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家三口的飯桌上,他爸經常以“是阿睿提議的......”“阿睿確實是很有頭腦......”來做提起“靳睿”這個名字的話題開頭。
初中,正叛逆著,曹傑真是神煩他爸一天到晚總提別的孩子。
他甚至懷疑靳睿是不是他爸出去扯淡,和別的女的弄出來的私生子。
這事兒曹傑和他媽提過,被他媽笑著罵了一頓。
初一下班學期,曹傑有一次惹他爸生氣,被罵了一頓。
這倒沒什麽,沒想到夜裡偷聽他爸媽對話,他爸居然歎氣說,如果阿傑能和阿睿一樣,他就省心多了。
這話把曹傑惡心到了,他決定去見見靳睿。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媽什麽樣一個牛逼人物,值得他爸天天誇。
曹傑家兩個孩子,通過他哥,曹傑查到了靳睿的住處。
不是居民樓,不是學校統一宿舍,居然在醫院裡。
曹傑納悶地到醫院,按照地址找到病房,第一次看見靳睿。
他穿著一身校服,在醫院走廊的加床上坐著,靠著牆壁,正在看習題冊。
可能是他視線太直接,靳睿抬起頭。
目光冷淡,沒有溫度,整個人身上有種戾氣的沉寂。
但病房裡忽然一聲啜泣,剛才還神色漠然的人像是被戳了一刀,從過廊加床上站起來,跑進病房。
透過窗,曹傑看見病床上兩鬢斑白的女人,扶著靳睿的肩膀,大滴大滴落淚。
而靳睿,動作很輕地拍著女人的背。
曹傑說,他就是那個時候,忽然覺得自己敗了。
靳睿根本不像一個同齡的孩子,已經是一個“大人”了。
靳睿回泠城時,滿身矜貴。
姥爺一直說他能自己賺錢不容易,黎簌也沒往更深層面去想。
聽曹傑說這些,她才忽然想起來,靳睿離開泠城時也不過才幾歲。
那麽小的年紀,他是怎麽學會賺錢的?又是怎麽學會照顧生病的小羽阿姨的?
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曹傑從小賣部的貨架上拿了兩瓶可樂,扭頭對黎簌說:“你見過陳羽阿姨對麽,她沒生病前,是不是特別美?”
“非常、非常美。”黎簌鼻音很重地說。
“哎?你可別哭啊,我和你講講以前的事而已,你這要是哭了,回去我可沒法兒和阿睿交代了。”
黎簌忍著心裡的難受,說:“不是哭,我前幾天感冒過,鼻子沒完全好。”
“他也沒你想的那麽慘。”
曹傑手又隨手拿了其他飲料,和黎簌說起,“你看他睡醫院裡那種簡陋的硬板折疊床,但他看著那氣勢,比我都他媽像個富家子弟。而且那會兒他已經自己賺錢很久了,據說小學時在鋼琴會館彈琴,一小時就能賺好幾百。”
怕哄不好黎簌,回去靳睿不饒他,曹傑語速都快了一些:“而且啊,他性子特別高冷,可嚇人了,哄完陳羽阿姨之後從病房出來就恐嚇我,嚇死我了。”
靳睿當時關好病房門,對曹傑說:
如果是過來找事兒的話,別在醫院,保安室在你身後300米右轉的第二個門,趕過來只需要2分鍾,需要去醫院外面解決麽?
曹傑和黎簌形容,說靳睿當時那眼神,像要殺人滅口。
黎簌忽然想起靳睿剛回泠城時,看她時的目光。
她終於笑起來:“我知道,他剛回來時,性格確實狗!我好幾次都想掐死他的。”
兩人付過款,從小賣店出來,曹傑回頭看了眼牌匾:“為什麽叫‘小賣店’?什麽意思?”
“‘小賣店’就是‘小賣店’啊,不然叫什麽?”
“不是,我的意思是,為什麽叫‘小賣店’。”
黎簌覺得頭疼:“因為它就是個‘小賣店’啊!”
這問題一路爭論,回到靳睿家,被靳睿用一句“‘小賣店’就是江城的‘便利店’”,解決了爭論。
除了泠城以外,黎簌隻去過帝都市。
但畢竟都是北方,差異也有,卻沒有那麽大。
而且黎麗帶她去帝都時,仍然忙著自己的工作,除了抽空帶她出去玩過幾天,其他時間黎簌都是自己呆在家裡,並沒有感受到生活裡過多的迥異。
所以開飯時,她在飯桌上問:“江城和這邊是不是很不同啊?”
“那可太不同了!”
曹傑指了指玻璃窗,“江城的玻璃上可沒有這玩意兒,叫什麽來著?冰花?”
靳睿做了可樂雞翅和宮保雞丁,雞翅上裹著一層琥珀色油亮的湯汁,撒了白芝麻,看著超級有食欲。
黎簌咬著鮮嫩的雞翅,聽曹傑和靳睿說江城。
他們給她講保持在零上十幾度的冬天,講梅雨季惱人的潮濕,也講藏在枝繁葉茂中的桂花在晚上散發出幽香。
那是一個她從未去過的地方。
是靳睿生活過的地方。
她聽得有些愣神,靳睿夾了一塊雞翅放進她碗裡。
他忽然問她:“想去看看麽,有機會帶你去?”
黎簌惶然轉頭,對上靳睿含笑的眸子。
不過他說,現在學習忙,如果她想去,等高考過後,可以帶著她和姥爺一起去江城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