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詩啊幹啊的,母親很不必將這些算在六姐姐的身上。」七姑娘臉色一變道,「我就是個榆木腦袋,不會寫什麼詩,學了也白學。」
「你這不知好歹的丫頭!」三太太頓足道,「你不學這些,以後怎麼和外頭的小姐們玩耍。」若不是世事如此,她也不會叫七姑娘去學這連她都弄不明白的詩詞歌賦。不過如今在京中,才女很是受歡迎,只要有了才女的名號,如後七姑娘想嫁到清流家去也行,想嫁到高門也可,可比如今屢屢碰壁強的多。
「玩耍?」七姑娘稚氣一團的臉上通紅道,「沒事兒拿著我們半吊子的詩耍著玩,這叫好朋友?」她唾了一聲道,「沒的噁心我。」她眼眶一紅方說道,「若是自己尊重起來,不去亂巴結追捧,就算不會作詩又如何?看看六姐姐,她也不會作詩,誰敢低看她一眼?」
「六丫頭是個傻的,你還學她?」三太太幾乎想要暈過去算了。
「我知道太太是為我好,可是很不必這麼幫。」七姑娘一抹眼淚說道,「我這樣的身份,高攀不起那樣的人家,況且就是嫁進去了誰又能看得上我?太太碰了好幾個釘子,難道還不明白?」
眼見年紀這麼小的七姑娘竟然說得頭頭是道,三太太渾身發顫,尖叫道,「你是公府嫡女,誰還趕得上你的身份?」
「那我還去奉承別人家的姑娘做什麼?!」七姑娘回嘴道,「有爵的是大伯父,與我們有什麼相干?」
「姑娘這話差了,老太太還在,這不是沒分家呢嘛。」馮祥家的一轉眼珠,便湊上來賠笑道。
「你閉嘴!」眼見是她,七姑娘眼裡更恨,指著她叫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幾個攛掇了些太太什麼,那點子算計別叫我說出來,沒得大家都沒臉見人!」之後便對著三太太垂淚道,「母親這是要做什麼?這麼一出一出的,叫我怎麼面對大伯娘和六姐姐?」
「我做什麼了?!」三太太眼中一驚,卻還是強嘴道。
之後就是大怒,坐也不坐,叫馮祥家的扶著,臉色發白地說道,「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和小五!你竟然還不樂意了?」
眼見三太太這麼傷心,七姑娘便摁了摁眼角,「就算不樂意,我也知道母親為了我好。可是這不像樣,」她哀求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說道,「外頭如今風言風語的,說母親仗著老太太喜歡,連正經的國公夫人都不看在眼裡,還敢掌家,這樣的名聲好聽不成?」
「老太太還在,哪有你伯娘什麼事兒。」三太太卻嗤笑一聲,對著七姑娘的目光不以為然道,「掌家的是老太太,我不過是孝敬長輩,給老太太搭把手罷了。」她愛憐地摸著自己女兒的小臉兒,柔聲道,「好孩子,不要去聽那些胡說八道的,她們都是嫉妒你呢。」想到一直以來的風光,和大把的銀錢隨意取用,更有自己後來添到自己名下的三個小莊子,她便越發地覺得不能叫七姑娘也跟著折騰她,含笑道,「況且以後,這府裡還不定是誰的呢,你且放心。」
眼見三太太說不通,七姑娘已然是一臉的慘澹。
只顧眼前,竟是完全沒有想過日後真的清算,他們還有沒有臉見人。
三太太摩挲了七姑娘的臉一會兒,又打量起屋裡的擺設,就見高高的博古架上頗有幾件真玩,靠墊迎枕也多是簇新,這才滿意點頭,見馮祥家的頻頻對自己使眼色,這才想到這回來的目的,便拍著七姑娘的肩膀含笑道,「對了,我這次來,是想要跟你借一樣東西。」
「太太什麼沒有,還用借我的。」三太太在府裡上下其手,七姑娘多少知道,然而作為女兒卻不好多說,聞言便搖頭說道。
「你這孩子。」三太太點著七姑娘的額頭笑了一下,便溫聲道,「我記得前兒我給你了兩套茶具很是新鮮,這回你把那套綠地粉彩琺瑯的借我待客。」感覺到手下的小身體一僵,她臉色就是一變,問道,「怎麼了?」想到之前馮祥家的打聽出來的事兒,她便忍不住一怒。
「叫我賞人了。」七姑娘沉默了片刻,方回話道。
「賞人了?」竟果真如此,三太太便氣得肝疼。
那兩套內造的茶具花樣新鮮,在京中也不多見的,她偷著給了七姑娘,卻沒有想到這丫頭竟然這麼沒心沒肺,竟真的賞了人。
「賞誰了?」三太太逼問道。
七姑娘閉嘴不言,偏開了頭去。
「必是姑娘被哪個下作的小蹄子給唬了。」馮祥家的見縫插針,似在思考,卻一邊偷看七姑娘的臉色一邊說道,「似乎是大太太身邊的丫頭。」就見七姑娘清粼粼的眼睛看過來,不由一陣心虛,躲到了三太太的身後。
「可是真的?」雖然見著七姑娘的臉色就知道了,三太太還是強撐著問了一句。
「本來就是大伯娘的東西,我不過是還回去罷了。」眼見事情都被揭穿了,七姑娘也不準備打謊,直言道,「那兩個丫頭我看著喜歡,本就是要賞的。況且那兩套茶具,不就是母親截留的大伯娘的禮麼?」
當初她得了就知道了。只是若是還給大太太或是六姑娘,難免就打了三太太的臉,雖然不認同母親所做的事兒,她也沒想著給自己的親娘沒臉。正要遇上了這回事,將這兩套茶具送給了三太太身邊的丫頭,也算是物歸原主,又不顯得自己理虧。
「姑娘這就錯了。」馮祥家的就說道,「大太太也是府裡的呢,上有老太太,有了好東西她還想自己藏著掖著不成?就應該拿出來孝敬……」
「閉嘴!」一團孩子氣的小人兒發起火來也十分駭人。七姑娘一把將手邊兒的茶碗砸到地上。天青色舊窯茶盅碎成了七八片,直叫三太太心疼的要命,又見七姑娘指著馮祥家的恨道,「都是你們這些人挑唆母親!」她轉頭對著三太太叫道,「大伯娘的東西,有這麼貪墨的沒有?素日裡伯娘不在意這些也就罷了,母親也不能總這麼那人家當傻瓜!」
想起有一回她拿著一套白玉棋子兒和六姑娘下棋時,六姑娘身後幾個丫頭那帶著譏諷的目光,她就忍不住渾身發抖。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大太太聽說六姑娘在學棋,特地找人尋來的。
雖然後來大太太和六姑娘也沒說什麼,這事兒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過去,可是她還是沒臉。好容易求著當時還常來往的姚俊給尋了一套水晶棋子,在六姑娘過生日的時候當壽禮還給了她,雖然花了她攢下來的所有銀子,可是看著六姑娘溫和的眼睛和她身後丫頭們越來越善意的目光,她就覺得心裡安心。
不是她的,她不要!
「好啊,我好容易把你拉拔大,就是為了叫你與我置氣的?」三太太也不耐煩了,將七姑娘往著座上一甩,怒聲道,「給我在這好好地想!是你親娘親近,還是你那伯娘姐姐親近!」她領著馮祥家的沖出了屋子,見外頭一圈七姑娘的貼身丫頭噤若寒蟬,便目光冰冷地說道,「給我好好勸著你們姑娘!再叫我見著誰吃裡扒外,你們給我小心著!」
說罷,便領著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得幾個丫頭發抖的馮祥家的揚長而去。
此時屋裡,便傳來了七姑娘的大哭,幾個丫頭臉色慘白地對視了一眼,到底無人敢去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