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當年,他們就已經見識過了, 肖瑾為了木枕溪, 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如果他們早點明白這一點,就不會……
盧曉筠放輕腳步, 生怕被肖瑾發現, 將耳朵小心翼翼地貼到了臥室的房門上。老房子了, 隔音條件雖然不至太差, 卻也沒有多好, 盧曉筠豎著耳朵, 將自己黏在門板上不動, 終於聽到從裡面傳出來的, 撕心裂肺的哭聲。
盧曉筠眼眶一下子跟著濕了。
她抬手抹了下眼角,在門口靜默地垂首站著, 沒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半小時, 也可能更長,盧曉筠雙腳站得都麻木了,裡面哭聲漸弱,接著響起來的是椅子和地面接觸的碰撞聲。
盧曉筠心口咯噔了一下。
而後裡面竟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盧曉筠找來備用鑰匙, 直接打開了房門,肖瑾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滿臉的淚痕,眉頭痛苦地擰在一起,額頭上撞出了觸目驚心的一片紅。
盧曉筠沒打120,仿佛司空見慣似的,把肖瑾從地上扶到了床上,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安靜地守著,握住了肖瑾的一隻手,入手冰涼,忙用兩隻手一起捂著。
只有在肖瑾熟睡的時候,盧曉筠才能這麽“大膽”地親近自己的女兒。
她視線落在肖瑾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上,漸漸上移,定格在肖瑾的左邊額角,那兒有一塊陳年的疤,時間過去太久,不仔細看的話,基本看不出來。
盧曉筠知道那塊疤是怎麽來的,也是那次,讓肖瑾落下了頭疼的頑疾,發作起來痛不欲生。
盧曉筠看著看著,突然緩緩地皺起了眉頭。她動作輕柔撥開肖瑾額角的發絲,仔細確認了一番,露出驚詫神色:怎麽這舊疤上又添了一道新傷,就連縫合傷口處的痕跡都依稀可見,什麽時候受的傷?
盧曉筠心驚之下,給肖父發了條消息。
肖父回復:【你先問問她,她要是不說,我讓人查】
盧曉筠:【好】
肖瑾躺了有四個小時,垂在被面上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猛然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彈了起來,胸口急劇起伏,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做噩夢了嗎?”一道溫柔的聲音從前方傳過來。
肖瑾往後縮了一下,看清面前的人是盧曉筠,點了點頭。緊接著,她暈倒前的記憶回籠,驟然睜大了雙眼,往書桌看去。
盧曉筠料到她心中所想似的,安撫地說:“還在。”
肖瑾一言未發,掀開被子下床,將那些攤放在桌上的信一封一封地按照順序疊好,裝進袋子裡,抱在懷裡就要離開。
盧曉筠叫住她往外走的腳步:“稍等一下。”
肖瑾回頭,用漠然的眼神表示詢問:還有什麽事嗎?
這些信的出現,再次勾起了肖瑾的隱痛,她們之間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恐怕要再次降回冰點。盧曉筠壓下了心裡排山倒海的苦澀,盡量用溫和的口吻,心平氣和地問:“你額角的疤,是怎麽回事?”
肖瑾斜睨著她,森然開口:“撞的。”
盧曉筠說:“我不是問十年前,我是問那道新的。”
肖瑾還是說:“撞的。”
盧曉筠啞口無言。
肖瑾一分鍾都不想在這裡多待下去,她等了三秒鍾,盧曉筠沒有再說話,大步流星地朝門口邁去。
盧曉筠忍了忍,沒忍住,終於衝著她的背影喊道:“你真的要恨我和你爸爸一輩子嗎?要怎麽做你才肯原諒我們?”
肖瑾駐足。
良久,她嗤笑一聲,低低地嘲諷地勾了下唇角,道:“原諒?”
像是說給盧曉筠,又是說給自己聽。
肖瑾眼睛裡盈滿了淚水。
她連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麽原諒自己了,更何況是別人呢?
沉悶的關門聲在客廳響起,盧曉筠再沒能等到肖瑾的任何答覆,她頹然坐倒在沙發上,兩手掩住了自己的臉。
***
肖瑾來的時候是中午,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雖春寒料峭,但月朗星稀,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她把大衣的扣子解開,將那些信捂在懷裡,好像這樣就能隔著漫長的時光觸碰到當年那個孤獨無助的木枕溪。她進小區的時候走了神,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木枕溪家樓下了。
她仰頭往上看,一層一層地往上數,木枕溪家的燈亮著,今天大概是準時下的班。
肖瑾沒走,就在樓下大門不遠的一條長椅上慢慢坐了下來,眼神很茫然,不知道要做什麽,她甚至不知道要想些什麽,只是這麽坐著,仿佛讓她涼透的心口回一點暖意。
離她近一點就好了。
風從領口往裡灌,肢體還是能感覺到冷的,肖瑾把自己像一隻小動物一樣蜷縮起來。路過的鄰居紛紛朝她投來詫異的目光,肖瑾通通視而不見。
如果不是木枕溪突然從樓裡出來,站在她面前,她大概會在這裡坐到天亮。
***
木枕溪兩手撐在公司洗手間的洗手台上,用很陌生的眼神看著鏡子裡眼泛淚光的女人,直到自己恢復了常態,才低頭用雙手掬了捧涼水,放任它從指縫流了個乾淨,用沾濕的手掌給眼睛簡略地做了個冷敷。
她安然自若地回到了辦公室,柯基妹子不敢直視她,偷偷摸摸地用眼神打量她,被木枕溪一記眼刀橫了回去。
一開始的工作有點心不在焉,木枕溪眼睛盯住電腦不放,慢慢地找回工作狀態。
年前剛瘋狂地加了一陣班,年後這幾天暫時沒那麽趕,木枕溪難得的準時下了班回家,路上特意去超市買了牛腩,打算做個大菜,犒勞一下自己。
肖瑾給殷笑梨的任務其實挺簡單,就算肖瑾不拜托她,等殷笑梨知道她和肖瑾的進展,自己也會憋不住去問,現在只能說是提前了而已。
初一當天木枕溪送肖瑾回家,後幾天假期肖瑾試探著約了木枕溪吃飯,被對方以想在家裡睡覺拒絕了,之後肖瑾便縮回了主動試探的觸角。
殷笑梨不能暴露自己和肖瑾聯系密切,隻好抓著木枕溪初一那天為什麽睡到那麽晚不放,軟磨硬泡地終於如願從木枕溪那裡得到了她去火車站接了肖瑾的答案。
“你怎麽想的?”殷笑梨開始旁敲側擊地打聽。
“什麽怎麽想的?”木枕溪揣著明白裝糊塗,她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麻,不想回答有關肖瑾的任何問題。
“就肖博士啊,你明明對她很有感覺,最近抄經抄得越發瘋狂了吧?”殷笑梨打趣她。
木枕溪:“……”
殷笑梨:“不是我說你,你這個手,白天要畫畫要做方案,晚上還要抄經,你悠著點兒啊,萬一勞累過度,將來要用的時候不行了,你怎麽辦?”
木枕溪:“……”
木枕溪把手機開了免提,自己處理超市買來的食材,決定和以前一樣把殷笑梨嘰嘰呱呱的嘮叨當成背景音,聽個響兒,不過腦子。
殷笑梨叭叭了一會兒,木枕溪又開始“嗯”“啊”“是”地心不在焉回應,就知道自己白在這兒浪費半天口水了。
但也不是全無收獲,以前木枕溪都很愛聽她這個情場老手給她叨叨感情經驗的,這會兒表現成這樣就說明她心裡越不淡定,反向推理的殷笑梨認為這也算是個好的進展。
殷笑梨喝了口水:“其實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好馬不吃回頭草嘛,過去的事讓它過去,蠻好的,但得看是什麽事兒,你這……”
她不說了,留了個白:“總之,你要是心裡有什麽疑問,或者想不通的事情,給我打電話,兩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可算是說完了,木枕溪舒了口氣,剛要掛斷,殷笑梨遲疑著,主動交代了:“其實……我告訴了肖博士一件事情。”
木枕溪沉默一息,說:“信的事情嗎?”
殷笑梨驚訝:“你知道?”
木枕溪說:“本來不知道,不過你剛才猶猶豫豫,猜出來了。”
殷笑梨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了,又覺得她對你情深義重,當年如果收到信不可能不來找你,想著裡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木枕溪淡淡地嗯了聲:“她跟我說了,沒收到。”
“她跟你說——”殷笑梨聲調倏地高了八度,驟然又壓了下去,“她連這都跟你說了,你們倆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木枕溪擰開水龍頭,兩手在水下衝洗著,淡道:“沒什麽狀況,偶爾會發發短信。”
殷笑梨搓搓手:“每天互道早安晚安的那種嗎?”
木枕溪皺眉:“沒有,有事的時候才說話。”
殷笑梨失望地撇嘴。
木枕溪掃一眼料理台上的瓶瓶罐罐,手在圍巾上擦幹了水,對電話那頭的殷笑梨說:“我出去買瓶生抽,下回再聊。”
殷笑梨洞察道:“我看你就是嫌我嘮叨。”
“沒有,哪能呢?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嘛。”木枕溪笑了聲,說,“我真要出去買醬油了,我的牛腩等著下鍋呢。”
殷笑梨大發慈悲:“去吧去吧。”
木枕溪把圍裙解了,掛在牆上的掛鉤上,門邊大衣隨便一套就出門了。買個醬油不需要去大超市,小區門口的24小時便利店就有,她腦海裡掠過一道女人的身影,按下了電梯按鈕。
肚子餓得直叫,木枕溪開了樓下的門禁,目不斜視地往外走,匆匆路過長椅上低垂著頭的身影。
直到走出去四五米遠,她才突然頓住了腳,難以置信地往回看去。
“肖瑾?”她走到對方面前,輕喚對方的名字。微微彎下腰望著肖瑾的發頂,發絲掩映下的潔白耳垂,柔美的臉部線條。
肖瑾一怔,抬起頭,看清是木枕溪的那一刻瞳孔驟然一縮,接著將兩腳往椅下蜷了蜷,像是畏懼,又像是不知所措。
她臉頰和嘴唇在寒風裡凍得發白,瘦削的肩膀因為發抖而更加單薄,無措的眼神讓木枕溪心口微微地收縮了一下,湧上疼意。
木枕溪放柔了聲音,問:“你怎麽在這裡?”
肖瑾如夢初醒,才反應過來似的,站起來就要走。
她起身太急,木枕溪就站在她跟前,留給她的空間更狹窄,剛站起來便不受控制地往後一倒,木枕溪條件反射地手臂一伸,環過她的腰,將她帶進了自己懷裡。
肖瑾整個人凍得像一根人形冰塊,原本想放開她的木枕溪連帶著一個激靈,手停留在了她的後腰,將她摟得更緊了一點。
很快她感覺到了這個擁抱的怪異之處,肖瑾身前鼓囊囊的,木枕溪借著路燈低頭一瞧,是一袋子的信,很普通的那種黃色的信封。
木枕溪猜了個七七八八,仰頭將下巴抵在肖瑾柔軟的發頂,輕柔地蹭了蹭,心裡歎了口氣。
肖瑾沉浸在這樣的溫情裡不過三秒,掙脫了她的懷抱。
木枕溪凝視著她低垂的眼簾,終於還是開了口:“你不用這麽自責。”很柔軟的語氣。
肖瑾沒說話。
“都過去好多年了,你要是不提,連我自己都快忘了還有這回事。”換了輕松的口吻。
肖瑾依舊沒吭聲。
木枕溪說完這兩句,搜腸刮肚,憋出不疼不癢的一句:“我現在要去買醬油,你和我一起嗎?”這樣會讓肖瑾開心一點嗎?她忐忑地猜測著。
肖瑾始終沒有抬起眼睛。
木枕溪無計可施,不由分說強行扣住了肖瑾的手腕,將她帶離這個地方。肖瑾垂著眼,一步一步,很乖地跟她走,又像是行屍走肉。
木枕溪惴惴不安,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她,總覺得要出什麽事似的。
有驚無險地到了便利店門口,木枕溪依舊沒放開手,像牽小孩兒似的,拉著肖瑾站在貨架前,輕柔地哄著問:“你喜歡什麽牌子的生抽?海天還是李錦記?”
肖瑾遲鈍地抬起眼睫,頭頂的燈光落進她眼睛裡。
木枕溪雙眼倏然亮了,提高聲音:“海天,李錦記?你喜歡哪個?”
旁邊的一位顧客用宛如智障地眼神看過來。
肖瑾一隻手箍著裝信封的塑料袋,另一隻手在木枕溪手裡,沒有手去指,隻好開了口:“海天吧。”嗓子很啞,聲若蚊呐,得貼近她才能聽清。
木枕溪聽到她聲音猛地松了口氣,還會說話就好。
木枕溪從貨架上拿了瓶海天的生抽,牽著肖瑾去櫃台,目光一掠,伸手取了兩包彩虹糖下來,一並付了帳。
她把肖瑾送到了2棟樓下,彩虹糖塞進她大衣口袋裡,輕輕拍了拍:“回家睡一覺,最好先泡個熱水澡,不然容易著涼。”她又摸一下肖瑾的臉和耳朵,忍不住用溫熱的雙手給她捂暖,而後看著她進了樓裡。
木枕溪在門外朝她揮了揮手,衝她笑。
肖瑾跟著提了提嘴角,轉身朝電梯口走去。
木枕溪等到她身影消失不見,輕輕地歎氣,眉眼揉上濃重的倦色,往家的方向走。
木枕溪將醬油放到廚房,從飄窗看肖瑾家的窗戶,一片黑暗。
木枕溪:“???”
怎麽回事?人沒回去嗎?
她顧不得許多,掏出手機給肖瑾打了個電話,一直響到自動掛斷都沒人接。
木枕溪低聲罵了句髒話,剛進家門,殘留著主人體溫的大衣再次被穿回了身上,木枕溪再度出了門,不停地撥打肖瑾的電話。
她一個都沒接。
很好。
木枕溪在心裡冷笑,等自己找到她的,她非得……非得用力捏她兩下臉。
木枕溪往2棟的方向衝,半途就遇到肖瑾了,她懷裡已經沒了那些信,脖子上圍了條薑黃色的圍巾,看她過來的方向,應該是朝自己家來的。
木枕溪和她相遇在中途,木枕溪捏她臉的想法煙消雲散,肖瑾抬眸望她。
木枕溪沒說話。
肖瑾也沒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過後,木枕溪問她:“你去哪兒?”
肖瑾說:“去你家樓下坐著。”
“大冬天的你就非得往那兒坐?”木枕溪說,“你是不是有病啊?”
“嗯。”肖瑾承認,“我有病。”她還說,“你不要管我了。”神情很平靜,不複剛才木枕溪見她時候的呆滯,像是深思熟慮過後的。
木枕溪:“……”
她竟然不知道怎麽接她的話。
肖瑾繼續往前走,和她擦肩而過。
木枕溪回頭,跟上她的腳步,命令道:“你現在就給我回去,聽到沒有?”
肖瑾置若罔聞。
木枕溪語重心長:“就你這個身子骨,你會感冒的。”
肖瑾不答話。
木枕溪琢磨了一下,說:“你這是苦肉計?”
肖瑾好像有點想笑,一個上揚的弧度到了唇角,還沒來得及成形便消散無形。
木枕溪事先申明說:“我不會心軟的。”
肖瑾這回是真的笑了一下,笑意很淺:“不是苦肉計,你也千萬不要對我心軟。”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了17棟樓下,肖瑾在長椅上坐下來,說:“你讓我自己待會兒吧。”
木枕溪杵著不動。
肖瑾無奈抬頭,表情比方才生動了許多,說:“我想點事情,你在這裡會打擾我。”
木枕溪問:“想什麽?”非要在這個天寒地凍的地方想?
肖瑾直視著她的雙眸,說:“想你。”
木枕溪:“……”
借著不甚明亮的路燈掩映,老臉一紅的木枕溪登時拂袖而去。
肖瑾看著她的背影,忍俊不禁地勾了下唇角,繼而將圍巾往上拽了拽,擋住了半張臉,垂眸沉思。
木枕溪在樓上抓耳撓腮,各個房間的窗戶都拉開一遍,看看有沒有哪個窗戶能看到樓下的,不太巧的是,都看不到,就算能看到,隔著三十三層樓的高度,底下的人都只是比螞蟻一樣大的小點兒,沒有任何用處。
肖瑾這麽大一個人了,坐會兒就坐會兒,小區裡也不會有什麽壞人,你至於這麽著急上火嗎?
木枕溪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安心去燒牛腩了,燉牛腩比較費時,木枕溪估計中火差不多了,調了小火,下樓隔著玻璃門偷偷看了門外一眼。
一個小時過去了,肖瑾還沒走,跟她方才上樓的坐姿一模一樣。
她不會真坐一晚上吧?
木枕溪皺著眉頭回了樓上,她開始懷疑那些信其實是肖瑾寫的,而不是她寫的,為什麽好像兩個人掉了個個?不該是肖瑾安慰她嗎?雖然她現在已經不需要安慰了。
木枕溪靠在廚房的料理台沿,眼睛看著燃氣灶淡藍色的火焰,彎了彎唇角。
話又說回來,肖瑾這一通折騰,木枕溪今天從公司回來心上壓著的那一抹沉重的心情到現在掃蕩一空,滿腦子只剩下怎麽讓肖瑾恢復正常。
肖瑾和她的性格完全相反,她是外冷內熱,只要走進她心裡的人,木枕溪便推心置腹,從來不瞞著什麽,從前她對肖瑾就是這樣,尤其是外婆住院後,把肖瑾當成了唯一的依靠。
肖瑾則是外熱內冷,待人處事溫和親善,到哪兒都很受歡迎,但她心裡在想什麽,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怕後來和木枕溪談了戀愛,她也是這段關系裡絕對的掌控者,她說什麽就是什麽,讓木枕溪做什麽木枕溪就做什麽,不會說背後的原因。
木枕溪一開始還會問,可問了也沒答案,或者說那些答案一聽就是肖瑾信口胡謅來的,久而久之,兩人都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
平時還好,一遇到翻天覆地的大事,便暴露出其中的極大弊端。若是當年她們倆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好好溝通,很大可能最後不會弄得慘淡分手。
鍋裡燉著的牛腩差不多了,木枕溪揭開鍋蓋看了一眼,從筷筒裡抽了雙筷子,分別嘗了嘗土豆和牛腩,燉得酥爛軟糯,入口即化。
就是有點兒燙,木枕溪以手作扇,在嘴邊扇了扇風。
手旁的大理石台上還放著其他處理好的食材,木枕溪看了看,歎了口氣。她把火關了,從電飯煲裡用碗盛著,量了兩碗飯出來,直接倒進了燉牛腩的小鍋裡,蓋上鍋蓋,在底部墊了塊乾淨的抹布,端出來放在了玄關的台面上,又洗了兩隻杓子出來,用紙巾包好。
她在門口看著鍋和杓子發了會兒愣,認命地想:大概是上輩子欠了肖瑾的。
木枕溪端著鍋下了樓,一屁股坐在肖瑾旁邊的位置上。
肖瑾一愣:“你怎麽……”
木枕溪沒看她,低頭擺弄鍋柄,淡淡地問:“吃晚飯了嗎?”
“沒有。”肖瑾自然看到了她膝蓋上墊著的一口鍋,隔著透明的玻璃蓋能看到裡面浸了金黃色湯汁的米飯,已經快一整天沒吃飯的肖瑾肚子跟著叫了一聲。
木枕溪心說:叫你逞強。
肖瑾不敢相信地心想:這是給自己送晚飯來了嗎?
木枕溪偏頭衝她狡黠一笑:“那你就餓著吧。”
肖瑾:“……”
木枕溪故意放慢了動作,一點一點地將鍋蓋揭開,酥香的牛腩汁水飽滿,明黃色的土豆燉得軟爛,香氣先是慢慢散發,而後無孔不入,佔領了肖瑾的所有呼吸。
她不著痕跡地往下咽了咽口水。
木枕溪從大衣兜裡掏出不鏽鋼杓子,在肖瑾眼巴巴的注視下,把米飯和土豆牛腩拌在一起,原本只是沾染湯汁的米飯徹底和其他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在路燈的照耀下,散發出誘人的光。
正巧路過一位鄰居,一聞見這霸道濃鬱的香氣,頓時兩眼瞪過來,控訴著深夜放毒的二位喪心病狂,緊接著趕緊溜了。
木枕溪晃了晃手裡的杓子,就跟揚著一根逗貓棒似的,她歪了歪頭,好整以暇地看肖瑾:“吃嗎?”
肖瑾喉嚨滑動,很沒骨氣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