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遷肩部和腿上的傷雖然癒合了,但骨頭受損,要有一段時間不能受力,這段時間莫加給他配了一台懸浮輪椅,動動手指就能行動自如,連爬樓梯也不費力氣。
不過林遷不太適應成天坐著這麼飄來蕩去,起初還有點新鮮感,到後來就覺得自己像是個飄在半空的幽魂,還是個殘疾幽魂。於是他很積極地參與復健,目前雙臂進行日常生活自理已經沒什麼問題,小腿的痛感也不那麼強烈了,就是還不能站立太久,不能跑動。
他住院期間南達爾來看過他一次,看樣子他非常忙,只陪他做完一套全身檢查就又給召喚回了基因部,對此莫加顯然樂見其成——他對於南達爾的敵意毫不遮掩,那種低氣壓讓林遷都感到渾身炸毛,更別說直接中招的人了。
虧得南達爾挺住了,從頭到尾保持著溫和的笑容,還幫他們理性而透徹地分析了林遷的檢查報告,確認沒有疏漏才離開。
林遷瞅了瞅莫加,他現在越發能從他的面無表情中看出表情來:「別這樣,怎麼說他也是我朋友,又幫了我們很多。」
「嗯。」莫加輕描淡寫,大有我這種態度已經很不錯了的意思。
林遷無奈,熟練地操作起懸浮輪椅:「好了,走吧,今天我出院,高興點嘛。」
由於新域的暫時休戰,加上之前軍校眾人的戰功,軍部獎勵了他們一個放鬆的假期,軍校也宣佈停課,只要求他們每日去軍部網站簽到。
林遷深深地覺得這真是太人性化了,直想著要怎麼趁機大玩特玩一番,然而莫加一盆冷水澆滅了他的美好憧憬。
「軍部是准了假,但軍校規定校級以上軍官必須滯留王都待命,還要加入常規編製以方便調動磨合,這是徹底的備戰狀態。」
徹底的、備戰狀態。
也就是說,一旦再次開戰,他們就要全面投入戰場,再也沒有退路了。
林遷乾笑兩聲:「我也是校級以上軍官了哈,有假總比沒假好,再說我現在這副德行能幹什麼?」
莫加視線掃遍他全身,一臉慾求不滿:「確實,什麼也幹不了。」
他的目光太直白,林遷給看得渾身發燙,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莫加見他耳根通紅,忍不住湊上去親了親,嘴唇在耳垂上摩挲,伴隨著不輕不重的嚙咬:「你不想要嗎?」
敏感點被溫柔攻擊,林遷頓時一陣腰軟,幾乎哼出聲來。
莫加終於露出了點笑意:「看來還是有點用處的。」
林遷看了看前面淡定開車的司機,隨手指天畫地,顧左右而言他:「……唔,快到家了,不知道小龍和小耀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
他只是隨便一問,誰知莫加欲言又止,林遷心裡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他們……出了什麼事嗎?」
「他們目前,還在失蹤中。」
莫加淡定地說出這句話。
直到回到公爵府邸,聽管家繆講述了事件的全過程,林遷才反應過來,莫加剛剛說的確實是他們兒子和乾兒子丟了,而不是「我們晚上用後背位」之類無關緊要的事。
林遷心中萬頭草泥馬在咆哮:兒子丟了!小龍沒了!你怎麼還能這麼平靜!你怎麼能啊啊啊啊!你他媽還有心思跟我調情你你你!
不過他面上還是竭力保持平靜,因為有人比他更加歇斯底里——公爵夫人的眼睛都哭腫了,傷心得無法言語,緊緊握著他跟莫加的手,泣不成聲。
莫加天生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倒是林遷溫言哄著,強壓下焦急煩亂的情緒,把公爵夫人扶進臥室休息。看得出來,他們的歸來給這位婦人打了一記強心針,她不用再在人前硬撐著,服下寧神藥後,總算沉沉睡去。
林遷操控著懸浮輪椅下樓,遠遠看見莫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手撐額,注意到他來了,半闔的眼睫顫了顫,坐正身體,又恢復成那副不動如山的樣子。
林遷心裡猛地一揪,他現在能理解莫加的心情了。父親被軍部事務纏身不在家,母親遭受打擊傷心欲絕,配偶還重傷住院治療……站在他的立場上來想,要是不夠冷靜的話,那整個家都會變得一團亂。
他大概,是不想讓他擔心才一直隱瞞這件事吧,一直瞞到瞞不住為止。
林遷「飄」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膝蓋,再也咆哮不出來:「那次暗殺發生在我們跟新域開戰之後,顯然是有預謀的。聽繆的意思,目標應該就是小耀,只是難為媽媽也受到驚擾,這事想想都後怕。」
莫加道:「母親她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小耀而自責。暗殺這種事情,對莫氏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但像這樣明目張膽地摸進公爵府的還從沒有過,對方也真是不擇手段了。」
莫加語氣冷如冰渣,林遷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氣,他撐著輪椅站起來,想把自己挪到沙發上,好離得這人更近些,莫加見狀拉了他一把,結果就變成林遷坐到他腿上。
這好像也太近了……
莫加順手給他的腿做復健按摩,林遷老臉一紅,卻也沒彆扭:「好在對方沒得逞。哎,就是不知道小龍把小耀帶哪兒去了。它一個小笨蛋,抱著一個大笨蛋,能跑到什麼地方去?算算看也有快兩個月了,我們的人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是該誇他們躲得好還是什麼。」
「只要沒出王都星,一定能找到。」莫加覺得林遷無意識擰起的眉頭格外扎眼,「我會親自帶隊去找,你別操心。」
怎麼可能不操心。
林遷心道,自己當初交待小龍要保護好他「弟弟」,這一點它姑且算是做到了,可它給公爵夫婦鬧出的麻煩也著實不小,林遷琢磨著等找到他們要怎麼好好教育一番。
之前他住院,莫加抽不開身,現下兩人都空閒下來,自然都要盡力。
「我也去找。」
莫加揉他腿的動作一頓,一個「不」字還沒說出口,林遷又道,「你讓我待在家裡我肯定坐不住,不如讓我去找找。我們的孩子,我們自己要負責。」
他最後一句話,成功把莫加的嘴堵得嚴嚴實實。
林遷本想和莫加分頭找,但莫加堅決不答應,他沒辦法,只能操縱著懸浮輪椅跟在搜尋隊伍的後面,盡量不拖累在前面探尋的莫加,一時也不知道該從何找起。
整條街一直到黃昏廣場早就給翻了個底朝天,所有人都說沒見過什麼「抱著蛋的蝠翼獸」,所以他們往更遠的地方去尋。
莫加親自出面,這事很快鬧得沸沸揚揚,公爵府此時也顧不得什麼保密了,把自家小少爺走丟了的訊息公佈出去,惹得整個王都的人跟打了雞血似的激動:
「什麼?莫加中將生了?!」
「中將跟那個曇族基因配對真的成功了?這不科學啊!」
「這樣配對出來不會是個傻子嗎?」
「就算不是傻子也是個短命鬼吧,怎麼想都太離奇了!」
「等等,那孩子現在是個蛋?這是什麼新技術?」
林遷一路上都能聽到各種亂七八糟的言論,甚至有人明目張膽地對他指指點點。不過他實在沒心思搭理這些,從剛剛開始他就心緒不寧,頻頻回頭看。
不知怎麼的,他老覺得身後有人在喊他。回頭去看卻又什麼都沒有,那聲音就像直接出現在他腦海中,也沒有具體的聲調,就是一種細細軟軟的感覺,一蹦一蹦地閃現,要把他拉向那個方向。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林遷不由得停下來,轉過輪椅定定地看著後面,護在他身邊的幾名侍從也隨他停了下來,其中一個上前問道:「林遷少爺,請問有什麼事嗎?」
「不,沒有……」林遷訥訥回答,但他並沒有回身繼續跟著搜索隊的意思。
眼看隊伍越走越遠,幾名侍從對視一眼,請示道:「是累了嗎?要送您回……」
「噓——」林遷對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侍從連忙收聲。
砰咚、砰咚,那是……心跳聲。
跟自己的頻率不同,卻十分熟悉的心跳聲。那時候他一直抱在懷裡的微弱聲響。
林遷不知道血親之間是不是真有什麼心靈感應,但他此刻確實感受到了某種召喚,就好像在遠遠地跟他說:「我在這裡呀。」
林遷對一個侍從說:「去,去跟莫加說,他們在南邊。」
侍從對他突然變得篤定的語氣很疑惑:「您怎麼知道?」
林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搖頭:「你去叫他過來就是了。」說完這話,林遷先操控輪椅往南邊走去,侍從不敢怠慢,該跟上的跟上,該稟報的去稟報。
很快莫加趕了過來,拉住悶頭往前衝的林遷,見他急得額頭鼻尖滲出點點汗珠,替他擦了擦汗,問道:「怎麼了?」
林遷攥住他的袖子:「他們在那邊,我感覺得到。」
莫加沒有細問,無條件相信了林遷的話,讓所有人改變方向,往南搜索。
至於具體在南邊的哪裡,林遷也說不清楚,於是一行人一直往南走,穿過了王城邊緣,跑到了南區平民帶。
這段路非常漫長,眾人又是用走的,到那兒時已經夜幕降臨。
很多人都心存疑慮: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且不說這裡距離公爵府有將近2000宙的距離,一個小寵物根本不可能負重飛這麼遠,就說王都星球這麼大,哪兒不好選,非選在平民帶?這地方可以說是整個王都星球最窮的地方了,雖然談不上食不果腹,但相比於錦衣玉食的王城中心,實在是差太遠,正常人都不會選擇這裡藏身吧。
林遷也不說什麼,一個勁地朝前走,越走他的感應越強烈,方向的指引也越清晰,他幾乎覺得那快樂的心跳聲要從自己的腦殼中蹦出來。
與此同時……
平民帶一下子迎來這麼多軍官,嘩啦啦湧出來一群人看熱鬧。妮基的父親是開酒館的,看到這情形立刻抓到了商機——
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他們這裡消息閉塞,城裡芝麻綠豆大的事情傳到他們這裡就夠人們聊上大半年,聊八卦時豈能沒有酒水助興?酒館天生就是消息的集散地,所以他很肯定,自己家馬上就要熱鬧起來了。
只是他沒想到,更熱鬧的還在後面。
「妮基,酒不夠了,你去酒窖裡面搬些到上面的倉庫來。」
「噯,爸爸,搬幾壇上來?」
酒館老闆心算了一下,好像酒窖裡也不多了,估摸著也就十來壇的樣子:「都搬上來吧,往深裡走走,有多少剩的都帶上,別落下了。」
「噯,知道了。」
妮基叫了兩個夥計跟自己一起去搬酒,平時酒窖裡不怎麼進人,最近生意一般,要取酒也就在窖口捎上去一些,這下老爹發話,看來是要一次性清空酒窖了。
「吶,你們先把這些搬上去,我看看裡面還有幾壇。」
妮基邊指揮夥計忙活,邊往酒窖深處走去。那裡面十分昏暗,她提著盞燈也看不太清楚。作為酒館的下任接班人,她也算見多識廣,膽子已經算很大的了,可當眼前這一幕突然出現的時候,她還是給嚇得失聲叫了出來。
只見黑漆漆的角落裡猛地蹦出一個東西,看樣子是個什麼動物的蛋,蛋殼上有著很漂亮的花紋……一個蛋沒什麼,問題是這個蛋在她面前上躥下跳,一副高興得不得了的樣子,於是妮基就懵了——這什麼玩意兒!
更讓她驚恐的是,隨著這個蹦出來的還有一個撲閃著翅膀的小怪獸,那怪獸似乎有點辨不清方向,竟直直衝她的胸口撲了過來,順便歪著腦袋在她胸上眷戀地蹭了蹭,發現質感不對,迷濛抬眼:「……唔麼?」
莫加和林遷找到酒館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蹦蹦跳跳的蛋,和一隻喝酒喝到肚子溜圓的蝠翼獸。
莫加:「……」
林遷:「……」
眾人尷尬良久,只聽莫加道:「多謝你們對我兒子的照顧,我們會對貴店的損失給予賠償,並重重酬謝。」
酒館老闆已經給這陣仗嚇傻了:「哪、哪個是你兒子?」
妮基踢了自家老爸一腳,識相地說:「多謝。那個,你們可以把它們領回去了。」
那顆蛋早就跳到了林遷懷裡乖乖窩著,林遷下意識地拍了拍它,神色總算放鬆下來。
比較麻煩的是小龍,也不知它偷喝了人家多少酒,兩隻眼睛都成了蚊香眼,被林遷揪著脖子皮搭到自己肩上。
回去的路上,林遷鄭重道:「莫加,以後幼兒教育很重要。不可以未成年飲酒,不可以非禮人家小姑娘的胸部。」
「嗯。」莫加點頭同意。
林遷彈了彈小龍的腦門,小龍蔫蔫地「唔麼」了一聲,表示知錯了。見它難受的可憐樣,林遷也不捨得過多苛責,摸摸它圓鼓鼓的肚皮笑道:「好吧,也有值得表揚的地方,你保護了小耀,很勇敢。」
「唔麼麼!」小龍腆著肚子頑強地爬起來,忽扇著翅膀飛到那顆蛋上,跟以前一樣,幸福地趴著不動了。
忽然想到什麼,林遷把那顆蛋塞到莫加手上:「你抱著它!我跟你說,南達爾說得沒錯,把胸口貼到那個感應裝置上,真的能跟小耀有互動。你看,這次多虧了我吧,你也要好好跟小耀培養一下感情。」
「唔。」莫加笨拙地抱著蛋,點頭同意。
接下來的兩個月,是林遷非常快活的兩個月。
他的復健很成功,已經可以無障礙行動了,還參與了掛靠編製後的基礎訓練,在訓練營裡,他不斷地被人叫「長官」,叫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為了安撫阿白的越發傲嬌的情緒,莫加訂購了一隻新的「阿黑」,儘管有更優秀的系統推出,他還是沿用了阿黑原本的設計,包括主芯片的規格和仿真生物體的性格設置。
於是家裡很快又多了一隻愛跟阿白撒潑打滾的便攜終端。
所謂飽暖思淫,林遷的腿腳好些之後,他跟莫加就開始沒羞沒臊了。
就是房間裡總是晃悠著一隻蝠翼獸和一顆超級不安分的蛋,每次做到一半被跑出嬰兒房的兩個小傢伙打擾,真是……
「沒關係,繼續。」相比於林遷的窘迫,莫加完全不以為意。
「啊……哎呀……莫加,說好的『正確的幼兒教育』呢!」
被抵到牆上的林遷其實也沒有多少餘裕去管那兩個小傢伙,他整個人被莫加頂得站都站不穩,前端在牆面上磨蹭,留下凌亂的潮濕痕跡。
就著玻璃窗上模模糊糊的影子,他看見自己和莫加沉浸在歡愉中的神情,心裡漲得滿滿的,後面不禁擰攪了下,莫加明顯又脹大了一圈,節奏越發急促了。
「不、不行了,站不住……了……唔……」林遷手肘撐著牆壁,扭頭想說去床上,莫加卻先一步吻住他的嘴,直纏得他說不出完整的話。
「就站著做,你的腿可以的。」
溫和但不容反抗的聲音撩撥在耳廓,林遷欲哭無淚:合著你這是在考驗我復健成果嗎?
前後都被悉心照顧到,做到酣時,林遷舒服地瞇著眼體驗一**漫上來的快感,手上突然一重,定神看去,竟然是那顆蛋自己跳了上來,貼在他胸口。
砰咚、砰咚。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
林遷的心跳明顯要快很多,那顆蛋聽到這個聲音就特別興奮,死黏著他不肯下來,窘得林遷滿臉通紅。
情慾和羞恥同時刺激到他,終於一瀉千里。
莫加冷眼瞟了瞟自己兒子,沒說什麼,就是炫耀般地加快了速度,釋放在林遷體內。
……
「莫加,我再強調一遍,幼兒教育很、重、要!」林遷字字鏗鏘。
「嗯。」莫加點頭同意,然後把他翻過來,「再來一次。」
小耀的出生來得很突然,就在他們激烈地做了大半夜的次日清晨,一聲清脆的蛋殼破裂聲驚醒了他們。
所有人都高興壞了,莫倫公爵也急吼吼地趕了回來,公爵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忙讓人備下寶寶的一切生活用品。
只有一位不太歡喜。
看著蛋殼裡那只一點也不像它的弟弟,小龍傷心欲絕。確認那個「弟弟」沒有跟他一樣可愛的體型和翅膀,它默默地縮在角落裡暗自神傷。
不過,當洗去黏膩的營養液,一個全身粉嫩的嬰兒靜靜出現在它面前時,它還是忍不住親暱地貼了上去,「唔麼唔麼」叫個不停。
莫加和林遷在經過最初的慌張無措之後,向南達爾匯報了孩子的各項生物指標,南達爾經過核對,表示一切正常,還是那般完美無缺的微笑,恭喜他們的孩子正式出生。
花園中,陽光溫暖地照在這一家人身上。
阿白和阿黑在旁邊的花叢下打架。
公爵夫婦相攜站在最中間。
莫加依舊是一副冷峻到掉冰渣的表情,只是看著身側人的眼神裡流露出一點柔和。
林遷抱著小耀,肩上歇著小龍。
小耀安穩地吮著自己的手指,尚在熟睡。
卡嚓。
這是一張完美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