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過來,她還坐在車裡,晃了晃腦袋直起腰,外面圍了好幾個人,有人捂著嘴,似乎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有人拿著手機在打電話,嘴裡不停說著什麽,看著她的方向神態焦急。
發生什麽事了?
木枕溪頭有點暈,耳朵裡輕微耳鳴,視線所及的車頭部分扭曲得不像樣子,擋風玻璃布滿了蛛網式的裂紋,記憶這才遲鈍地回溯,她發現近旁格外的安靜,近乎死寂。
肖瑾坐在她身邊,她後知後覺。
木枕溪僵住了身子,手指不可抑製地發起抖來,甚至不敢回頭去看,方才那個驚恐捂嘴的女人望的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位置。
肖瑾……
木枕溪強迫自己轉過了頭,入目是刺目的血紅,從肖瑾頭上汩汩冒出來,看不出傷口在哪兒,又仿佛全是傷口。她雙目緊閉,唇色慘白,呼吸微弱,看不出是死是活。
木枕溪心口一窒,短而促地呼吸了兩下,眼淚洶湧地漫上來,不爭氣地在眼眶裡打轉。
“肖瑾。”她喉嚨微動,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她曾經心心念念過,又刻意遺忘的名字。
一聲出口,便有了第二聲。
“肖瑾。”木枕溪帶上了哭腔。
周圍的一切都被按了靜音鍵,木枕溪仿佛力氣被抽乾,頹然後倒,呆呆地看著鮮血沿著肖瑾的臉頰到下巴,下巴到脖頸,染紅了身前的衣襟。
臉枕在血泊裡的那人突然有了反應,長睫扇動,吃力地睜開眼睛,滿臉鮮血地朝她露出一個淺淺的安定人心的笑來。
木枕溪朝她撲過來,啪嗒啪嗒掉眼淚,哽咽難言。
肖瑾說不出話,嘴唇張合,虛弱、緩慢地做了個口型:我沒事。
木枕溪淚如雨下。
肖瑾眼珠很慢很慢地上下轉動,仿佛是在仔細端詳她,確認她安然無恙,如釋重負似的,再度昏迷了過去。
木枕溪擦了眼淚,用力地掐著自己的腿,讓自己鎮定下來,從包裡摸出手機打120急救。
交警到場最快,拉開了警戒線,接著一個交警拉開了木枕溪這邊的車門,要來扶她出來,木枕溪擺手拒絕,她自己腳步發軟地下車,緊盯著躺在車裡一動不動的肖瑾。
她那邊車門損毀嚴重,人挪不出來,用上工具費了好大勁才將人小心翼翼地搬了出來,緊急包扎後送上了擔架,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快跑著上了車,木枕溪跟著上去,救護車在夜色裡呼嘯而去。
肖瑾到哪木枕溪就跟著到哪,一直到肖瑾被推進急救室,護士將她攔在門外,木枕溪才如夢初醒地扶了一下牆,踉踉蹌蹌地在長椅上坐下。
護士過來喊她。
木枕溪茫然抬眼。
護士說:“你腦門上腫了個包,需要包扎一下。”
木枕溪才摸了摸額頭,刺疼,輕輕地抽了口氣,又看護士一眼,搖搖頭,出口的嗓音跟含了把沙子似的,沙啞異常:“我等手術結束再去吧,謝謝你。”
護士表示理解,再次提醒她不要忘記了,謹慎起見,還得拍個片子看一下。
木枕溪垂著頭等待,仿佛能聽見時間在極其緩慢地流動,鍾表一樣。
哢,噠,哢,噠。
寂靜的長廊裡偶爾響起腳步聲,附近的病房的咳嗽聲,甚至是走廊盡頭的風聲,都會讓木枕溪像驚弓之鳥一樣抬起頭,然後再失望地低下。
手術進行了數個小時,燈滅了。
木枕溪霍然起身,疾步上前,焦聲道:“醫生。”
醫生拉下口罩,笑著說:“一切順利,放心吧。”
木枕溪險些喜極而泣,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謝謝醫生。”
醫生溫聲道:“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還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你是她的……”
木枕溪連忙道:“她朋友。”
醫生看了看她身後:“她家屬不在嗎?”
木枕溪半猜測地回答:“她剛回國,父母都在國外。”
“這樣。”醫生沉吟著,說,“那我跟你說吧。她主要傷在頭部,比較嚴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可能有後遺症,但具體是什麽,得等她醒來以後才知道了……”
肖瑾從手術室被推了出來,進了觀察室,木枕溪停在觀察室門口,久久未動,轉道去給自己做檢查,檢查結果出來:輕微腦震蕩,轉彎太急被磕了一下,腦門上貼了塊紗布。除此之外右肩有些酸痛,木枕溪脫了衣服檢查,發現有一片淤青,應該是撞車的時候她肩膀跟著不小心撞到了車門,讓醫生開了兩瓶藥水塗,總的來說沒有大礙。
肖瑾應該沒事了,等她醒了就能聯系上她的父母,自會有別人悉心照顧她。木枕溪沒再回去,給醫院預交了一大筆醫藥費,回了家,洗了澡,可躺在床上一閉上眼都是肖瑾枕在血泊裡的樣子,徹夜難眠。
到天亮她才恍惚有了睡意,剛要入睡就被手機吵醒了。
“木枕溪嗎?”那邊是一道莊肅的中年男聲。
木枕溪睡意全無:“對,我是,你是?”
一小時後,她趕到了交警大隊。
例行問詢做了筆錄,木枕溪被送了出來。交警和她握了下手,放開,說:“路上有攝像頭,事實很明確了,對方酒駕、超速、闖紅燈,全責,但是人也在醫院躺著,關於索賠事宜我們在積極聯系對方家屬,到時候有進展了我會再通知你。”
“辛苦您。”木枕溪禮貌地道了謝。
交警上下看看她,帶了一點笑意,說:“你算運氣好的,車撞成那樣,人一點事沒有。”他說到這輕輕地歎口氣,“和你一起的那個就……無妄之災,希望她早日康復,過兩天她醒了,我們會再去趟醫院。”
木枕溪心頭浮上了一個疑問。
木枕溪征求對方意見:“交警同志,我能不能看一下車禍現場交通攝像頭錄下來的視頻?”
交警面露難色:“這個……”
木枕溪會意,善解人意道:“那您能根據拍下來的影像給我複述一下嗎?”
這個倒是可以。交警說:“那輛小貨車車速很快,你……”
木枕溪說:“我朋友。”
交警重新組織語言道:“當時天色有點晚了,咱們林城樹多你是知道的,路燈一照,地上有樹影,給人的判斷造成障礙,貨車速度又那麽快,等你朋友看到已經來不及了,往右急打方向盤避讓,最後兩個車頭撞到了一起。”交警用兩隻手模擬兩輛車比了一下,是貨車的車頭和寶馬的左車頭親密接觸。
木枕溪眉眼不驚,想了想,問:“行車記錄儀我可以帶走嗎?”
交警:“可以的,車就在這裡。”
木枕溪拿了行車記錄儀走,回家連上電腦看。由於事故發生得太過突然,不過兩秒之間,木枕溪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放慢了倍速看。
行車記錄儀顯示:紅燈,肖瑾的寶馬好好地停在停止線前,變綠,車速慢慢加快,一直到這個時候行車記錄儀裡都沒有出現小貨車的影子,可見對方速度之快。寶馬提速到接近正常行駛速度,左側出現了一道虛影——那輛小貨車,即使調慢了倍速,依舊是一瞬間的事情,錄像裡畫面旋轉,接著一陣劇烈抖動,歸於靜止。
木枕溪把視頻往回拉,到貨車出現虛影那段,一幀一幀地看。
在撞擊發生之前,錄像裡的畫面向右急速轉動,說明當時駕駛座上的人當時是在往右急打方向盤,也因為這樣,本來是要兩個人直面承受的撞擊,被駕駛位的人承擔了絕大部分。所以肖瑾昏迷不醒,她安然無恙。
是巧合嗎?面對突發事件的正常避讓反應?通常駕駛員在遇到意外事故時都會向左打方向盤保護自己,可她為什麽往右打呢?
回想起肖瑾昏迷前的眼神,木枕溪不願意設想是那個原因。
木枕溪把那段畫面來回播放,坐立難安。
她猛地按了暫停,拿了手機和鑰匙,急步出了門。
肖瑾還在觀察室裡,中途沒有醒過。
不管是什麽原因,於情於理,木枕溪想,她也應該等到對方蘇醒,確認沒事後再離開,最好是聯系上她的父母,親手把人交到對方手上,畢竟……
木枕溪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像是懷念,又像是悵然,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不該受一丁點兒苦。
等她有別人照顧了,自己就走。
木枕溪眼神慢慢堅定下來,下了決定。
她換上無菌衣進去,坐在床邊看著對方。其實從重逢到現在,她都沒有仔細地打量過肖瑾,眼下對方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頭上包了厚厚的紗布,可並不妨礙她的美貌。
她像是宣紙上一方寫意的白山黑水,清淡古雅,不經意間悄然洇開在眼前,乍一看並不惹眼,第二眼、第三眼才能覺出其中蘊含的韻味來。
睫毛濃鼻梁高唇珠甜,木枕溪喉嚨滑動,偏開視線,落在她吊著點滴的手背上。木枕溪一根手指壓上去,覺察到了涼意,避開輸液針小心地給她捂了會兒手,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兩天后,肖瑾被轉移到普通病房。
木枕溪坐在床邊的椅子裡,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眼角余光突然瞥到面前的手指動了一下。
木枕溪猛然驚醒,喜出望外,連忙按了床頭的呼叫器叫醫生,自己則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的動靜。
就在肖瑾眼睛要完全睜開之前,木枕溪想起什麽,刷的往後倒退了三步,收斂所有情緒,站直了身子。
肖瑾一醒過來,就看到一個陌生卻又透著強烈熟悉感的漂亮大姐姐,站在她一米開外,雙手抱臂,目光清冷。
肖瑾懵了下,這人怎麽長得和木枕溪那麽像?但木枕溪沒有她成熟,也不會染這種顏色的頭髮,更沒有錢買看起來就很昂貴的裙子。
她神色一凜,問:“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木枕溪:來,請開始你的表演
下一章,啪,她真的失憶了?我開始方了[驚恐得滿地亂爬.gif]
ps:十年長相變化很大的,髮型和五官都變啦
滴,肖瑾蘇醒中——警報,蘇醒故障,需要清除部分記憶——是否選擇清除十年記憶——是——記憶清除中,清除成功,請確定是否再次重啟——是——重啟成功,歡迎獲得高二初戀女友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