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樣子,寧遠是要先給你們李家一點甜頭。捧薑煥璋,必定是為了江南,我人手不夠,只能顧京城,要不然……”
長公主尾聲裡都是遺憾,“要是知道文濤在江南都幹了什麽就好了。不過,雖然不知道寧遠和文濤是怎麽打算的,要出什麽招,這一趟江南之事了了之後,李家和薑家,大約要徹底翻臉成仇了。”
“文二爺這趟江南之行,因為是長公主的差使,阿娘把南邊所有的錢和人,都交到文二爺手上,隨他調用,而且,阿娘吩咐了隨行的護衛管事,一切聽文二爺吩咐。”
頓了頓,李桐接著道:“文二爺走前,和阿娘說了,中間一個字兒也不會讓人遞送回來。”
福安長公主笑眯眯看著李桐,“你不用和我解釋這些,江南之行,文濤不會告訴你阿娘,更不會告訴你,走前不告訴,中間就更不會說了,我的差使,你和你阿娘不知道最好,這一條,文濤清楚明白得很。”
“嗯。”李桐毫不掩飾的舒了口氣,福安長公主笑起來,“你怕我做什麽?我這麽個只能困在這兒閑聊的廢人,我還能怎麽著你?”
“不是怕怎麽著,是怕傷了長公主的心。”
福安長公主神情一滯,隨即岔開話題,“這事,雖說算是寧遠幫了大忙,不過,你不用謝他。”
“嗯?”李桐疑惑看著長公主。
“用用心眼!”福安長公主橫著李桐,“你和薑煥璋新婚夫妻鬧鬧別扭,這不算大事,至少在世人眼裡,不是大事,都說勸和不勸離,壞人親事如殺父,寧遠卻逆世情而為,非要壞了你這門親事,你不會當他是知音了吧?”
李桐哭笑不得,今天這些話之前,她壓根沒想到寧遠會幫她擺脫薑家,就是現在,她也持懷疑態度,薑家,不是那麽好擺脫的,兩世加一起,她都沒想出什麽好辦法。
她當他什麽知音?
“薑煥璋已經上了老三這條破船,你要是跟薑煥璋和好了,除掉老大和老四之後,李家和寧家,就得分道揚鑣,不對,是刀槍相見,就是現在,也得是同船而行,各懷心思,互相提防,互留後手,誰也沒法信得過誰,可要是你從薑家脫身出來,李家和薑家由親家成了仇家……”
福安長公主悠悠歎著氣,“偏偏你正好鐵了心想從薑家脫身,這寧遠,真是好運道。”
“長公主把話都說的這樣明白了,他還有什麽好運道?”
“還是好運道,我也想幫你脫身,可還沒能想出一個又打了老鼠,又不傷你這隻玉花瓶的好主意,寧遠要是做到了,這件事,還有上次那把火,老娘我就放他一馬,不跟他計較了。”
李桐心裡一酸,眼眶有些濕,忙低頭掩飾,“多謝你。”
福安長公主調開目光,仿佛沒看到李桐眼角那滴隱隱約約的淚珠,“文濤是個不拘世情的,眼光又利,你的打算,他必定看的清清楚楚,和寧遠結盟,這是替李家、替你打算,對於李家來說,老大和老四你們攀不上,老三已經被薑煥璋佔了,只能老五,對於文濤來說,和老大或是老四結盟,難度太小,沒意思,和老三結盟……他大約看不上老三,老五最好,因為難度最大。”
李桐失笑無語。
“那你呢?把別人想的這麽透,你自己呢?”
“我?”福安長公主沉默了片刻,沒答話,對她來說,老三是最佳人選,不過,她已經決心終老在這間庵堂裡了。
“文濤野心勃勃,不過,他是靠著李家,再由你而借著我的勢,才得了和寧遠結盟的資格,若沒有李家,他尋寧遠,那就是投靠,投靠和結盟,這就是天淵之別了,他聰明著呢,你不用擔心他反噬,只要要看著他別興奮的太過,他不怕粉身碎骨,李家可犯不著。”
福安長公主錯開話題,叮囑李桐,李桐目光複雜的看著她,半晌才低低應了聲。
福安長公主沒看李桐,指甲彈著杯子,望著天空想的有些出神,“寧遠算得上無法無天,文濤,百無禁忌……文家到這最後一代,總算一了心願,做了件不亞於造反的大事。”
幾句話聽的李桐後背一層冷汗,長公主的話,越來越駭人了。
“你別看我。”福安長公主突然收回目光,看了眼直直盯著她的李桐,神色有些陰沉,“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我有心無力,阻止不了寧遠,也管不了文濤,至於皇上……”
福安長公主笑容淒涼,“只要林家不絕嗣,我就對得起阿爹,對得起林家,旁的……哪一代不是這樣?我曾經問過季老丞相,為什麽皇上要用朱砂,季老丞相說,那不是朱砂,那是人血,那是要提醒皇上,他每一個字寫下,都關著無數生靈,一字不慎,也許就血流成河。其實還有一句,季老丞相沒說,他不敢說,朱砂,是每一代皇族的血,舊的幹了,新的又流出來。”
李桐移開目光,那裡面,仕子百姓的血更多。
…………
江南,太平府。
祝青程沿著秦淮河,邊走邊四下張望,一條小巧雅致的花船靠過來,船上,一個小丫頭衝祝青程招手:“三少爺,這裡!”
祝青程正經過一個一個往下的小台階,急忙幾步奔下去,船靠過來,小丫頭伸出手,祝青程借著點力,跳上了船。
花船速度快起來,順著水流,飛快而下。
祝青程掀簾進艙,船艙裡馨香撲鼻,佔了一半船艙的榻上,文二爺盤膝而坐,對著滿桌豐盛的菜肴,手裡捏著杯黃酒,正悠閑的慢慢啜著。
“二叔!”祝青程一臉喜悅,長揖見禮。
“坐吧坐吧。”文二爺看起來十分疲憊,放下杯子,示意祝青程。
“二叔,我到處找你,有急事,我急的這幾天都睡不著覺!”長揖還沒起來,祝青程就急急忙忙道。
“左先生要見我?”文二爺一臉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