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二少爺悲憤得欲生欲死,卻不知完全娛樂了看他笑話的老娘。
福昌郡主才不管他被媳婦欺負了呢,只覺得自己的眼光極好,找了一個稱心如意的媳婦不說,這媳婦竟然還能制住這活猴兒似的二兒子,一時喜歡的不得了,只對在一旁笑得直擦眼角的永昌郡主歎道,「可惜那孩子年紀還小,不然,我可是想著把她好好娶回來。」
「姐姐這樣兒,就是為了給俊哥兒栓個籠頭?」永昌郡主把姚俊叫過來,笑道,「真是個可憐見的。」
「你不知道,我是真喜歡那丫頭。」福昌郡主心中自有丘壑。她並未給長子定親,只因長子日後可以襲爵,並無需她在姻緣上操心。二子與三子,一個娶了權貴顯爵家的嫡女,一個回過頭再娶了一位宗室縣主,以後的前程哪裡還需要她多關心,況且她身份高貴,本不是踩著媳婦顯得自己如何能耐的人,此時便笑道,「那丫頭與嫻姐兒,我是真心疼愛,若是日後總在一處,便是不要這兩個兒子了,我看著她們在身邊,心裡頭也歡喜。」
永昌郡主最愛聽這樣兒的話,不然也不會將自己心愛的女兒嫁給姐姐的兒子,此時果然心花怒放道,「姐姐的性情,誰還不知道呢?我如今,也是擔心我肚子裡的這個了。」
「可得是個哥兒呢。」福昌郡主便看著她的小腹笑道。
「姐姐放心。」永昌郡主見屋裡人多,只不說得太多,便含糊道,「便是這個不是,侯爺不是還在麼。」
福昌郡主目中一閃,便對著一旁好奇的幾個孩子笑道,「大過年的,咱們也不拘束你們在屋子裡頭了,喜歡做什麼,自己去玩兒吧。」
「今兒外頭有燈會,母親,我們帶著妹妹去見識見識行麼?」姚俊是個閑不下來的,立時眼睛就亮了,又看了看身邊臉色肅穆的三弟,嘴角一扯道,「還能叫三弟與妹妹多在一處玩兒。」
「這個……」福昌郡主微微猶豫。
燈會上人多,這幾個孩子又小,若是有個衝撞了,她與永昌郡主不得心疼死?才要狠心拒絕,便聽到上頭永昌郡主笑道,「去是可以,只是要多帶些下人。若是真的被衝撞了,」她嫣然一笑道,「以後,你們就別想出去了!」
「姨母放心,」還未待福昌郡主阻止,姚俊已經在一邊兒拍胸脯了,「包在我的身上!」
見他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福昌郡主真是頭疼,狠狠地瞪了姚俊一眼,這才無奈道,「行了,你一來,就吵得你姨母頭疼,快快出去吧,不然你姨母嘴裡不說,心裡都煩透了。」見姚俊笑嘻嘻地不以為意,自己也撐不住笑了。
說到底,姚俊這樣的性情,還是她給寵出來的。
「既然如此,我只煩妹妹好了。」姚俊給兩位長輩做了一個稽,便帶著弟弟妹妹出去了。
福昌郡主卻目光在抿著嘴笑著跟在同壽縣主身後的錦繡身上一掃,一怔,之後便皺起了眉頭。
「姐姐怎麼了?」永昌郡主見著自家人,安平侯給她的那點兒厭煩煙消雲散,此時惦著一塊酸角糕吃著,見福昌郡主若有所思,便含笑問道,「怎麼像是有煩心事兒?」
「那個丫頭……」
「你說錦繡?」永昌郡主便一樂道,「是個好的。」見福昌郡主不展眉頭,便不在意地說道,「姐姐素日裡操心太過,從前我聽你說過這個丫頭,可是這半年我掂量著,是個本分老實的,又心性良善,你很不必這樣操心。」
「你在王府長大,這點子事兒又不是沒見過。」福昌郡主向來把大太太當成親妹妹疼的,此時便歎道,「得了寵的丫頭心大的了太過,我那小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重情分,以後若是被她拿捏住了可怎麼辦?」她搖手道,「別說什麼老實本分!你看看,你回京才多久,就知道在我的面前給她說好話兒,我看著,嫻姐兒也極親近她,這是個老實丫頭能有的本事?」
「姐姐這樣說,我可不愛聽。」永昌郡主私心裡還有點兒謝錦繡當日在同壽縣主面前給她回轉,不叫母女生出嫌隙來,不然當日也不會捨得那麼多的銀錢,況常來常往,同壽縣主確實是因她才心裡快活,此時便生出了回護之心,將手裡的酸角糕往盤子裡一扔,冷笑道,「莫非我就是那種被別人捧幾句就什麼暈頭轉向的糊塗蟲不成?!」
「行了行了,是我說錯了話兒,那丫頭無事,倒叫你惱了。」見永昌郡主粉面含煞,福昌郡主便無奈地一笑,卻也記住了錦繡是這妹妹的雷區,只含笑道,「既如此,我也不管了,只望她是個真性子好的不就成了?」微微猶豫,便輕聲問道,「那人,你想要如何?」
永昌郡主一挑眉,笑道,「姐姐這話,我可不明白。」然而手上一動,便叫身邊二人的丫頭退了出去,這才捧著茶慢慢地啖了幾口。
「你與母親在屋裡說了那麼久的話,以為我什麼都沒聽著不成?」福昌郡主便皺眉道,「到底是嫻姐兒的父親,你真要那樣絕情?」
「姐姐命好,嫁了有良心的人,如今說出的話都帶了人情味兒了!」永昌郡主聽得心裡生恨,砰地一聲把茶碗往桌上一坐,這才冷笑道,「這麼多年,姐姐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竟還要我忍?!」她眼眶發紅,尖聲道,「我是王府的郡主,怎麼就非要過這樣兒的日子?男人算什麼?若他有情有義,我自然願意如姐姐一般投桃報李,與他琴瑟和鳴地過日子!可是你看看,這麼個賤人,難道要我這後半輩子都看著他給自己心裡發堵?」說到最後,聲音已然尖利的不行。
「他如今沒了差事兒,可不是在府裡日日奉承你?」福昌郡主也急了,輕聲道,「若是這事兒真被外頭知道了,你可怎麼辦呢?」
「我給他抵命如何?」永昌郡主美豔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猙獰了,陰森道,「若是被別人知道了,我自然給他抵命!這些,便不由姐姐為我操心了!」
「至於奉承我,」她淡淡道,「你是我親姐姐,我也不怕告訴你,這樣兒的男人,他奉承我我都覺得噁心!若是他命好,我這胎是個閨女也就罷了,可只要是個兒子,」她塗滿了鳳仙花汁兒的手狠狠一握,冷聲道,「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既如此,就要做得乾淨些了。」雖然覺得這妹妹生來就是討債的,然而到底是妹妹親,福昌郡主見說不動她,便換了口風,輕聲道,「到時候有什麼要我做的,你便告訴我。」果然見永昌郡主目光溫和了許多,這才在心裡一歎。
罷了罷了,不過是條人命,若是能叫自己妹妹以後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其實,還是很划算的。
只是這一次,她也要幫著用心謀劃了。
自從嫁與南陽侯,許久都沒有見過血的福昌郡主的眼中,也閃過了幾分殺意。
「我說,你們就這麼走,不悶麼?」兩位郡主處此時一出口就是血雨腥風,外頭卻多了幾分明媚。
雖然外頭還是風吹的冷,然而同壽縣主與錦繡卻披著極大的斗篷,把自己捂得嚴絲合縫,悶悶地走著。姚安本不似姚俊那般活潑,此時一聲不吭,卻走在同壽縣主的身側,一隻手看似無意地微微抬起,顯然是在擔心她不小心滑倒受傷。
姚俊心思粗糙看不出來,錦繡卻撇到了他的小動作,不由低著頭笑起來,卻慢慢地放緩了腳步,叫他二人走在前頭。
一旁的姚俊還在嘀嘀咕咕,錦繡正低著頭走路,便感覺身上的斗篷被猛地一扯,一轉頭,就見姚俊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問道,「你不是我姑媽身邊的丫頭麼?」見錦繡點了點頭,便心虛地一咳,仰天看天,隔了一會兒方目光亂飄地問道,「這個……你府裡,可有人問起過我沒有?」
「二爺問的是?」錦繡與這位實在無法心有靈犀,便有些猶豫。
姚俊用無奈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便提點道,「比如,姑娘?」見錦繡微微搖頭,便抓了抓頭髮,「那少爺?」見錦繡還是搖頭,立時便有些抓狂地問道,「你們太太,」他目光渴望地問道,「這個總有了吧?」
錦繡同情地看著他充滿了希望的眼神,慢慢地搖了搖頭。
「我大半年沒露面兒,他們一點兒都不想我?」姚俊滿臉的不可思議。
錦繡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跳腳,不由笑出了聲兒。
姚俊真是權貴子弟中的異類,一點兒都沒有架子,也不自持身份看不起人,不過看著他這麼可憐,錦繡便忍著笑道,「二爺別著急,太太世子姑娘是念著你的,不過是想著過年時你總要去見太太的,這才沒有多說什麼。」
「你耍著我玩兒是吧?」姚俊就抽著嘴角問道。
「我哪兒敢呢?」
「你敢做的事兒多了去了!」姚俊哼哼道,「不過,看在你說了幾句老實話,我是不會與你計較的。」他眼珠子亂轉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記恨你的。」
他越這樣說,錦繡便越覺得有點兒不安穩,然而知道姚俊心胸開闊,因此便笑道,「我給二爺賠罪如何?」
「不用。」姚俊壞笑了一下,繞著錦繡走一圈,似乎打起了壞主意來,「二爺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之後探頭看著前頭姚安與同壽縣主越走越近,便微微一咳道,「對了,你若回府,便跟我姑媽說一聲兒,我今年身子不爽快,便不去府上了。」
「老太太那事兒,太太並未責怪二爺。」知道姚俊的心結,錦繡便無奈開解道。
「連這個你都知道?」姚俊怪叫道,「好啊,姑媽知道的,想必你都知道了?」見錦繡點頭,他便苦著臉歎道,「這回,你知道我的艱難了吧?」
說起來他願意對英國公府裡的幾個姑娘好,一方面是家教使然,一方面卻是為了叫六姑娘在府裡過日子的時候,那幾個丫頭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好好地待六姑娘,畢竟那是他親表妹不是?沒想到就這麼被三姑娘上了心。
天可憐見,他是真的對三姑娘沒意思好吧?
姚俊眼神遊移不定。
那天的事兒,看起來大太太還知道的不完全。
他不登門,除了那日老太太逼親的事兒,還有一件連福昌郡主他都沒有說。
他住在英國公府裡的時候,一天他與世子分開的早些,正巧回到院子裡的時候見有人鬼鬼祟祟地從他屋裡出去,他留了一個心眼兒,回了屋子雖然見沒有什麼異樣,卻還是一通的亂翻,最後,竟然從自己的床底下抓出了一個女子的肚兜兒來。
當時他就知道不好。
不管是這府裡有人要毀他名聲也好,還是想要栽贓他一把娶個庶女什麼的,到底不敢打草驚蛇,偷偷地將這肚兜兒燒了,便去尋了世子,兩個人又在屋子裡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見沒有了東西,這才放心。自那日起,他是真煩了這府裡,卻知道沒有證據說什麼都沒用,因此隱下了事兒,誰都不說,過幾日便發作了一場,再也不肯登門了。
再想到自那日後他與世子同吃同睡,姚俊就一臉的心酸。
同吃也就罷了,世子也不會克扣他這些。可是這同睡真要了他的命了。世子睡床他打地鋪,那時候見世子微笑著問他要不要一同在床上睡時帶著威脅的眼神兒,姚俊便很自發地滾到了地上去。
一點兒兄弟情分都不講呐。
姚俊抹了一把眼淚,正要對眼前的小丫頭訴說一下自己的悲劇人生,卻見得眼前,竟是一個人影兒都沒有了,只有一個小廝在哆哆嗦嗦地看著他。
「人呢?!」姚俊跳腳問道。
太過分了!
「二爺發呆時間太久,」那小廝被姚俊的臉色驚呆了,吞了一口口水,小聲道,「縣主叫錦繡姑娘,因此她跟著縣主與三爺走了。」
「所以,把二爺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了?」姚俊磨了磨牙齒,卻突然露出了一個可怕的笑容。
「死丫頭!你等著二爺的憤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