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什麼?」見湛功一臉的認真,錦繡便好奇地問道。
「給你的。」湛功將木匣塞進了錦繡的手裡,又將一串鑰匙放在床上,鼻間是心上人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兒,臉上發燒,只低聲說道,「以後都給你保管。」
見湛功只坐著不動了,錦繡也覺得成親的晚上竟然只說這些有些無奈,然而見湛功一臉的認真,便點了點頭,將鑰匙收了起來,又打開了匣子,竟是滿滿一匣子的地契與田契,微微一怔,便抱著這匣子問道,「這是大哥的?」
「嗯。」湛功點頭,便說道,「這幾年立了些功,朝廷賞的,還有後頭聖人賜的。」他輕輕地握住了錦繡的手,「你是我的妻子,我的什麼都是你的,這些,我只想全都給你。」這是他全部的身家,盡托于自己的妻子,他便覺得這麼些年出生入死,也算是圓滿了。
「大哥有這麼多,母親哪裡可孝敬了沒有?」錦繡雖然為湛功的心意歡喜,卻還是問道,「還有小風小善,不管如何,都沒有咱們自己過得好,卻叫母親兄弟縮衣緊食的道理。」
「已給了母親一些,這些母親不要,說是叫我給媳婦,給以後咱們的兒子用。」見錦繡如今還想著自己的弟弟,湛功便露出了一個笑容。見錦繡抱著匣子笑了,美貌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嫺靜柔順,心裡便忍不住一熱,到底捨不得放開她的手,只低聲道,「如此,便安置了吧?」
錦繡只覺得這人的手燙得嚇人,見他紅著臉向著自己看來,微微一頓,便慢慢地低下了頭。
「嗯。」
這一聲之後,是這人顫抖著上前,將溫熱的嘴唇輕輕地覆蓋在自己的額頭。
龍鳳雙燭燒了一個晚上,錦繡第二日起身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都疼,微微睜眼,卻見身邊有輕輕的呼吸聲,湛功正躺在她的身邊默默地看著她,不由輕聲問道,「幾時了?」微微起身,便感到渾身無力,便又跌回了被褥裡。
「昨天鬧著你了。」湛功目光漂移地說道,之後見錦繡紅著臉翻過身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副有些嬌氣的模樣,他竟然覺得歡喜的不行,只扶著她的肩膀低聲道,「我等了這麼多年,難免有些衝動了。」見錦繡還是不理自己,便忙伸出手給她捏肩膀道,「我給你揉揉。」
「今兒你自己睡吧。」錦繡偷偷一笑,這才轉身說道,「不然,我是受不住的。」
「別趕我。」湛功哪裡能丟下香噴噴的媳婦自己睡書房呢?只求道,「我不做別的,只跟你好好休息。」說完了,便翻身起床說道,「我去叫水,你先歇一歇。」
「不歇了。」錦繡不過是二分的勞累八分的嬌氣罷了,此時也跟著起身說道,「先給爹娘請安才是正經,」見湛功過去給她取衣裳幫她穿,便笑道,「叫丫頭進來服侍就是,哪裡用咱們的湛大人呢?」
「以後別叫丫頭們進咱們的房間。」就算是丫頭,不過草根出身的湛功還是覺得不願意叫人見著媳婦起床時的模樣,一邊給錦繡找鞋,一邊說道,「咱們屋裡以後不留人,叫她們離屋裡遠些。」
「知道了。」低頭看著湛功先給自己扣衣扣,沉默的臉上全是認真的表情,錦繡眼裡就是一熱,眨了眨眼,湊過去輕輕地碰了碰這人的側臉,見他一怔後雙目帶著幾分神采地看過來,便轉頭問道,「大哥每天都這麼晚起身?」外頭天都大亮了,想必時間已經不早了。
「每天我都練練武藝,起身早些。」湛功摸了摸自己的臉,老實地說道。想了想,便忍不住湊過去說道,「這邊也……」
「今兒為什麼不去練?」錦繡見這人有些順竿往上爬的意思,便推了推他問道,「成了親,便懈怠了不成?」
「把你一個人扔屋裡,我成什麼人了。」湛功不死心地又湊過去,直到錦繡被他鬧得不行,在他的另一側的臉上也碰了碰,這才心滿意足給錦繡穿了鞋,自己才換衣裳說道,「什麼時候練不行,非要你醒了見不著我才快活?」他捨不得的。
錦繡起身給他穿衣裳,見他身材高大,一身的男子的氣息,只覺得心裡踏實,竟也覺得不叫丫頭進來十分滿意,只踮著腳尖兒給他穿衣裳,自己便坐在一旁打扮。到底是新媳婦,便多用了些胭脂,把自己打扮得亮堂了些,又穿了一身的大紅福字暗紋的衣裳,細細看了看,這才一笑。
「戴這個吧?」湛功坐在她的身邊很久了,只飛快地從首飾裡取了一套珊瑚頭面放在錦繡的面前說道,「你穿紅,好看。」
「別叫爹娘等著。」錦繡見他躍躍欲試地想給自己戴首飾,急忙說道,「已是晚了,今兒是我第一天給爹娘請安。」
「爹和娘不會在意的。」湛功失落地看著媳婦自己帶了首飾,默默地覺得很應該明天早些起來,這才說道,「我帶你去吧。」說完,恐錦繡沒有力氣,便過來扶她。
「見丫頭們看見,只怕要小我了。」錦繡只叫他扶了幾步,見他一臉滿足,這才松了他,一開房門就見外頭幾個丫頭離得老遠地站著,一旁又有幾名小廝,竟真全沒有個丫頭,便笑盈盈地側頭看了湛功一眼,這才叫人領著去前頭給長輩請安。
剛剛進了徐氏的正屋,錦繡就見湛堯與徐氏正坐在一起聽兩個半大小子說話,一臉的笑容,見了錦繡與湛功聯手過來,徐氏便招手道,「就知道你們要來,快過來。」
「臭小子,你也算是得償所願了。」湛堯覺得自己在長子的婚事上,那是出了大力的,自己十分有功,只仰著頭說道,「若不是你爹,你媳婦早飛了。」甜言蜜語都不會說,簡直天理不容。
「我們請安遲了。」錦繡見徐氏一臉笑容地看著自己,臉上便發紅,只低聲道,「叫爹娘久等了。」
「等什麼,我們也才起來。」徐氏安撫了一回,又等著錦繡給她與湛堯敬茶,這才含笑說道,「一家子人,咱們家人口簡單,哪裡規矩這麼多呢?」見湛功過來扶錦繡起身,便笑著頷首道,「你們小倆口好好兒地過日子,我們瞧著心裡就歡喜。」一邊說一邊將手上的一隻羊脂玉鐲子抹下來與她說道,「這是御賜之物,你膚色白,正襯這鐲子,娘今兒給了你,你可不許推。」
長輩今日賜些東西給小輩,也是有的,錦繡看了湛功一眼,見他微微頷首,便接了,又得了湛堯一張銀票,拿在手裡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喜歡啥自己去買啊。」湛堯還恬不知恥地說道,「若是給你的東西你不喜歡,那豈不是浪費,銀票多好,什麼都能買,若是,」他還唧唧歪歪地說道,「若是你本來就喜歡銀子,那……」
「越說越離譜!」徐氏照著他的後腦勺就是一下,訓道,「不許再叫我聽見這樣的話!」
「這不是從前見過麼。」湛堯委屈極了,便不平地說道,「我是拿她當自己人,不見外呢,不然,」他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往誰家走禮直接給銀票了?」
竟然還能說出這麼多的大道理來,錦繡真是說不出話了,見一旁兩個男孩兒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到底是看著這兩個長大的,便露出了笑容招手道,「喜歡什麼,嫂子給你們去買。」
「謝謝姐姐。」湛風老老實實地說道。
「嫂子。」湛功耳朵動了動,便認真地糾正道。「叫嫂子。」
「姐姐更親近些,對不對?」湛善在一旁笑嘻嘻地說道。
「若是叫姐姐,就不買東西了。」錦繡也知道兩個孩子在與她二人玩笑,便搖了搖手裡這叫人鬱悶的銀票笑道,「以後,你們哥哥也不帶你們出去玩兒了。」
「對。」媳婦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湛功很認同地點了點頭。
「好了。」徐氏一臉笑容地看著一家子開開心心的,只覺得這樣的家才過得有滋味兒,又與錦繡說道,「你祖母這時候還沒醒呢,一會兒醒了,我帶你去給祖母見新媳婦兒。」說完了,見湛堯捂著肚子一臉的扭曲,便推他道,「你這是做什麼?」
「太太,我好餓。」湛堯素來能吃能睡,今兒為了個兒媳婦拖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十分可憐地說道,「可憐可憐我,給點兒吃的吧。」
這一家子,與端正肅穆的英國公府完全不同,錦繡只不過是一早上便覺得心裡鬆快,然而心裡卻有些擔憂,生怕這樣安逸的日子過久了,也叫自己變傻掉,她只默默地歎了一聲有得必有失。
不過與其成親後變成了伶俐人,變傻也不賴,與湛功坐在一旁聽著兩個長輩說說笑笑,待要吃飯,她便起身要服侍徐氏用飯,卻只叫徐氏攔住了笑道,「我們小戶人家,哪裡有這麼多的規矩?你只自己坐著就是,不然,」她笑著指著一旁的丫頭道,「要丫頭做什麼呢?」
湛風湛善也在一旁點頭,錦繡雖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坐在了一旁低聲道,「從前是從前,娘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做了媳婦還這樣安逸,我豈不是來享福來了?」
「娶你就是叫你享福的。」徐氏看著錦繡長大,將身份驟然轉變適應了,這才點著她的額頭笑道,「你與我弄鬼,我是不饒你的。」一邊說一邊叫人把錦繡喜歡的菜放在她的面前,見她還真有些新媳婦的靦腆,便笑著說道,「從前與我吃飯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閨秀。」
「娘知道笑我。」錦繡捂著臉,到底見湛堯在一旁目光灼灼,沒有好意思滾到徐氏的懷裡去。
「以後你們自己院子裡開個小廚房。」徐氏便與她說道,「自己喜歡什麼,自己做來吃,至於管家……」
「求娘疼我,叫我清閒幾年吧。」錦繡見徐氏要將家事託付的模樣,便求道。
「也行。」湛風湛善娶親還要等幾年,徐氏也不差這麼幾年的時候,便只溫聲道,「叫你鬆快兩年,給我填個大胖孫子。」
錦繡只紅了臉,轉過頭不說話了。
「一會兒我陪你回去休息。」湛功見錦繡羞了,便飛快地吃完,便拉著錦繡出來。
「哪裡這麼嬌貴。」錦繡叫他牽著手,一旁的丫頭們都在笑,便覺得有些不自在,然而卻不願鬆開了這個人,便輕聲道,「你的差事兒才要緊,別耽誤了。」
「聖人給了我幾日的假。」湛功便輕聲道,「等回門的時候,我陪你在家好好地住幾日。」見錦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才在心裡松了一口氣,又說道,「我平日裡不在家,你若是無趣,便與英國公夫人處走動,別悶著了自己。」
「你這樣囉嗦,我都不知該說那一句了。」
「我不說話,只看著你。」湛功便湊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之後的三日,湛功自己說的話喂了狗。每每說是不過是一同睡什麼都不做,卻總是動手動腳最後整個人都黏上來。錦繡被這人纏得簡直要斷氣,然而一攆他,這人必回露出一臉的可憐的表情,趴在床邊垂著頭,完全沒有了往日見的沉穩端重,恨恨地看了他幾回,錦繡也認了命,只叫他為所欲為了。
錦繡雖不管家,徐氏卻還是將府裡的下人都招來給錦繡認清,免得她無處使人。
湛府的下人見過錦繡的並沒有幾個,從前只知道府裡的大爺正為一位姑娘籌謀,連著老爺太太都跟著費心,只覺得必是個妖精般的女子,方才勾住了大爺的心。今日看了卻見是個端莊溫柔的女子,也覺得雖然好看些,找不出出眾的地方,然而到底是府裡的正經主子,已經叫徐氏拿捏收拾了好機會,不敢擺譜,皆十分恭敬。
到了回門的日子,湛功便親與錦繡往蘇家去,一進門就見蘇氏已經穿戴好了坐著等著,見了錦繡便忍不住落了淚來。
「大好的日子,娘哭什麼。」湛功叫蘇志引到前頭說話,錦繡便摸著蘇氏的肩膀說道。
「你嫁了人,哪裡還能如從前自在呢?」蘇氏抽了抽鼻子,只抹著眼睛說道,「我心疼你。」錦繡知道蘇氏雖沒見識,卻也是一片真心,也不說話,只低頭含笑聽著。
「過幾日,你與你婆婆出去認認人。」陳留郡君在一旁陪著,便含笑與錦繡說道,「與湛家親近的,大多是武將,我想著大概大多都是當年安國公在西北的舊部,到時我也陪你去,武將的家眷大多沒有那麼些彎彎繞繞,你不必擔心什麼。」
「有婆婆有嫂子的,我怕什麼呢?」錦繡心裡感激陳留郡君對自己一片赤誠,便笑問道,「二嫂最近不常出去,這是要做個閉門小媳婦不成?」
有了心上人,誰還出去呢?陳留郡君目光漂移了一下,這才低聲說道,「你也知道,我身子弱。」她擠出了一個虛弱的表情來說道,「走動起來恐病了。」
她正說話間,錦繡正為她這樣睜眼說瞎話震驚,便見蘇氏的臉上露出了遲疑的表情來,微微皺眉,卻只當沒看見。
既然是不好張口的話,便別說,與誰都好。
「繡兒啊。」見錦繡沒有問自己,蘇氏便有些忍不住了,只怯怯地拉住了錦繡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