朋友在廁所吸煙, 毛巾上都是煙味,我跟他們好好溝通了,解決~】
【看,這個是我養的倉鼠。很想養貓, 可是合租不方便。】
【哈哈哈我正在吃火鍋, 給你看照片】
要是面對面, 他們兩個其實沒有這麼熟, 可能並不能這樣輕鬆的聊天。可是網路的魅力就在於它可以將人與人之間的隔閡消融,將距離拉近。
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每天在微信上說兩句, 雖然說的不多, 但兩個人真的熟悉了很多, 再也算不上是陌生人了。
時間忽悠悠的就到了週五, 杜綃下班後搭地鐵去打了狂犬疫苗第二針。想過要不要去看看石天,又覺得還沒那麼熟,已經探望過一次了,再去好像太殷勤了, 遂作罷了。
打完回家的路上杜媽媽打電話來給她:「明天別來家裡, 我讓你哥給你個位址, 咱們中午去那吃飯, 你可別遲到。」
杜綃不疑有他,就答應了。及至到了週六媽媽說的地點,才發現原來不是和家裡人一起吃飯。除了一位元她認識的阿姨是媽媽的同學之外,還有一位從未見過的阿姨。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二十七八歲左右的青年。
在媽媽的介紹下,杜綃乖巧有禮的向阿姨們問好。
「這是我兒子小許。他叫許書晨。」那位陌生的阿姨介紹說。
杜綃就微笑著跟小許也打了招呼。小許強裝鎮靜,但還是被杜綃看出來像是有點緊張。
飯桌上,那位小許的媽媽頻頻的誇自己的兒子,說他是物理學碩士,在醫療器械外企從事科研,如何如何優秀雲雲。杜綃因為壓根沒有那種意識,所以到這時候都沒有意識到局面是怎麼回事。
直到那位阿姨笑眯眯的說:「小杜啊,我一看見你就覺得有緣啊。你和我們小許要多熟悉熟悉啊。」
杜綃愣愣的望著這位一點都不熟悉的阿姨眼中過度的熱力,忽然間頓悟了,她、她這是在相親嗎?
再看一眼小許同志。小許同志似乎有些臉紅,又有點期待。看著倒像個老實人,但杜綃對他……並沒有生出一點點興趣。這個話就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幸好杜媽媽及時的接過了話頭,說;「哎呀,那還得看孩子們自己啊。光我們看沒用的。」
杜媽媽這話是笑著說的,但拒絕之意已經很明顯了。杜綃就鬆了口氣。
發現自己在「被」相親,她倒是沒有生氣。她還沒有到那種被逼著相親無數次快要逼瘋的程度,這才是她人生第一次相親,她甚至帶著點新奇。
她一開始並沒有多注意那位小許,這時候明白過味來,反而有點好奇的悄悄的觀察了他一會兒。
杜媽媽表達了拒絕之意後,小許的臉上露出了些失望的神色。杜綃觀察了他一會兒就明白自己媽媽為什麼沒有相中他了。太木訥了啊。二十七八歲的人了,在飯桌上就沒說出幾句像樣的話來。
小許的媽媽也流露出幾分不太高興的樣子來,但還能收斂的住。介紹人阿姨一直在打圓場,一頓飯吃得還算太平。
吃完,小許同志倒是很自覺主動買了單,還算挺有風度。
計程車上,杜綃問:「給我相親啊?」
杜媽媽歎了口氣:「你劉阿姨誇得跟朵花似的,我以為多好。結果連個話都不會說。這樣的怎麼就好意思介紹給你?」
在杜媽媽的心裡,杜綃自然是萬般的好。
杜綃直樂:「還行吧。人學歷也挺高的,工作也挺好的,收入也不錯。聽那個阿姨的意思,家裡也有房。我們同事說,這樣的在婚姻市場上挺搶手的呢。」
杜媽媽說:「那你怎麼沒看上他?」杜綃全程掉線,杜媽媽對自己女兒這麼瞭解,當然能明白她的態度。
杜綃實話實說:「他長得不好看。」
「好看不能當飯吃。」杜媽媽咕噥。
下午杜綃在家裡逗小斌斌正開心的時候,石天發了微信過來。
【明天出院。】還發了剪刀手的表情圖。
杜綃回復:【恭喜~】
石天問:【今天週末,有什麼活動?】
杜綃回復:【相親去了。】
微信就好半天沒有回復。
醫院裡,石天百爪撓心。一方面,確定了杜綃現在沒有男朋友,另一方面,又擔心她相親相中了。他浮躁了半天,才靜下心來,故作語氣平靜的問:【怎麼樣?】
杜綃回復:【無果。】
石天百花齊放,忙拍馬屁:【你這樣的怎麼還要去相親,一定好多男孩追你。】
杜綃回復:【理想是豐滿的,可惜現實是骨感的。】
雖然覺得別的男孩不追杜綃一定是眼瞎,但石天寧可他們都眼瞎。他笑吟吟的回復:【一定是你眼光太高了,想找個什麼樣的?】
本來還想假假的說一句「我幫你介紹」,但是想想覺得這句實在太蠢,而且萬一她順口答應了,真讓他給她介紹,他就可以自掛東南枝了。於是打了之後,又刪掉了。
杜綃揉著小斌斌的小胖手,看著手機微信,心想,就想找個你這麼好看的啊。
想歸想,人家石天也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也不知道對她有沒有意思,她再怎麼想也不會說出口來。
隨手回復:【不知道,隨緣吧。】
石天:「……」
什麼叫隨緣,你倒是說清楚啊!
撓頭!
倒是杜綃,晚上睡前翻手機,看到和石天的聊天記錄,忽然反應過來,發了微信問石天:【明天出院,要我去幫忙嗎?】
石天本來正躺在床上擼代碼,拿起手機一看,差點把筆記本掀到地上去。讓大腦冷卻了一會兒,才心痛的拒絕說:【不用,我已經沒事了。】
他心裡還有別的打算,暫時不能讓杜綃知道他居住的位置。
杜綃就:【噢,好。】
結束了這場對話。
手機扔在床頭櫃上,石天躺在枕頭上瞪了半天的天花板。過了半晌,又坐起來,抱著筆記本打開了Q群。
石天:【明天出院。】
【哇,我師父復活了。】
【恭喜,大神。】
石天;【出院然後還要再過三四天才能拆線,我打算拆線後,繼續坐地鐵。】
群裡都知道石天這次生病因禍得福,找到了他的地鐵妹子。石天這話一說,頓時群裡一片【嘿嘿嘿嘿】的猥瑣笑聲。
【偶像,妹子到底長啥樣,來張照片分享一下唄~(憧憬)(憧憬)(憧憬)】
石天頓了頓,一個字一個字的輸入:【她是私有變數,只有我這個類才能調用。】
【……】
【……】
【臥槽,這麼肉麻的話你都說的出來,受不了了,我要退群~】
【退群 1】
【退群 2】
……
石天望著這群起哄的人,嘴角微翹。
杜綃現在對週末早上可能會看見薛悅的男朋友這件事已經算是很淡定了。她會在早上先穿好內衣再出門,也會在上廁所前先敲敲門,問問裡面有沒有人再進去,避免大家尷尬。
離開了家,她也在飛快的適應環境。畢竟,環境不可能主動來適應她。
紋身男自上次她溝通過之後,雖然他在的時候廁所裡的確還有另一股怪怪的淡淡的氣味,但他也的確沒有再在衛生間裡吸過煙了。所以其實紋身看著嚇人,但也沒那麼難說話。
杜綃覺得一切都還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隻除了一件事——
週一晚上她擰開門鎖推開條門縫,人還沒進去,先「咳咳」的大聲咳了兩聲。給了裡面幾秒鐘的反應時間,杜綃才推開門,動作迅速的換鞋,說一聲:「我回來了」,然後低著頭目不斜視的衝進自己的房間裡去。
關上門,小廳裡還能聽見那兩個衣衫不整的人的調笑。
「一定是處女……」那男的笑。
處女怎麼了!處女吃你家大米了!
杜綃心裡煩躁。真的沒見過這麼不害臊的兩個人,膩歪得跟要演三級片似的。剛才她餘光瞥了一眼,那男的褲子拉鍊都拉開著,她都看見他小腹下方的毛了。
真噁心!
杜綃也摸出規律來了。
這男的一般都是週五夜裡會跟薛悅一起回來,然後週六、周日晚上都在這邊過夜。週一白薛悅休息,他好像也休息,倆人會一整天都在這邊待著。晚上他反而會走。
薛悅說他跟樂隊成員住在一起,他們週二很早就開始訓練。總之這兩個人的作息時間都跟普通的上班族是不太一樣的。
還好是這樣,否則他天天過來住,杜綃可真就受不了了。就現在這樣,就已經讓杜綃很煩躁了。
石天發消息給她的時候,她想起來他是一個人住。他是個外地人,看起來年紀也不算大,應該也是在租房子住吧?
她就問他:【你租房遇到過奇葩室友嗎?】
石天問:【你室友怎麼了?】
杜綃歎口氣,告訴他:【室友還好,但是她男朋友,讓我很彆扭。】
石天:【!!!他怎麼了?他幹什麼了?】
杜綃說:【總覺得有點變態。兩個人老是在客廳親熱,我都不能出去接水。】
石天問:【很過分嗎?】
杜綃說:【嗯,挺過分的,尺度特別大。我室友和她男朋友,好像是天體愛好者。她跟我提過,他們去參加過天體營什麼的。】
石天:【……所有人都裸體的那種?】
杜綃:【我是這麼理解的。】
石天皺緊眉頭。杜綃話語裡透露的資訊讓他不愉快又不安。
他問她:【不考慮搬家嗎?】
杜綃無奈的說:【交了兩個半月的租金。我本來就是頂了別人的租約住進來。】她打完這些字,忽然想起了前任房客臨走時站在電梯裡那句「你好好跟她相處啊」。
沉默了許久,她慢慢的輸入:【忽然反應過來,我可能被人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