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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涼 第41章 雲拂月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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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羽摘雕弓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6 16:13:19 来源:搜书1

涼玉上下打量拂月的臉色,見她眼底仍是淡淡烏青,神思凝滯,仍然沒有半分改觀。

她歎一口氣:“最近還常常做夢嗎?”

拂月的眼神疑惑地看過來,她向來是小心的、內斂的,此刻也只是溫馴地抬了頭。

“那些噩夢……上元燈節。”她定定看著拂月,眼見她的臉色從白轉青,瞳孔收縮,嘴唇微微顫抖起來。

那一定是不堪的回憶。只是,去除腐肉,傷口才能愈合。

她許久才定下神來,手指無意識地攪著帕子:“有時還會有,午夜夢回時。”她努力綻出個乖巧笑容,“奶奶不必擔心,孫女無礙。”

“睜眼說瞎話。”涼玉冷冷打量她。

少女有些詫異,覺得今日的蕭氏有所不同,可沒長好的疤痕被人揭開,一旦開了個塞子,內裡的驚濤駭浪就要忍不住滾滾湧出,痛得她想要喊出來。

可以嗎,最嚴厲最不苟言笑的奶奶……

涼玉低眼吹了吹滾燙的茶水:“出事以後,你與我或你爹,說過沒有?”

“奶奶……”她近乎是哀求她不要再提起,“沒有,誰都沒有過問,誰都知道,這是……”

“奇恥大辱,是嗎?”蕭氏冷靜地接話,“你為什麽沒有尋死?”

拂月的眼中盈滿了淚水:“拂月一心求死,當時爹爹視我如瘟神,天下當我是笑柄,可是奶奶,唯有奶奶,不動聲色地將拂月移到了您的院中……”

從小,她都以為奶奶不喜歡她。

的確,姐姐英姿颯爽,更得奶奶歡心。她與小妹,一個是羸弱的書呆子,一個是癡兒,奶奶從未對她們流露絲毫寵愛。

可是那段難挨的日子裡,她被奶奶強硬地留在自己院中,當某一天她從噩夢中醒來,看見不苟言笑的蕭氏披著睡袍站在她床邊,冷冷道:“拂月,死了容易,活著卻不容易。”

許是因為這句話鬼使神差地激發了她的鬥志,她吊著一口氣,撐到了現在。她的眼淚汩汩湧出,再也繃不住平日裡那副乖順聽話的表情,面容微微扭曲。

“拂月,有些話奶奶沒有告訴你,是覺得你年歲尚小。可是我看,倘若不說,你永遠不會懂。”

“你以為你父親不在乎你,你曉不曉得,為你和韓荔退婚的哪一日,你父親堂堂七尺男兒,在這裡流淚,說對不起你?”

拂月驚詫地抬頭,怔怔地望著她。

“你爹算計利益不假,想求兵權也是真,可是從來沒有因為你出了這件事,就嫌惡你、不愛你、把你當成瘟神避之不及,他是帶兵打仗的人,名聲,貞潔,跟親女兒比起來,對他來說什麽都不算。”

“你沒嫁人,不知道,這個世上雖然所有人都似乎把這樣東西看得很重,但其實它並沒有這樣重要。”

她扔了一遝信箋,拂月接過來看著,眼神逐漸錯愕,似是難以置信。

“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為何一直希望你整日讀書,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像書中的仁義道德、倫理綱常一樣清晰。就如這信件上寫的,本朝最有名的貞潔烈女,觸柱殉夫的那位,其實早與家裡的管家暗通款曲。再有,怡紅院裡的前花魁是怎麽死的,你可看清楚了——為救情郎,在官府刑室裡被毆打折磨致死,臨死也沒道一個悔字!”

拂月的手哆嗦著,一時間不知如何消化。

涼玉淡淡道:“你現在明白嗎,女人的貞潔,跟她是否忠貞並無關系。我們活在世上,靠的不是白璧無瑕,而是問心無愧。”

拂月眉心一跳,許久不曾回過神來。

涼玉撫上她單薄的肩膀:“身體上的傷痕終有一日會恢復,你是個年輕人,身子好得很,現在根本看不出一點痕跡。你之所以還覺得痛苦難耐,是因為這裡還忘不了。”她伸出手指點點拂月的胸口。

“你一天忘不了,它就一天好不了,一直潰爛下去,一輩子都折磨著你。”

少女肩膀開始顫抖,“我……”她終於小聲呼救,“我忘不了,奶奶……”

“奶奶問你,在這件事裡,那些人有錯嗎?”

拂月眼裡浮上一層怨恨和恐懼交織的神情,重重地點了點頭。

“鄭家有錯嗎?”

她仍是點頭,眼中痛苦不堪。

“那,你有錯嗎?”

她愣住了,許久,恍惚著點了點頭。

她也曾經是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侯府小姐,曾經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曾經是春社拔得頭籌的才女,贏得無數人的掌聲和讚譽……要是沒有那一天,要是沒有那件事,要是她早一點帶著婢女回來……她像小獸一樣嗚咽出聲,用手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中不斷滲出。

頭上被重重拍了一下,蕭氏用了十足的力氣,打得她眼冒金星,蕭氏眼神嚴肅,一字一頓:“在這件事裡,你沒有錯,你一點錯都沒有。”

她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著她。

“雲拂月,你為何連這點小事都想不明白?”蕭氏勾起嘴角,反唇相譏,“難道事情發生,只是因為你帶的婢女少了,回去的時辰晚了,走的路不對嗎?假如京城所有少女都跟你一樣的想法,東西兩市、上元燈節,早該被取消了。”

“既然是別人的過錯,你為什麽要怪自己?你先前的日子擺在眼前,你為何不敢繼續走?”

“不可能的,奶奶……”她眼神酸澀,想到下人們的指指點點,想到春社裡其他女子看她的眼光,想到那些關於她的醃臢的流言蜚語,那些人不懷好意的眼神,“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涼玉的眼裡流露出一絲悲憫:“我知道這種感覺,因為我也曾身敗名裂。可你想想,除了別人的口舌,你還是那個你,跟以往分毫不差,要不是如此,為何鄭襯會這樣陷落?”

一疊信箋扔過來,那些沒有拆開的,她沒有勇氣看的言之鑿鑿,那些她不敢去觸碰的幻夢。

她搖頭,眼神如裂帛,“不可能,我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是因為他是仇人,還是因為他妄想接近你?”

“奶奶,鄭家……鄭家……”她心中矛盾萬分,眼神赤紅,心裡甜如蜜糖,卻又撕裂般疼痛。

“拂月,鄭襯不等於鄭家,他不應該是你遷怒的對象。”

“他在的時候,你明明很快樂。真心假意,你難道辨別不出?”

一連串的發問如同利劍一般將她刺個洞穿,她苦笑起來,“……真的可以嗎?”

含著一絲微弱的、搖曳燭火般的希冀。

涼玉歎了口氣:“拂月,路是人走出來的,有什麽可不可以?你不想面對鄭家,奶奶絕不讓你進鄭家的門,把你牢牢護在眼前;你怕流言蜚語,咱們府上沒有流言蜚語;你要是做噩夢,枕側有愛人,晚上一盞安神香,又是一覺到天明……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躲著、放著、掩耳盜鈴,是最沒用的一種。”

拂月和她四目相對,那雙漆黑的眸子中,滑過無數璀璨的光輝。拂月第一次覺得蕭氏的眼睛平靜、寥廓,仿佛無窮無盡的一片大草原,是她從未見過的氣象萬千,她徜徉其中,感到無盡寬容和自由。

“你敢和奶奶賭一場嗎?”

“什麽?”

“賭你若勇敢邁出這一步,往後的日子就與今日千差萬別,你會比你想象中幸福。”

她喉間澀然,一時間竟然受了感染, “……嗯。”

****

涼玉做了個奇怪的夢。

在夢裡,遠山疊翠,天空是藍紫色的,萬裡無雲。棧道上有許多人,大多是戴著草帽的挑夫,天氣悶熱,他們脖頸上搭著吸汗的棉布,皮膚被曬得紅彤彤的,盈滿了大顆大顆的汗水。

她順著人流往前走,山下有集市,沸反盈天,店家沿街叫賣,姑娘手裡捏著帕子,頭上的珠釵是人間時興的樣子。這街道與她平日所見分毫不差,她站在街道中央。

半晌,世界忽然一片寂靜。

她轉了個身。

一切停滯下來,宛如時空靜止,店家招呼的手停在半空,忽然間街上的所有房子和人變作薄薄的紙片,像是帶著年畫兒看過的皮影一樣,是模糊的輪廓,風一吹,滿街的紙片晃蕩。她嚇了一跳,往遠處看,遠山就是最大的紙片,撕成了山巒起伏的樣子。

她由懼轉驚,本能地往天上看。太陽漸漸光輝暗淡,變作彤黃一片圓圓的紙,慢慢悠悠地飄下來。

萬事萬物因而黑暗,所有的紙片忽然碎作漫天白雪,簌簌而落,有些粘在她身上,她揭起一片,竟然是撕碎的紙屑。

忽然間一股力量扯著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扔到一處紅彤彤的牆下,滿面塵土,她嗆得咳嗽起來。紅牆微微發光,她用手扶著牆面,慢悠悠站了起來。

“看清了麽?”

“牆”忽然說話,是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牆體震顫,嚇得她險些一屁股跌坐在地。這才發現,原來這“牆”是一個人,那亮閃閃的紅牆面,竟是他的衣袍。

涼玉立即撤了手,白著臉退了一步。仰頭向上看,光暈亮得刺眼,看不清那人的臉,僅有一個在光暈中的輪廓,不知怎的,她覺得他沒有惡意,只是滿心畏怯。

“這才是真正的折紙成靈,你已誤入歧途,不可將錯就錯。”那聲音平靜威嚴,帶著警告的意味。

她蹙了眉,有些懵懂,有些不甘:“可是,涼玉沒有辦法,對也是對,錯也是對。”

“歪理。”

狂風掀過,風沙席卷,她拿手遮住眼睛,險些站立不穩,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捏住她的膝蓋,直將她的骨頭捏個粉碎,她雙膝一軟便跪在地上。

十個烈日在她頭上頓現,炙烤她的脊背,膝下仿佛是燒紅的鐵板一般,要將她整個融化。她咬住下唇,汗水已經流進眼裡,火辣辣的灼痛。

“還不認錯?”

她的眼裡混著淚水和汗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移開牙口便溢出一聲痛呼,讓她強壓了,變作低聲嗚咽。汗水滴在地上,霎時化作一股白煙蒸發在空中。

她嘴唇乾裂,嗓音低啞,很快便咳出血來,重壓之下,委屈混合著惶恐:“涼玉知錯。”卻立即抬頭,一雙漆黑的眸子滿含倔強,“可惜要想好好走,須得錯下去。”

那人低歎一聲,又是一陣天地變換,大風鼓吹,吹散了天上的太陽,終於一片陰涼。涼玉這才發覺,這太陽也是紙做的,化作一張張小圓片,輕飄飄地落下來覆在她背上。

她第一次領教這樣強大的幻術,一時羞愧不堪:“涼玉有辱凡人性命,錯解折紙成靈,今時的罰,來時一定全都領了。”

一陣風吹來,吹散了她的發髻,只是比起先前的猛烈,這一回的風柔弱弱的,倒仿佛是在撫摸一般。她抻著脖子去看,強光刺得她眼淚直流,那人的面容始卻終隱在光中,看不真切。

“行錯幾步,便領幾道天雷。”

那聲音有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待她反應過來,自己早已伏在地上,“是。”

有人在她背後用力一推,幾乎是立即便醒了。府裡上下都在午休,安靜得只聽得見外周的蟲鳴聲,偶爾有下人說話,窸窸窣窣地從廊上經過。涼玉爬起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她走到桌前,整了整先前剪好的八個沾了凡人血的紙人,想到自己那日戾氣暴漲出手無度,心中五味雜陳。望著窗外的湛藍天際,細細想了片刻,恍然笑道:“連父君也看不過去了……”

她將那一遝紙人貼在胸口,闔上眼喃喃道:“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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