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帝业 朝阳齐天

天佑二年仲秋，定远大将军云萧，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回京，少年将军上官盛越血气方刚，先锋开路。大军所到之处城门大开，各地守将伏首归降，五万精锐不到半月光景便攻回京都。

朝阳门前，刀剑霍霍，呼啸声，呐喊声，号角声，铺天盖地，震撼万千，不用看光听这声音就知道那打斗的惨烈情景。

鸣锣响砌，鼓号如雷，大军后面的那辆随军马车，定定的停驻。这辆马车自边关而来，随大军而上，无论到那里它都紧随其后。

朝阳门前突如其来的一声号鼓，响砌云霄，这一声破空的巨响中夹杂着声声欢呼，那欢腾里隐约听见一声声呼喊：“朝阳，承德两门被破”

听到这呼喊，吆喝声，马车的车帘一把被人从内掀起，车内的柳染克制不住的颤抖，璀灿的笑靥随风而过。

浩浩荡荡的随军出征，拔山涉水的去那边关战地。如今是轰轰烈烈的兴兵归来，去时百姓争相欢送；归时，血溅城门，杀戮席卷。

去与归都是那么的冲冲，就如那生命的璀璨，只肖那一瞥，那一瞬间不管怎么说她终于是回来了，用这样的方式。

“小王爷大破朝阳门。”云强急速奔来，大气都未曾喘上一口：“上官将军，在承德门前与兵部尚书大战无数回合，终一举攻破承德门，洪武门与奉天门不战而降，小王爷命我请小王妃。”

“郡主您听见了吗，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连如巧都是这般激动，她紧握着柳染颤动的双手，全身一样是难以克制的抖动。

柳染在听到朝阳，承德两门被破后，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在夹杂着欢腾的吆喝声中，淡然的凝望着前方。

那前方是天下人瞻仰的皇城，那前方是一切恩怨的核心，那前方想着想着她竟然有些怯怕。

兴奋的如巧与丈夫一样疑惑的盯着好似没有丝毫喜悦的她。

前方呼喊声一片盖过一片，霍霍刀剑碰撞的响声已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士兵们的欢呼，呐喊。

“小王爷请小王妃。”云强躬身一弯腰，恭请之意凛然。然而，就是这几个字让柳染回神，怕什么，前方有他，他为她开启座座城池，此刻他在那最后一座城墙之下候着自己，只要握住他的手，就算闭上眼，也没什么好怕的。

“走。”柳染坐入车内，坦然自若。

云强坐上车驾，为她赶车，车帘仍掀起，未曾放下。

一进城门，满地鲜血，惨肢断腿，尸骨苍苍，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如巧，惊悸大叫的躲到云强身后，云强一手架车，一手环在妻子腰间，安抚着她。

而柳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云强本能的要放下车帘，但被她阻止了，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淡然的脸孔。

若是从前的自己，定会与如巧一样躲在夫婿身后，因为那是她的天，他赋予了她这样的权利。可是如今不同了，是岁月的改变，还是实事的造就，那个人为她付出了一切，父子反目，兄弟陌路，这一切他只用淡淡的一句飘然而过，“事事难，难若面面具到，我也只是随心而走。”

这样一句，包含了千万言语，她懂的。看着一城的惨烈，阵阵凄凉沁入心底川透骨髓，她是回来了，踏过了数不清的尸骨，染上数不尽的鲜血，就这样一路而归。

马车一步步的向前行驶，踏过重重尸首，街道上一片死人气息，柳染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当马车接近朝阳门之时，她回头凝视一片尸骸，仿佛隔了天地之遥，在这条路上让她想起了从前的那个自己，更想起了父母，族人，柳太后，先皇，曹皇后，还有就是刘家那三兄妹。

刘瑞在等着，刘瑶在看着，刘景呢？

他在那里，他在干什么，败局已定，还未见他现身，他到底想干什么？

九重宫，起风云，一朝惊变，一切变，这个地方的人，生来就是为权势而活的，管你是野心勃勃还是身不由己。只要身在王侯家，手握滔滔权势，就逃不出命运的安排，既然逃不掉，又何需往后退，不如随风东西流，风口lang尖搏一搏，手握生杀大权。

一味的退让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痛苦。

马车在朝阳门前缓缓的减速。

城门下，从容淡笑唇边挂，青甲银盔裹一身，持剑握萧竟惆怅，风萧萧兮如斯情愫，看得柳染痴了，看着他将剑与萧交到云强手中，而后将双手伸向她。

放眼空前，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双手，这双手握着她走过了风风雨雨，握着她闯过了无数生死劫。

此刻，这双手就在眼前，要握着她共上九重宫。

而他锐利的瞳眸里包含了她今生的一切，肆虐的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迎面吹拂，风里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夹杂着浮光掠影，夹杂着前半生的悲喜

她将手交到云萧指间，云萧紧紧的握住，一把将她打横抱下车驾，城门下，士兵将领的高呼之声响砌天边，她仰起头，目不斜视的看着他，看着他笃定的淡笑挂在唇边，看着他自信的朝自己点头，傲然由心而生，这就是她的夫婿。

“我们回来了。”他依旧温柔的嗓音，瞬间侵袭了她全部的理智，情不自禁的吻上了他的唇，当着城门下全数士兵将领的面，她吻上了他的唇，虽然只是轻轻的一记触碰，却容纳了她全部的狂热。

云萧眉睫轻挑，邪邪的朗声一笑，“这扇宣誓权利的朝阳门，今日我为你而开启。”他扶着她站在城墙下，任逆风拍打，衣袖迎风。

冰凉的风拍打席卷，柳染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她被满满的暖气包围着，就算是狂风呼啸也不会觉得冷。

重重的一点头，手心里竟然沁出了汗。

“走吧。”他眼望前方朝阳门内，想必刘景定在里面等着他们。

柳染被他牵着，并肩而走，左右后方皆是士兵将领。

背影芊芊，在光的斜透下，印在了那城墙之上，久久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