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侯府墨夫人熱情殷勤的陪著說了好一會兒恭賀吉利話兒,這才一邊曲膝一邊後退,進殿找阿娘錢老夫人。
“看看。”福安長公主既沒看袁夫人,也沒看墨夫人,確切的說,她對單身而來的夫人、老夫人都沒興趣,這會兒,她對帶著賀十一娘的隨國公府趙老夫人和吳夫人,以及帶著周八娘子的荊國公夫人華氏,興致高漲。
“綠雲呢?去打聽打聽,跟在趙老夫人身邊的小佳人是誰,竟然有幾分周貴妃的模樣,短短幾天,就能找到這樣的……只怕是早就備下的,隨國公府可真是……嘖嘖。”
福安長公主嘖嘖有聲,綠雲出去的快,回來的更快,“是賀家十一娘,隨國公世子夫人賀氏庶出妹妹。”
“果然。”福安長公主笑起來,“肥水不流外人田,周八娘子,難道周家還想讓周八娘子進宮?就她那腦子,能進宮?是了,周貴妃也沒腦子,唉!”
福安長公主又是嘖嘖又是歎氣,李桐一臉無語的斜著她,她這看熱鬧的勁頭,可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高書江夫人帶的是誰?一笑起來可真甜,看起來很有幾分貴氣,哪家的姑娘?”福安長公主的目光只在小娘子們身上打轉。
“是高家三奶奶湯氏嫡親的妹妹湯五娘子。”綠雲辦事利落,剛才出去一趟,但凡她不認識的,都先打聽了,好在她不認識的實在不多。
“湯家……”福安長公主拖長聲音,“山西湯家?怎麽著,連湯家也準備插一腳進來,分點兒好處了?有這麽亂了?有意思!”
“永安伯府也把姑娘帶來了,就她家姑娘這長相心眼……嘖,周氏可真是個好榜樣,人人都以為可以來撞一撞大運了!”福安長公主一聲冷笑,“解家二娘子,趙侍郎家九娘子,楚尚書家三姑娘也來了,很好,這個我得好好看看。”
福安長公主聲音驟冷,李桐忙轉頭看向她,福安長公主沒理她,隻緊盯著外面的小娘子,“孫學士家十二娘,嗯,他家緊跟老四跟出了甜頭,這是準備替老四扎籬笆呢,還是起了心?有意思!咦!”
福安長公主手指指著外面,猛轉頭看向李桐,李桐順著她的手指,看著畏畏縮縮在人群邊緣想往裡擠卻又明顯擠不進去的綏寧伯陳夫人,那位世子夫人曲大奶奶,以及興奮的到處亂看的薑婉薑寧,目光在薑婉和薑寧那身光彩閃閃的織錦緞襖裙上頓了頓,這是她的衣服,她的陪嫁。
“怎麽了?”李桐打量了一遍,淡然問了句。
“噢。”福安長公主笑起來,“倒是顯得我小氣了,你說說,這是晉王的意思,還是薑煥璋的主意?或者是季天官?”
“寧娘娘請了京城所有三品以上老夫人、夫人,綏寧伯夫人是伯夫人,世子夫人也在三品內,人家自然要來,應該沒誰的意思,那兩位,壞事有余,可不能成事的人。”
李桐看著薑婉和薑寧道,從前,這一對給她惹了一輩子禍,也給薑煥璋惹了一輩子禍,薑煥璋怎麽可能不知道他這兩個妹妹是什麽樣人,怎麽可能讓她們進宮。
“嗯,那位就是曲氏?”福安長公主細細打量著曲大奶奶,“看這面相,是個狠厲的,薄情寡義,這個人是文濤找的?”
“應該是。”
“文濤這是要替你出出氣吧。”福安長公主又仔細看了一會兒,笑起來,“他說他自己,心思狠辣,有傷陰德,不宜留後,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瑤華殿外越來越熱鬧,福安長公主將到場的小娘子點評了一遍,意猶未盡的歎了口氣,“好些年沒見過這樣的大熱鬧了,真是有意思!”
“離熱鬧還早呢。”李桐看著殿裡漸漸三三兩兩聚集成群的小娘子和老夫人、夫人們。
這樣的場合,她經歷了幾十年,周旋了幾十年,如今再看,恍然有種浮在半空,真正的居高臨下、一覽無余的感覺。
福安長公主嗯了一聲,抬起一隻腳盤在圈椅上,似喝非喝的抿著茶,挨個打量殿內的老夫人、夫人們。
李桐的目光慢慢掠過殿內花枝招展的小娘子。
周六少爺嫡親的妹妹周八娘子略矮微胖,鼻尖上帶著微微的汗意,正仰著頭,和孫十二娘說著話。
從前她頭一回見她時,她已經是禮部趙侍郎家小兒子趙明軒的媳婦兒周四奶奶,她是她記憶中的模樣,要說不一樣,也就是年青了些,她就這樣憨憨的、歡快的笑了一輩子,她羨慕了她半輩子。
李桐的目光從周八娘子身上移向孫十二娘,從前到現在,這是她頭一回看到她,從前那一回,孫學士依附四皇子,猛衝直進,在那場兄弟相殘中送了命,之後皇上誅連了所有沾得上的人, 孫家瞬間分崩離析,她沒聽說過孫十二娘怎麽樣,大約是死了吧。
這一回,不知道孫家能不能逃脫滅門之禍。
也就一會兒,解二娘子就從諸小娘子中不自覺的脫出來,站在一群小娘子中間,她的光彩最濃最豔。
李桐定定的看著她。她記得春闈後,她定給了狀元陳安邦,陳家是山東旺族,陳安邦人品俊秀,才華出眾,當時慕煞了京城所有的小娘子,那一兩個月,她嫁了狀元陳安邦的事,是京城最熱門的話題。
可沒多久,陳安邦在那場兩虎相爭中殞命,解尚書保下了身懷六甲的孫女兒,陳家卻被殺的元氣大傷,從此凋零。
她生了個兒子,帶著兒子一直住在京城,在各家周旋,她對她極好,她也很憐惜她,今年春闈的狀元,不知道會不會還是陳安邦,她再嫁給陳安邦,大約也不會象從前那樣苦命艱難了。
解二娘子一隻手挽著楚三娘子,一隻手挽著墨六娘子,正連說帶笑,不知道說了什麽,站在她對面的趙九娘子笑的跺起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