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響了, 楊莉從教室門口進來,走上講台,知會一聲:“鬱老師有點事, 待會我那節課給她上。”
接著給同學們梳理知識點,當堂練習,當堂講掉。
同學們習以為常, 期末考試還有兩天時間, 他們全部心思都撲在複習上, 對旁的事都不大在意, 連八卦都沒時間討論。
程湛兮沒有和向天遊說混混的事情, 大人的事在大人那裡已經得到解決。
鬱清棠上完課回來, 上午便快結束了。
只有兩個人的辦公室裡,鬱清棠問程湛兮:“程老師哪天的機票回去?”
程湛兮說:“周六。”
這麽快?鬱清棠皺眉。
高一學生周三開始期末考, 為期三天, 也就是周五結束, 周六正式放寒假。程湛兮竟然一天也不多待麽?
程湛兮歎了口氣,解釋道:“京城有工作。”助理約了畫商周日見面, 這已經是最晚了,她媽媽上次視頻的時候還讓她立刻回家,她說有點事才爭取到周六。
鬱清棠表示理解:“工作要緊。”
程湛兮問:“鬱老師要在這邊呆著麽?還是直接回外婆那裡?”
鬱清棠頓了頓, 方道:“回外婆那裡。”
如果程湛兮不離開的話,她本來打算在這邊待幾天。
因著即將到來的離別, 兩人之間的氛圍有點凝重, 連口齒伶俐的程湛兮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什麽話來緩和。
正在這時,鬱清棠說:“你能不能送我一幅畫?”
程湛兮:“畫你嗎?”
鬱清棠搖頭:“不是, 畫你自己。”
程湛兮以手掩面:“我有點害羞。”
鬱清棠:“……”
程湛兮清了清嗓子, 正色道:“好, 我回去就給你畫。但我得先去照相,不然沒有參照。你現在有空嗎?”
半小時後。
程湛兮和鬱清棠一起坐在照相館裡,手裡拿著照相館工作人員給的圖冊。
工作人員笑容滿面地介紹他們家的拍攝套餐,風格齊全,什麽古風、民國、韓式、現代都有。
鬱清棠腦子暈乎乎的,還沒想明白為什麽程湛兮拍個照,變成了自己要和她一起拍合照。
工作人員看了她倆一眼,將程湛兮手裡的冊子往後翻,指著其中一頁特別介紹道:“這裡還有婚紗照噢,我們這的婚紗款式多種多樣,任您挑選。”
程湛兮哈哈笑了兩聲,說:“這個就不用了。”
婚紗照怎麽能在路邊店裡隨便拍呢?但店員眼光還是不錯的。
她沒注意到鬱清棠微微黯淡的眼神。
鬱清棠不動聲色輕輕呼吸了口氣,垂下眼簾。
程湛兮轉頭問鬱清棠:“我覺得這套不錯,你看呢?”
鬱清棠強打精神,循著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是一組特別有故事感的照片,類似於電影特寫風格。
鬱清棠的長相清淡而精致,眼尾上挑處的淚痣可柔可媚,舉手投足便是一段紅塵裡的故事。
店員見縫插針道:“小姐姐真是好眼光,這是我們店裡最近賣得最火的一組套餐了,我自己也拍了一套呢。”
程湛兮笑笑,沒戳穿她。
“鬱老師以為呢?”她隻將目光投向鬱清棠。
鬱清棠微咬下唇,搖了搖頭,說:“你拍吧。”
她還是有點抗拒拍合照。
程湛兮想了想,說:“好吧,那你給我挑一組套餐?”得循序漸進。
她把冊子遞過來,鬱清棠不接,也不看。
程湛兮:“嗯?”
鬱清棠說:“你就穿你自己的衣服拍。”
程湛兮眨眨眼。
鬱清棠耳根微熱,聲音低了低,說:“你這樣最好看。”
程湛兮笑了。
鬱清棠耳朵似火燒。
程湛兮伸手摸了摸她發燙的耳朵,仰頭對候在一旁的店員道:“就這麽拍可以嗎?”
店員不死心地擠出笑容,聲音和煦甜美道:“真的不試一下咱們的套餐嗎?便宜又實惠,最近活動價只需要……”
程湛兮:“不用了謝謝。”她看了眼鬱清棠,白皙指尖挑起她身前一縷墨色長發,聲音曖昧道,“我的……她不喜歡。”她看向店員,禮貌拒絕,“不好意思。”
店員的態度肉眼可見地冷淡起來。
她把冊子一收,用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道:“拍照在這邊,跟我來吧。”
程湛兮拍了照,洗完照片出來,和鬱清棠開玩笑道:“你要被這家店拉進黑名單了,浪費人家感情。”
鬱清棠:“我又不認識她,不需要她的感情。”她說得一本正經,程湛兮不知道她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
程湛兮問出了口。
鬱清棠蹙眉,仍用正經的語氣道:“我在開玩笑,聽不出來嗎?”
程湛兮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
鬱清棠抬手別了別耳發,勾起唇角。
兩人手牽手回到小區,程湛兮忽然松開鬱清棠的手,往前跑。
鬱清棠心跳一滯,巨大的驚恐襲上她的心頭,讓她周身血液仿佛瞬間失去溫度,手腳都冷透了。
程湛兮在不遠處停下,回身舉起手機,卻見鏡頭裡的鬱清棠失魂落魄立在原地,神情怔怔,又仿佛蘊含著莫大的悲傷。
程湛兮:“鬱清棠?”
鬱清棠轉動毫無生機的眼珠看著她。
程湛兮走回來,眼底浮上擔憂:“你怎麽了?”
鬱清棠眼珠不動,說:“我沒事。你怎麽……”她緩了緩,才克制住聲音裡的顫音,讓自己平靜地問道,“突然跑掉?”
程湛兮揚了揚掌中的手機,說:“我只是想給你拍照。”
她神色閃過一絲懊悔。
她知道鬱清棠沒有安全感,怕她消失,但沒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她反應會這麽大。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程湛兮重新握住她的手,認真承諾道。
“沒事。”鬱清棠知道是自己大驚小怪,是她的問題,和程湛兮無關。她什麽都不需要改變,不需要為了照顧自己脆弱的內心變得小心翼翼,她是高懸九天的明月,自己只是匍匐在地的信徒,吻一吻她灑落人間的月光。
“我沒事。”鬱清棠重複了一遍,神色恢復如常,“你拍吧。”
程湛兮確認她表情無異,才慢慢走到先前的位置,舉起手機給她拍了幾張照片。
程湛兮招手讓她走過去,把照片給她看。
“拍這個做什麽?”
“寒假見不到你,看看照片也是好的。”程湛兮已經完全適應了面前這個人是她的心上人兼兒時玩伴,道,“我這些年來特別後悔以前沒有和你拍照,連你長什麽樣子都記不起來。”
鬱清棠也回憶起那段童年時光,表情柔和道:“嗯。”她笑起來,說,“其實我也是。”
程湛兮把手機裝回口袋,邊走邊道:“有空我們回一趟鄉下吧,故地重遊,唔,不知道那座山還在不在,在的話我們去溪邊玩水泡腳,春天或者秋天去,夏天不太熱的時候去也行。”
鬱清棠眼睛裡有了向往,那雙烏眸顯得越發清亮。
“好。”
“我采束野花送給你?你送過我我沒送過你,對你不公平。”
“……也不用這麽計較?”
“用的用的。”
一樓前台小姐姐看到玻璃門被拉開,相攜進來的兩道人影,端出甜甜的笑容,道:“兩位中午好。”
程湛兮神采飛揚地和鬱清棠說著什麽,鬱清棠含笑以對,什麽都說好。
剛吃完午餐的前台小姐姐打了個飽嗝。
聊了一路的兩人在走進電梯口前停下,同時回過頭來,程湛兮說:“小姐姐,你剛剛是不是和我們說話了?”
前台點點頭:“兩位中午好。”
程湛兮和鬱清棠同時綻出笑容:“中午好。”
兩人一明豔一淡雅,像兩朵扶風開到極致的花,依偎在一起。前台一時隻覺炫目,再回過神兩人已經消失在電梯口了。
周一下午,七班體育課,也是本學期最後一節體育課。
同學們表現得非常舍不得,好好的一節體育課,氣氛渲染得越來越濃,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童菲菲雙目含淚。
程湛兮忍不住打斷道:“差不多得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放寒假你們就野瘋了,說不定連我姓什麽都不記得。”
童菲菲抱住程湛兮胳膊,把臉貼在她肩膀上,說:“不會的不會的,我一定天天想著你。”
程湛兮:“謝謝啊,鼻涕別擦我衣服上。”
童菲菲撲哧笑了:“哪有鼻涕?”
其他女生也吃吃笑作一團。
邢白露倒進何霜降懷裡。
李嵐趁機也……
連雅冰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的李嵐,奇怪地問:“班長,你身體不舒服嗎?”
“……”
李嵐坐了起來,唇鋒抿成直線。
連雅冰自言自語:“沒不舒服啊?”
程湛兮用力清了清嗓子,忍住湧到喉嚨口的笑。
為人師表,為人師表。
李嵐深吸一口氣,看向連雅冰。
連雅冰看著她的眼睛陡然發亮。
李嵐唇角上翹。
“鬱老師!”連雅冰說,“程老師,快看你身後!”
程湛兮和同學們一起回過頭。
一道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黑色大衣的鬱清棠在視野裡漸漸清晰。
同學們自覺離開了軟墊,不少人還朝程湛兮擠眉弄眼,程湛兮用眼神打發她們快走,再笑著看向來人。
鬱清棠不自在地勾了下耳發,單手撐在軟墊,坐在程湛兮身邊,看著同學們的背影,沒話找話地問了句:“她們怎麽都走了?”
程湛兮胡說八道:“鬱老師太美,她們自慚形穢。”
鬱清棠忍不住去捏她臉,手感光滑細膩,多摸了兩下。
程湛兮在她抽手之前握住她的手,把自己的臉蹭在她手心,閉上了眼睛。
不遠處大樹下吃瓜的同學們交頭接耳。
李嵐正經肅聲道:“那天尖叫的肯定是程老師,鬱老師禁欲攻還需要解釋嗎?”
童菲菲:“光看個摸臉能看出什麽?你這個毒唯不要太過分!”
連雅冰:“嘿嘿嘿,嘿嘿嘿。”
何霜降拉了拉邢白露的手,小聲道:“露露,咱們離她們遠一點。”
邢白露點點頭。
鬱清棠來找程湛兮其實沒什麽事,程湛兮也知道她沒事,就是趕在放寒假之前多爭取在一起的時間。兩人沐浴冬日陽光,肩並肩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下課鈴響的時候再一塊回辦公室。
晚上程湛兮進了畫室,把打印出來的照片貼在正對面,面前的畫架上是空白的畫布,打算為自己畫一幅畫,送給鬱清棠。
程湛兮不常給自己畫畫,一是她喜歡用真人模特,二是因為容易出現現在的情況。
程湛兮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的照片,桃花眼剪水瞳,脖頸白皙修長,削肩細腰長腿,臉和身材都挑不出半點瑕疵。上帝的99分是程湛兮自己打的,她怕自己驕傲自滿,所以扣一分謙虛謙虛。
謙虛的前提是她不長時間盯著自己,這一分也在程湛兮客觀的欣賞下,跳了上去,達到滿分。
程湛兮好大一會兒才想起來用顏料在調色板調色,她調好顏色,剛拿起畫筆,又發起了呆,情不自禁地發笑。
老天爺把她生得也太好看了吧?嗯,只有鬱清棠可以和她媲美,鬱清棠101分。
想起鬱清棠,程湛兮神遊天外的魂魄回歸身體,拍了拍自己笑得酸疼的臉,強迫自己集中精力觀察照片。
程湛兮閉上眼睛,再睜開,目光清明,在空白畫布上落下第一筆。
一個樓道距離的2101,鬱清棠坐在床頭,手裡捧著一張照片。
是程湛兮今天拍的組圖裡的一張,她脫了大衣,裡面是一件墨綠色的毛衣,長卷發披在身後,露出清晰優雅的脖頸線條,有種格外溫柔的氣質。
鬱清棠虔誠閉上眼睛,唇瓣小心翼翼地湊近照片裡的程湛兮。在離照片還有幾公分的時候,鬱清棠停下了動作,睜開眼睛,她從紙巾盒裡抽出一張紙,擦了擦過了塑封的照片表面,對著燈光看不出一點灰塵才罷休。
照片夾進床頭厚厚的專業書裡,鬱清棠上網千挑萬選了一個漂亮精致的相框,收件地址填了老城區的外公外婆家。
隔著一本書,她將這張照片珍惜地抱進了懷裡。
……
月上中天,萬籟俱寂。
程湛兮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提神,繼續提筆畫畫。
鬱清棠半夜驚醒,心臟狂跳,打開台燈,翻開床頭的書本,找到裡面的照片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重新入睡。
……
周二,期末考前一天。
溫知寒上完本學期最後一節課,進來直奔程湛兮的桌子,屈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程湛兮:“?”
溫知寒壓低聲音:“有話和你說。”
程湛兮不廢話,把彩鉛和速寫本一塊塞進抽屜裡,起身從桌後走出來。
溫知寒又說:“包拿上。”
程湛兮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鬱清棠的目光從溫知寒接近程湛兮的桌子,就一直落在二人身上,握著鋼筆的指節緊了緊。
她們倆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默契?
程湛兮轉頭對鬱清棠說:“鬱老師,我出去一趟。”
鬱清棠點頭。
程湛兮:“溫知寒,走吧。”
溫知寒也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分別拿著包,看樣子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鬱清棠看著她們倆身影從窗前並肩離開,程湛兮的臉恰好面對鬱清棠這個方向,她從窗戶玻璃看到程湛兮在笑。
叫她叫鬱老師,叫溫知寒叫溫知寒,覺得她的名字比自己的好聽嗎?
她為什麽要對溫知寒笑?她們在說什麽?即將說什麽?
鬱清棠放下鋼筆,手扶在桌面邊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直起了半個身子,腳衝著座位外的方向,似乎想追上去的樣子。
良久,鬱清棠慢慢地坐了下來,唇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
……
學校附近的咖啡廳。
溫知寒把包放下,問對面的程湛兮:“喝點什麽?”
“白開水。”程湛兮說,“我們倆之間應該不用客套了吧?”
溫知寒笑笑。
別人不客套是因為交情匪淺,她們倆純粹是相看兩厭。
溫知寒招來服務員:“一杯拿鐵,一杯檸檬水。”她笑看程湛兮,“不介意吧?”
程湛兮聳肩。
現在不屬於高峰期,咖啡廳人少,點的咖啡和水很快上來,程湛兮捏住拿鐵的杯把,拿到了自己面前,給溫知寒剩下一杯檸檬水,純良的笑容道:“不介意吧?”
溫知寒:“……再來一杯摩卡。”
程湛兮在心裡嗤了聲。
幼稚。
溫知寒小學正常入學,今年二十五,比只和鬱清棠差了半歲的程湛兮小兩歲。
溫知寒用小杓子攪拌瓷杯裡的摩卡,開門見山道:“你們倆還沒在一起吧?”
程湛兮歎了口氣,道:“你怎麽那麽愛關心別人的家事?小明的爺爺為什麽活到了九十九歲你知道嗎?”
溫知寒:“我下學期就不在學校了,出國念書。”
程湛兮:“哪個國家?”
溫知寒:“美國。”
程湛兮綻出見到她以後第一個真心的燦爛笑容:“恭喜你啊。”
溫知寒抿了一口咖啡,有一點不能理解地感歎說:“她竟然喜歡你這樣的。”愛逞口舌之快,幼稚得不像個二十七歲的女人。
程湛兮不惱不怒,反而笑道:“是啊,她就喜歡我這樣的,你氣不氣?”
溫知寒看了眼那杯檸檬水,道:“老實說有一點,但沒有辦法。”
程湛兮道:“做人有自知之明也是一種美德,你不要過於自卑。”
溫知寒笑了。
“我給你講段故事吧。”
“主角是誰?”
“我和鬱清棠。”
“不聽。”
“只有我。”她所做的一切對鬱清棠來說只是獨角戲。
“講來聽聽,不好聽我不給錢的啊。”
溫知寒忍不住又笑。
“你再笑我會懷疑你喜歡我,死了這條心吧。”程湛兮屈起白皙指節敲桌子,催促道,“快講,講完我要回去見鬱清棠,她一會兒見不到我要哭的。”
溫知寒唇角往上翹,過了一會兒,平複心裡的滑稽和荒唐,道:“我喜歡她七年,追了她七年。”
溫知寒以為她說起這段無果的苦戀會充滿辛酸,結果沒有。七年時光如流水,她的生活裡除了學習,唯一一筆濃墨重彩就是鬱清棠。哪怕鬱清棠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她也不曾後悔。
溫知寒開始說她們的初見,鬱清棠獨來獨往、性格孤僻,她是怎麽要到她的課表,製造路上、班級、圖書館各個地方的偶遇,她是怎麽漸漸成為能站在她身邊的人,約著一塊去圖書館自習。
程湛兮一邊喝檸檬水一邊聽,兩邊一起酸。
她不覺得溫知寒會無聊且有毛病到請她出來就是為了訴說她多年暗戀,如果真的是,她就把剩下的半杯檸檬水潑在她臉上。
程湛兮安靜專注地聽著,從她的講述中慢慢拚湊出鬱清棠的身影,她缺席了的一段人生。
溫知寒說:“我給她買過花,送過巧克力,在七夕、情人節、聖誕、元旦、她的生日等等一切重要的日子裡都堅持陪在她身邊。”
程湛兮打翻了醋缸,沒忍住酸了一句:“哪怕她並不需要你?”
溫知寒神色坦然:“是。”
鬱清棠根本不記得那些日子,不逛街不看電影,不過生日不吃蛋糕,她只會去圖書館自習。
程湛兮咬了一口吸管,心情複雜,哪怕對面是她的情敵,她也再說不出過分的話。
溫知寒:“但我想說的不是我對她有多好,而是我都這樣對她了,她沒有發現我喜歡她,我在追她。直到碩士畢業那年,我親口告訴她,我喜歡你,愛情的喜歡,不是朋友的喜歡,她才和我說,對不起,她不喜歡我。”
所以將近七年的陪伴,在她眼裡只是朋友。
程湛兮松開口中的吸管,眸色難掩震驚。
溫知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們倆發展到什麽階段了,既然沒有在一起,那想必還沒有互通心意。你以為你的心意她明白,她其實不一定清楚。不要……犯我犯過的錯。”程湛兮陷入沉默。
溫知寒松開搭在膝蓋上的拳頭,沉重的語氣輕松了幾分,看著面前的女人道:“你是程默?”
程湛兮眼角一跳:“你怎麽知道?”
溫知寒說:“詐你的。”
她偶爾在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程湛兮在本子上畫來畫去的,手法看起來很專業,聯想到姓程和鬱清棠有關系的,就只有程默了。有點兒匪夷所思,但。
溫知寒笑容純良:“你竟然真的是。”
程湛兮:“……”
她河邊跑了這麽多年,竟然在今天濕了鞋。
溫知寒端起咖啡抿了口:“那她喜歡你,好像也情有可原?”
程湛兮咬牙道:“不會用成語可以不用。”
溫知寒笑意淺淺:“我沒文化,請見諒。”
程湛兮腦子冷靜了會兒,問她:“為什麽說情有可原?”
溫知寒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放下咖啡杯,兩手交握,抵在身前的桌面上,說:“她一直喜歡程默,你作為當事人不知道嗎?”
程湛兮沒接話,顯然是默認了。
溫知寒扳回一城那點勝利的喜悅隨之消散,道:“看來你們之間的秘密還有很多。”
咖啡廳這角安靜了很長時間。
溫知寒道:“我雖然沒有立場,但我還是想說,希望你可以好好對待她,讓她獲得幸福。以及,”她拿起包,起身路過程湛兮身邊停住,低聲道,“祝福你們。”
她今晚的飛機返京,以後不會再出現了。
***
——你以為你的心意她明白,她其實不一定清楚。
在回學校的路上,程湛兮腦海裡不斷回蕩著溫知寒的這句話。
所以鬱清棠還不知道自己喜歡她?怎麽可能?!
她以為鬱清棠是先前不開竅,不知道除了友情還有愛情,現在她明白她對自己不止是友情,所以也明白自己早就喜歡她。
所以不是嗎?
那她現在是什麽情況?
程湛兮步伐越來越快,小跑上樓梯,衝進了辦公室。
鬱清棠在牆角的飲水機接水,神情心不在焉,熱水從杯沿漫了出來,燙到手指,指節條件反射地一縮。
當啷——
不鏽鋼保溫杯落地砸出聲響。
鬱清棠眉頭輕蹙,甩了甩手上的熱水,若無其事地彎腰去撿水杯。
她指尖剛碰到水杯外殼,手便被一雙手托了起來,白淨細膩,骨節明晰,修長無暇,一雙藝術家的手。
鬱清棠眉梢自然而然染上雀躍,抬頭看向女人的臉,驚喜道:“你回……”
程湛兮沉著臉。
鬱清棠抿了抿唇。
程湛兮一隻手捧著她被燙到的那隻手,另一隻手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進辦公位裡,鬱清棠視線看著地上的保溫杯,“那個……”
程湛兮面無表情:“待會兒我就扔了它。”
她顯然在生氣,鬱清棠不敢說話。
程湛兮對著她通紅的指節吹了吹氣,問道:“疼不疼?”
鬱清棠看著她焦急心疼的表情,話到嘴邊改口:“疼。”
“疼你還去撿保溫杯?”程湛兮無法形容自己剛剛看到那一幕炸開的神經,明明被熱水燙得秀眉緊蹙,還不在意地甩手去撿杯子,杯子重要手重要?
程湛兮沒好氣:“杯子鑲金了嗎?”
鬱清棠搖頭,乖乖:“沒。”
程湛兮惱怒道:“是誰送你的嗎?這麽寶貝?”
鬱清棠搖頭:“學校發的。”
程湛兮低頭看地上的杯子,遷怒道:“難看死了!”
鬱清棠附和:“是,難看死了。”
程湛兮想不到還有什麽話說,但就是氣,鼓了鼓臉頰。
鬱清棠沒燙傷的那隻手牽住程湛兮的衣角。
程湛兮居高臨下,繃著臉道:“乾嗎?”
鬱清棠仰起臉來望她,拉了拉她的衣角,眼神和聲音一樣軟:“不生我氣好不好?”
※※※※※※※※※※※※※※※※※※※※
小劇場:
後來,鬱清棠弄得手指上都是水。
鬱清棠要先去擦手,程湛兮喘息著拉住她不讓去,眼尾潮紅:“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不快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