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不過是她的錯覺,她承受住了考驗,面對那些冰冷的儀器,穿著白袍,類似於以前折磨過她的專家,她承受住了,沒有傷害他們,也乖巧地配合了試驗。她都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救那個可憐的孩子,還是為了,證明她是誰。
若是證明自己的誰,難道就可以隨心所欲去享受,她的親情嗎?
她也不確定。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她甚至厭惡,那些把她推到這種地步的人,死沒給她死一個痛快,頭疼得很,似乎睡了很長時間,有些沉。
倏然一道黑影掠過落地窗,溫靜蹙眉,果真看到葉天宇的身影,他見她醒來,眼睛晶亮,深深地鎖定在溫靜臉上,溫靜有些恍惚地偏頭看了看星光,又看著葉天宇,感覺他的眼睛裡有著美麗的星光。
月色,星光交織,視線很好,無需燈光,葉天宇知道,溫靜也享受這樣的光線,太耀眼的光線,在夜色中她反而不適應,她吃力地爬起來,葉天宇突然快步走出房間。溫靜把自己調整成一個舒服的姿態,依然出神地看著外面,葉天宇把所有的窗口都打開,視線很寬敞。
她能看到搖曳的椰子樹,她以前怎麼會排斥住在小別墅裡呢,其實,夜色很好,比在下面發呆,要享受多了,她轉頭在房間裡掃了一圈,很快判定,這是葉天宇的房間,床頭櫃上有一張照片,看得她心中一刺。是葉天宇和葉可嵐的照片,照片裡的可嵐,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葉天宇也不大,兄妹感情很好。
溫靜鼻尖發酸,她和可嵐一直打打鬧鬧的,她也知道,可嵐和天宇感情非常好,可以說是二十四孝妹妹,有二十四孝妹妹,肯定會有寵她如命的哥哥。
當年可嵐出事,天宇是真的快瘋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可嵐為了救他們而做出慘烈的犧牲,間接造成了後來,葉天宇對她的傷害。
溫靜不敢再看,似乎開始釋懷了,當年的傷害,那些刻在心中的烙印,慢慢的沒那麼疼了,她不是那麼善忘,只是不想記住,太過慘烈的往事。
她說過,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葉天宇,決不!當年一心求死,心中只有這個想法,帶著恨死去,或許是懲罰他最好的手段,可她最終,臨死之前,沒能忍心。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臨死前做了什麼,才是她心中最直接的想法,可悲的是,這些年,一直都想不通,就算想通了,未必能接受。
溫靜起身,走到陽台上,小陽台上有竹籐編製的小桌子,小椅子,天上群星閃耀,不遠處,海浪紛飛,此處美景,世間罕見。
葉天宇端著容顏煲好的海鮮濃湯上來,一一擺在她面前,還有一些吃的,醬料準備的也是她所喜愛的口味,她一開始還沒覺得餓,等看到滿桌子的菜餚,她才覺得餓了。
溫靜安靜地用餐,這個點用餐基本不會消化掉,她吃得很慢,沒說過一句話,也沒問結果怎麼樣,她到底是克隆人,還是溫靜,似乎這個答案對她而言,並不是很重要。就算是克隆人,她也能接受,反正她有全部的回憶,過自己的生活,無人干擾也可以。若是溫靜,她也能接受。
偶爾抬起頭,她能捕捉到葉天宇眼眸裡一閃而過的溫柔寵溺,霎那而過,是她少女時期最心動的眼神,每次碰觸到教官這樣的眼神,她總會心如鹿撞,好像學什麼都費勁,眼裡心裡,只有他一個人。只是,如今再看這樣的眼神,她心如止水,心境變了,她人沒老,心卻老了。
再也沒有過去那種,心如鹿撞的感覺。
喝了兩碗湯,她慢慢地吃東西,吃的不多,葉天宇全部收拾了,又把一杯溫熱的玉米漿端上來,溫靜接過來,有一口沒一口地喝。她夜裡基本上不睡覺,葉天宇卻不行,他還是作息很規律的人,溫靜說,「你不需要陪我了,我想一人看看風景。」
「我陪你。」葉天宇急切地說。
「不需要。」溫靜聲音冷漠,低頭看著玉米漿。
「阿靜,你一點都不好奇結果嗎?」葉天宇把椅子移到她身邊,溫靜下意識地想移走,卻被葉天宇握住了手,他的掌心火熱,出了一層汗,緊貼著她稍顯冰冷的肌膚上,想是要燙傷了她。汗水和皮膚彷彿要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她冰冷的身體只感覺到這一處的火熱。
「結果是什麼?」她問得很平和,轉而又苦笑,「算了,你不用說了,你這麼急切,看來,我真是命大沒死,是嗎?」
葉天宇緊抓著她不放手,默認了她的說法,「阿靜,對不起。」
「葉天宇,不要再說對不起,你已經說了太多對不起。」溫靜倏然有些不耐煩起來,心中悶悶的,有什麼情緒無法抒發,她以為自己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件事,沒想到,她最終還是很浮躁,沒辦法全放開。
溫靜心想,她最終不夠豁達。
「說再多的對不起,都無法彌補我對你的傷害。」葉天宇捧著她的手,緊貼在他的臉上,他虔誠地親吻著她的手背,溫靜能夠感覺到他煽動的睫毛,輕輕地拂過她的肌膚,像是一種細小的電流拂過她所有的毛孔,從裡到外都帶動了一種悸動,溫柔的悸動。
她害怕這種感覺,慌張地抽回自己的手,葉天宇睜開眼睛,濕潤的眼眸隔了一層水霧,悲傷地看著她,過於專注的視線,把她的冷漠,擊碎得支離破碎。
溫靜慌忙起身,撞翻了剛放在桌上的玉米汁,淺黃的液體流淌了一地,陶瓷杯滾落在地上,碎成幾片。陶瓷杯上印刻的玫瑰,鮮艷如血。
什麼東西,彷彿也碎在她心裡,溫靜慌張逃開,卻被一雙鐵臂從背後抱住,葉天宇把頭枕在她的肩膀,手臂把她所有的關節都鎖定,溫熱熟悉的氣息沾染了她所有的呼吸,溫靜逃不開這溫柔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