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溪往後躲了一下,正好避過對方抓過來的手,冷冷地看著她:“你喝醉了。”
女人還是哭, 說:“我沒醉。”
木枕溪不為所動,重複:“你喝醉了。”
對方兩腮酡紅, 眼神迷離, 坐在花壇邊緣肩膀顛來倒去,顯然是醉得不清。
“方穎, 把手機給我。”木枕溪和她對峙了一會兒, 態度依舊很堅決。
女人——方穎歪著頭, 突然嘿嘿笑了兩聲, 醉聲說:“不給。”
“你!”木枕溪從兜裡掏手機看時間,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再這麽折騰下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她咬了咬牙, 一隻手扣住對方的肩膀,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腕, 將她強行從花壇邊扶了起來。
女人順勢抬起胳膊,環住了木枕溪的後頸, 臉埋在她肩膀上。
木枕溪汗毛都立了起來,但騰不出手去掙開,只能暗暗咬了下牙,打算就著這個姿勢先把她弄到車裡去, 是的,她打算把對方送回家。
誰知方穎得寸進尺,竟然想親她,感覺到逼近的溫熱呼吸,木枕溪頭皮一炸,腦子裡報起了警,立馬松開一隻手,反應迅速地將方穎的臉推開了。
剛心有余悸地吐出口氣,她便驀地怔住了。
越過方穎的肩膀,視線裡站著一個容貌清麗的女人。她還穿著晚上去慶生的那條木棉白的長裙,雙肩瘦削,在夜風裡微微地發著抖,眉眼過分的沉靜。
木枕溪扶著方穎的另一隻手也松開了,方穎如同一灘爛泥歪倒在地上。
木枕溪一滯,心裡莫名發緊:“你怎麽會在這裡?”
肖瑾面沉如水,沒回答她的問題,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伸手過去扶起她,她力氣不如木枕溪,仰臉對她說了句:“搭把手?”
木枕溪要把方穎扶到自己肩膀上,肖瑾說:“我來扶吧,你帶路,你還得開車呢。”
木枕溪怎麽會全讓她扶著,兩個人一人負責一邊,將方穎帶到了車邊。木枕溪開了車鎖,二人合力將方穎推進了後座,接著木枕溪去開副駕駛門,一路都未說話的肖瑾出聲道:“我坐後面照顧她,免得她發酒瘋。”
她頓了頓,輕輕地問:“她會發酒瘋嗎?”
木枕溪說不出來話。
肖瑾挑眉,露出一個極淺淡的笑:“嗯?”
木枕溪點點頭:“有一點,但不是很嚴重。”比肖瑾好多了。
肖瑾道:“好,我知道了。”她自若地坐進去,口吻尋常,“車裡有塑料袋嗎?萬一她吐了,別到時候吐你車上。”
木枕溪從後備箱拿了兩個一次性塑料袋過來。
“挺晚的了,開車送她回去吧。”肖瑾接過,示意她關上後座車門。
木枕溪關好,繞到前面開車,後視鏡裡,肖瑾將方穎的腦袋枕在她腿上,動作輕柔地撫著對方的胸口及胃部,減輕她的不適,臉上沒有半分不快,反而異常專注認真,十分耐煩。
木枕溪心裡敲起了小鼓。
她什麽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知道自己和方穎的關系嗎?
如果知道,為什麽會是現在這樣淡然的表現?如果不知道,也應該猜出來了?
倒不是木枕溪問心有愧,只是在這樣的場合碰面,多多少少有些尷尬,尷尬之余,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木枕溪降下了車窗,路邊的燈影照得她的眼神忽明忽暗。
肖瑾為了方便照看對方,開了後座的燈,借著燈光打量方穎,皮膚白淨,瓜子臉,大眼睛,雖然現在閉著,但剛剛她和木枕溪說話的時候肖瑾是看見了的,眼睛裡沾了水汽,霧蒙蒙地好看。走在人群裡,也是會讓很多人回頭的美貌。
此刻她閉目,微微蹙眉,默默忍受不適的樣子,乖巧又惹人憐愛。
肖瑾手指撫過對方細長漂亮的眉峰,我見猶憐。木枕溪會動心也不奇怪,從前木枕溪就說過,見不得她皺眉頭的樣子,更見不得她哭。
如今她也見不得別人哭了麽?
懷裡的女人眼角滲出一滴清淚,手握住了肖瑾在她胃部搭著的手,嘴唇動了幾動,似乎在說著什麽。
肖瑾彎腰去細聽,喊的是木枕溪的名字,語氣繾綣。
肖瑾深吸了口氣,用力睜大了眼睛,看向車窗外。
車在一個小區門口徘徊,木枕溪回頭看了看一坐一臥的兩個人,道:“肖瑾,你在她包裡找一下門禁卡,還有鑰匙。”
肖瑾嗯了聲,在方穎包裡翻找起來,她包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木枕溪把車都停好了,肖瑾還是沒找到。
木枕溪拉開後車門,看著她的動作,說:“我來吧。”
肖瑾凝目看她兩秒,將包遞了過來。
木枕溪手在裡面探了探,很快拽出來一串鑰匙。
肖瑾雙眸低垂,下頷線無意識繃緊。
門禁卡沒和鑰匙放在一起,在側邊的一個小口袋裡,木枕溪看著垂著眼眸的肖瑾,將摸到門禁卡的手指慢慢收了回來,淡聲說:“門禁卡不知道放哪兒了,你往裡讓一讓,我把她包裡東西倒出來找找。”
肖瑾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微弱的光芒閃動著,說:“我幫你一起找吧?”
木枕溪點了點頭。
最後是肖瑾摸到門禁卡的。
兩人把方穎從車裡挪了出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弄回了家。這邊小區沒有木枕溪住的高檔,電梯亦有些老舊失修,上升的時候有響動,在電梯裡的時候方穎醒了,迷瞪著睜了一下眼,左右看看,往木枕溪懷裡靠去,被肖瑾死死地扣住了一邊肩膀,木枕溪除了一隻手扶著她,離方穎遠遠的。
十層,電梯門開了。
木枕溪沒動,肖瑾朝大門抬了抬下巴,道:“你去開門。”
木枕溪默然接受,用鑰匙開了方穎家的門。
她先進去,再從肖瑾手裡接過方穎,將她放在了客廳的布藝沙發上,往她身上蓋了條毯子。
肖瑾關上門,靠著玄關喘氣,喉嚨乾渴,還咳嗽了兩聲。
木枕溪環視了一圈,覺得在別人家裡跟主人似的倒水喝不大合適,便道:“我車裡有水,你再等會兒,下去喝。”
肖瑾下巴示意沙發上那位,道:“不扶到床上去嗎?”
木枕溪道:“不了。”
肖瑾道:“那我們回家?”
木枕溪想了想,說:“再等一會兒。”
她抬腳朝方穎走去,肖瑾靜然在門口看著她的動作,心裡設想了很多種可能,假如木枕溪要吻對方額頭的話,她大概沒辦法維持現在的冷靜了。
可什麽都沒有,木枕溪彎腰從方穎褲兜裡抽出了手機,用睡著的方穎的指紋解了鎖。肖瑾踮腳看了看,木枕溪打開了對方的備忘錄,在裡面輸入了一段話,鎖屏,放在茶幾上,起身走回來。
肖瑾道:“你給她留了什麽?”
木枕溪波瀾不興道:“說我已經有了新的戀人了,讓她不要再打擾我,我女朋友會吃醋。”
肖瑾輕咬了一下唇。
木枕溪補充道:“只是個借口。”
肖瑾淡淡笑了下:“我知道。”
肖瑾心想:你對我從來沒有用過這種借口,為什麽?
木枕溪回頭看了一眼,把客廳燈關了,室內陷入黑暗,只有走廊的感應燈還亮著,從陰影踏到外面的光亮裡,一手抵著門,對肖瑾說:“走吧。”
肖瑾跟在她身後,背著雙手,一言不發。
出小區,找到停在路邊的車,肖瑾這次坐了副駕駛,置物台有一瓶沒開過的水,她拿起來擰了一下,沒擰開瓶蓋,遞給了木枕溪。
木枕溪擰好以後還回來,肖瑾仰頭喝了半瓶下去。
路上誰都沒說話,她們彼此心知肚明,現在不是聊天的好時機。
木枕溪開了車載音樂,音響裡傳出低迷的爵士樂,把車裡的氣氛調得更壓抑。木枕溪連按了幾次下一首,都是同樣的類型,肖瑾出聲阻止她:“就這個吧,我喜歡聽。”
木枕溪停了手,她知道肖瑾喜歡聽,就是知道她喜歡,所以才想換掉。
聽了一路的爵士,最後肖瑾毒舌地點評道:“你的欣賞水平很一般,很多歌曲都不是真的爵士。”
木枕溪:“……”
肖瑾狡黠笑了起來:“騙你的。審美只有不同,沒有高下。”
木枕溪才意識到被她耍了,彎了下嘴角。
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回到家裡,木枕溪沒催促肖瑾洗澡回臥室睡覺,她自己也沒躲進書房,走向冰箱:“我去熱牛奶,你要嗎?”雖然沒喝酒,但晚上喝點熱牛奶養胃,順便“壓壓驚”。
肖瑾打量著熟悉的布置,坐下,說:“要,謝謝。”
熱好牛奶,木枕溪放了一杯在肖瑾面前的茶幾上,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肖瑾兩手捧起牛奶杯,長睫毛在杯子上方抬起來,目光純粹。
肖瑾道:“剛剛那個……你前女友?”
木枕溪坦然道:“對。”
肖瑾笑道:“你找女朋友的眼光比你選爵士樂的眼光好多了。”
明明是沉重的話題,卻被她以這樣的口吻舉重若輕地說出來,木枕溪心裡被不輕不重地捅了一刀,酸澀難言,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道:“我隨便聽聽的,網上拉了個歌單。”
她是沒有肖瑾從小到大的家世底蘊,以前肖瑾聽,她就跟著聽,不知道具體是些什麽,後來肖瑾走了,她還是聽,照舊不知道是些什麽。
肖瑾莞爾,道:“女朋友也是隨便找找的?”
木枕溪道:“不是,是殷笑梨介紹認識的,她對我的感情生活很上心。”
肖瑾了然點頭:“相親?”
木枕溪說:“差不多吧。”
肖瑾接著問:“和我一樣?”
木枕溪怔了怔,慢慢地點了下頭。
肖瑾道:“那天如果和你相親的不是我,遇到合適的,你會……”她抿了口牛奶,小口地呼吸了下,說,“會和對方在一起嗎?”
木枕溪吐字變得困難:“……會。”
肖瑾轉頭看了飄窗一眼,再將視線轉回來,問:“你和她什麽時候分手的?”
木枕溪說:“差不多去年這個時候。”
肖瑾道:“也挺久了。”
木枕溪說:“是。”
肖瑾道:“後來就一直單著了?”
木枕溪說:“到目前為止是。”
肖瑾道:“原因?”
木枕溪說:“工作太忙,沒時間陪她。”
肖瑾問:“她提的分手還是你?”
木枕溪道:“她。”
肖瑾額角青筋輕輕地跳了下,荒唐道:“那她還有臉來找你?”
木枕溪怔住,突然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肖瑾明白了她那一眼的深意,當年是自己不辭而別,現今她不也是腆著張臉回來找她麽?
肖瑾自嘲一笑,略過了這個話題,道:“你還……”停頓幾秒鍾,她攥緊手裡的杯子,凝視木枕溪的眼睛,不敢錯漏任何一絲細節,“你還愛她嗎?”
短短幾個字,她說得無比乾澀且艱難。
木枕溪搖頭,毫不猶豫。
接著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
其實說不上愛這個深重的字眼,充其量算是喜歡。殷笑梨給她提供了一個途徑認識對方,她覺得人家長得好看,喜歡她的長相,約著見了幾次面,性格方面都合得來,又喜歡了人家的性格,便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這世界上的在一起,不一定都有必須在一起的理由。
那樣刻骨銘心的愛,一生只有一次。
肖瑾笑了笑,將杯底的牛奶一飲而盡,說:“我去洗澡了。”
木枕溪道:“好,去吧。”
她起身拿過肖瑾面前的杯子,去廚房清洗。水龍頭擰開,她察覺身後有一道注視的目光,便扭頭看去,肖瑾又站在門口,有話要說的樣子。
木枕溪:“怎麽了?”
肖瑾手扶著門框,問:“你會和她複合嗎?”她從木枕溪的表現中推斷出了答案,但還是想親耳聽到她說。
木枕溪皺眉,不假思索地說:“不會。”
肖瑾走了,腳步輕快。
她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鍾,離十二點還差五分鍾,忍不住翹了翹唇角。
這是她十年來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木枕溪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
肖瑾是怎麽出現在酒吧外面的,她猜也能猜到,無非就是跟蹤她,現今生氣的時效已經過了,何況她根本沒生氣。與此同時,她更加確定肖瑾還愛著她的事實。
還有,或許是遇到了今晚的事情,措手不及,肖瑾忘了偽裝,抑或是沒辦法偽裝,她沒發現自己今晚上的表現異常的冷靜。
十七歲的肖瑾也很冷靜,但不會做到現在這個地步。
木枕溪更傾向於她已經恢復了記憶,即便不是所有,也是大部分。從前陣子去學校辦入職流程,木枕溪就已經起了疑心了,只是得不到證據去印證。與此同時,心裡總有一絲隱晦的感情在作怪,頻頻阻撓她的理智。
她的工作踏上了正軌,可以獨立生活。
是時候了。
木枕溪低頭將杯子裡的水跡擦乾,連同這些日子肖瑾在她心裡留下的痕跡,一並慢慢抹去。
木枕溪在廚房呆了很久,聽到浴室的淋浴聲停下,聽到肖瑾斷斷續續地哼歌,聽到臥室關門聲響,關門之前,肖瑾對她說:“晚安,木枕溪。”
快活得像是歡呼雀躍的鳥兒。
木枕溪揚聲回:“晚安。”
客廳很安靜。
木枕溪洗漱過後,坐在自己的地鋪上,給殷笑梨發消息,殷笑梨問她:【決定了?】
木枕溪:【嗯】
殷笑梨:【行,我明天請一天假,你過來吧】
木枕溪:【麻煩你了】
殷笑梨:【說的什麽話,好晚了,我要睡覺了,有事明天見面說】
木枕溪回了句晚安,在地上躺下,把被子拉到肩膀。
睡不著,她轉臉看著漏下月光的飄窗,一地流水般的白色細沙,今晚月色很美。木枕溪索性坐了起來,爬上飄窗,仰頭賞月,她肚子裡倒真有點墨,平時讓她找吟月的詩句還能想出來幾句,現在月亮上只有肖瑾的臉,白白淨淨,瓜子臉,細眉彎眼,明眸善睞。
吱呀——很輕很輕的一聲。
木枕溪將臥室的房門推開了一條縫隙,從門縫裡窺視著裡面的動靜,床上看得見一個女人平躺著,一隻手搭在被子外面,胸口均勻地起伏,呼吸清淺。
木枕溪做賊似的溜了進去,甚至沒敢穿鞋,光著腳,沒發出一點聲響,走到了床沿,在地板上坐了下來。
木枕溪的床不高,坐在地上也能看到肖瑾的臉,哪怕不開燈,只有一個隱約的輪廓,木枕溪還是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肖瑾翻了一下身,嘴裡嘟囔了一聲,木枕溪立刻矮身,等聽到沒動靜了,才探頭探腦地重新出來。
她在臥室裡靜靜地呆著,房間裡開著空調,再怎麽夏天,涼意也沁入了骨髓,木枕溪從坐到跪坐,再到半蹲,換了好幾種姿勢,腿都麻了,天快亮的時候,才貓著腰離開了。
木枕溪調了個鬧鍾,眯了兩個小時,正好趕上肖瑾起床的時間。
木枕溪新公司員工待遇不僅表現在豐厚的薪水、營養完善的飲食上,還有設施完備的健身房,直接在公司鍛煉就行,早上就不怎麽出去了。倒是肖瑾,隔三岔五地出去晨跑,今天又撞上她要出去鍛煉的一天。
木枕溪目送她背影,糾結了一會兒要不要做早餐,想了想還是算了,直接出門了。
她記過肖瑾的課程表,今天上午三四節有課,按照她的習慣,應該是九點去學校。木枕溪在家裡附近的咖啡廳坐到九點,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小區走。
***
剛下了一節古代文學課,課間同學嘰嘰喳喳,打打鬧鬧,要把教室吵翻了天。高跟鞋有節奏地敲在地磚上,一個同學看向教室門口,伸指抵在唇間用力“噓”了一聲。
“肖老師來了。”
同學們瞬間安靜下來。
肖瑾單手拿了本深藍色的文件夾,不輕不重地擱在了講台上,把u盤接入講台的電腦,輕移鼠標,面對底下一雙雙探究的眼睛,肖老師笑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一個女同學笑嘻嘻說:“沒有,我們在猜您今天的口紅色號。”
肖瑾平時上課不嚴肅,經常會根據課堂內容延伸出一些有趣的話題,語言風趣幽默,她年紀本來就輕,樣貌還顯小,要是穿得再學生氣一點,和底下這群學生真沒什麽兩樣,所以學生都不怎麽怕她。
肖瑾報了口紅色號,頓時好幾個女生用手機記了下來。
肖瑾看看腕表:“還沒到上課時間,你們還能再嘰喳一會兒。”
她讓同學們說話,同學們互相看看,反而不好意思了。大學裡的課堂氛圍是很輕松的,尤其是這些漢語言文學的學生,課不多,還散漫,書本上的內容但凡長點兒心都能看懂,所以對老師的要求格外地高,有的照本宣科的老師同學們煩得很,上課都各玩各的,期末考試內容重點一劃就是了。
肖瑾不一樣,她的課件只有寥寥幾個字,講課深入淺出,旁征博引,舉例論證豐富,很多知識都是課本上沒有的,連圖書館的館藏裡都不一定找得到。同學們聽得眼睛都不眨。但為了應付考試,她還有另一份總結了重點的文檔,每回講完課發給班委,班委負責發到班級群裡。
十點整,肖瑾打開了簡明扼要的課件,清冷卻不失溫和的聲音伴隨著學生求知若渴的眼神在明亮的課堂響起,如同泉水叮鈴。
“今天,請同學們跟著我一起穿越時光,來了解希伯來神話體系……”
下午肖瑾還有一節其他班的課,中午和一個交情好的女老師一起,在學校食堂吃,女老師看著她碗裡紋絲未動的菜,奇怪道:“肖瑾,你怎麽光吃飯不吃菜啊?”
肖瑾低頭看了看,隨口說:“最近減肥。”
女老師驚訝:“減肥應該吃菜不吃飯吧。”又看看她細瘦的手腕,勸道,“你這樣的就別減肥了吧,再減肥小心身體吃不消,瘦是好,但健康也重要啊。”
肖瑾道:“我剛剛說錯了,應該是增肥。”
女老師:“……”她噎了噎,說,“那你也得吃菜啊。”
肖瑾衝她彎了彎眼睛:“謝謝。”
她本來是那種很淡的五官,五官雖然精致,但漂亮得不顯眼,屬於越看越耐看的長相,冷不丁笑起來,卻仿佛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居然有點眼泛桃花的明媚感。
同事看著她發呆。
肖瑾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同事回神,接著八卦她:“辦公室好多老師問我打聽你的感情狀況,你有對象嗎?”
肖瑾甜蜜笑道:“有啊。”
同事:“嘎嘣。”
肖瑾:“什麽聲音?”
同事:“我替他們先心碎。”
肖瑾又笑了兩聲。
兩人把餐盤交到收餐台,午休,等下午上課,肖瑾打開手機,點開和木枕溪的微信對話框,輸入了幾個字,刪掉了,用力地咬緊了自己的牙關,口腔盈滿了淡淡的血腥味。
同事拿了個u型枕進來,問她:“你眼睛怎麽有點紅?”
肖瑾用紙巾揉了揉,無所謂地說:“進了髒東西。”
肖瑾下班回家,在門口站了很久,很慢很慢地開了門。家裡一眼看上去沒什麽區別,她仰起頭,眨了眨眼睛,深呼吸,開了鞋櫃門,原本滿滿當當的鞋櫃空了大半。
書房的電腦、書架上的書、臥室衣櫃的衣服,屬於木枕溪的東西都不見了。
肖瑾伸手,從茶幾上揭下來一張便簽紙,落款是木。
【這套房子還有三個月的租期,你可以趁這三個月換個別的住處。我走了,不要再聯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