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又開始拿自己的心思揣摩別人了,她一心想趕走硯臣,這麼多年苦於沒著手的辦法。可陸寄眉來了,給硯臣娶了一房媳婦,用了不到一百天就將他們夫妻驅趕走了,不用說,自然是大兒媳婦動了腦子。
“常雯娶的好啊,寄眉替我去了塊心病。”周氏滿口溢美之詞:“原本以為你媳婦看人不妥,弄進來個木頭似的二少奶奶。其實她心裡有她的打算,給硯臣納妾,攪的他們夫妻沒法安寧,恨不得躲出去。哎呀,還真就躲出去了,以前我小看寄眉了,她確實有點手段。”
雖然是誇寄眉,但硯澤聽的不舒服:“納妾是我的主意,跟寄眉沒干係,她也不是想把硯臣趕走的人,您誤會了。”
周氏瞥他一眼:“這你就不懂了吧,她這是暗地裡逼迫他們。平日裡的事,你看不到,怎麼就知道沒有。你媳婦好不容易做了件得我心的好事,你怎麼還不信?!”
硯澤決定不跟母親爭辯了,既然她覺得寄眉聰明奸詐,滿意她的表現,他也沒必要爭辯,叫母親對寄眉失望。他冷聲道:“……那您就這樣想吧。”
“嘁,知道你捨不得硯臣,可如今,是他要走的。兒大不由娘,我又不能攔著不許人家上京求學。”周氏橫了兒子一眼:“你媳婦躲出去了,你也給我老實點,不許過去勸,沒准硯臣他們就等著你去求他呢,你一到,人家不走了,我可不希望他們留下。你給我掂量著點!”
“……”硯澤道:“姑姑腿摔傷了,寄眉回去探望,怎麼是躲出去……”見母親怒視他,改口道:“您說是就是吧。”
心裡亂糟糟的,寄眉不在,本就夠他不舒坦的了,又聽到硯臣要上京的消息,此刻心裡更是針紮的難受。
周氏見兒子一副憔悴的模樣,不禁道:“怎麼了?是硯臣要分家,又不是我攆他,你又什麼不滿的?敢在我面前擺臭臉,反了你的天了!”
“沒有,寄眉不在,毅兒哭哭啼啼的,我鬧心。”硯澤胡謅道。
“哦,那正好抱到我這邊來,我好好稀罕稀罕我的大孫子。”
那還是別介了。硯澤正色道:“不了,不能打擾您。我該回去看看了。”
周氏不忘對兒子的背影道:“告訴你,不許給我攔著!”
硯澤有氣無力的道:“是。”然後轉身退了出去。
妻子不在,苦了硯澤了,孩子有吃有喝的時候還好,待天晚了,毅兒找不到母親,咧嘴幹嚎。奶娘哄不好,硯澤吹軟硬兼施,也不作用,最後哭的大家都累了,硯澤靠在桌上發呆。毅兒爬過,揪著父親的手道:“騎高高,騎高高。”
“你跟我保證,叫你騎高高,你就不許哭了。”
元毅吃著手指,紅著眼圈點頭。
硯澤便叫兒子騎到自己肩膀上,在屋內無聊的踱步,不時仰頭問:“你晚上能不能不哭?我明天就派人把你送到你娘那兒去。”
“……”
硯澤聲音平直的道:“不答應是吧,那你下來。”
元毅抓住父親的發簪,忽然哭道:“嗚嗚嗚嗚……我要娘……我不下……”
“不要哭,不下就不下!”硯澤心道,你人不大,倒是會折騰人玩。
父子倆人正‘其樂融融’的享受天倫之樂,這時丫鬟來報說二少爺來了。硯澤忙趕緊把兒子弄下來,擺到榻上:“請他進來。”
元毅嚷嚷:“二叔——”就要下地去。硯澤按住兒子:“你要去幹什麼?”
“拿紅包。”瞪大閃亮亮的眼睛,天真無邪的道。
“前幾天不是剛給過你麼!”
“……還要!”歪著頭,舞著小手道。
“……”硯澤道:“朝你姑姑要去。”
“姑姑摳門。”
你這個小傢伙倒是很會識人,你舒茗姑姑確實摳門。
這時硯臣走了進來,見哥哥在跟侄子說話,忍不住笑問:“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你快坐。”硯澤喚來奶娘:“把小少爺帶下去。”
元毅嘟著嘴:“爹——”
“大人說話,你下去!”他瞪眼。
元毅這才伸出小手攀住奶娘的脖子,一副不舍的樣子出了門。
等兒子走了,硯澤苦笑道:“你來了,可把我給救了,小孩子真可怕!乖的時候還好,哭起來比鬼都嚇人,難怪叫愛哭鬼。”
“……”硯臣先呷了口茶,才緩緩的道:“大哥,母親和你說我的打算了麼?”
“……其實我想問問你,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硯澤有些生氣的道:“這種大事,你應該先找我商量,難不成你覺得一定會阻攔你?”
“我沒這個意思。我怕,哥哥你一勸我,我就捨不得走了。”硯臣道:“一直受你的照顧,我如今成了家,該拿出魄力來了。不直接告訴你,確實有讓木已成舟的想法,知會母親後,開弓沒有回頭箭,逼得自己必須邁出這一步。”
硯澤輕哼道:“是你自己逼自己的?還是我們逼迫你的?莫不是因為我多管你的閒事,讓你你覺得煩了,要逃離我這個多事的哥哥和嫂嫂。”
“絕沒這個意思!”硯臣忙道:“我這次上京,第一個便去您給我找的大夫那裡去瞧瞧……”說到此處聲音很小了。
話說自從硯澤知道弟弟身體不濟後,便聯絡京城那邊,打聽是否有好大夫,偷偷介紹給弟弟。他雖然在妻子面前說話不著調,經常插科打諢,但在外面,一向認真辦事。硯臣的事,大家都不懂,找大夫是最正確的做法。
“哦。”硯澤還是有點賭氣:“總之,你是沒先告訴我,弄了半天,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也太過分了點。”
硯臣抿了抿唇:“哥……我想離家上京,是從多處考慮的,一來是求學,二來便是瞧病,若是在家,粟城不大,弄不好便叫其他人知道了。”
“啊?你這意思,豈不是說,正因為我給你尋醫,你才搬出去的?今天母親還跟我說是你嫂子把你們攆走的。其實敢情罪魁禍首是我,我給你納的妾,給你尋的大夫,好心辦錯事,本是為你好,但幾經折騰卻把你趕走了。”
“哥,你這想的也太多了。哪有往自己身上攬罪的。”
“難道不是?”
硯臣連連搖頭:“真不是!母親可以那樣想,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更不要誤會嫂子。上京一事,是我們自己的決定。我也不想老是悶在家裡,去外面開開眼界。”
他怎麼誤會寄眉呢,妻子對弟弟和弟媳的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經母親幾句挑唆就懷疑她,拿他不成瞎子傻子了麼。
“既然去意已決,那我也不攔你,反正走到哪裡,咱們都是一家人。”硯澤道:“母親提分家的事了,趁著父親還不知道,你我先商量商量,然後我去稟告父親,叫他定奪。”
“……聽哥哥你的。”
“這麼說吧,你是想像九叔一樣,錢不夠花就寫信回來要,還是想一次清。”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別不好意思,你儘管直說。”
硯臣不是九叔,還沒功名,若是一次次回家要錢,怕是要惹人反感,時間長了,混不出樣子,別人會覺得他只花錢不做正事了。但多要錢,這不是擺明瞭要分家麼,所以是個左右為難的事,不好開口。
硯澤瞧弟弟憋的面紅耳赤,忍不住道:“好說上京呢,叫你拿個主意,你還這樣困難,算了,你乾脆留家吧,不放心你出去!”
“……分家吧,一次拿清,我們好好盤算用這筆錢!”
硯澤一挑眉:“好,沒問題。不過容我這個做哥哥的多說一句,錢財在你媳婦手裡,別經管不好,散了財。”
硯臣認真的道:“我相信她,她會為我好的。”
硯澤舒心一笑,點點頭。
“怎麼沒看到嫂子?”
“哦,姑姑腿傷著了,她回娘家了,把孩子撇給我,差點煩死我。”
硯臣道:“那明天是不是要過去一趟?我也跟你去。”
“不用,她過兩天就回來了。我去了,好像催促她,不讓她探望母親似的。她願意跟母親待多久,就待多久罷。”
硯臣笑道:“可是你不去的話,就怕嫂子覺得你在這邊又沾花惹草了。”
“哼!我想沾花惹草,還需要她允許?!”明顯底氣不足。
硯臣沉默片刻,道:“哥哥休息罷,我先回去了。”
送弟弟出門,硯澤轉身回來坐著,平時不覺得什麼,待寄眉真的不在,忽然覺得四處空落落的嚇人。於是叫人又把兒子抱了回來。
元毅以為母親回來了,一進門就摟著奶娘的脖子四處看:“娘呢?娘呢?”發現屋內還是只有父親一個人,掩蓋不住的落寞:“娘——”
奶娘道:“小少爺以為是少奶奶回來了,本來都睡了,有一骨碌坐了起來。”言下之意,大少爺白折騰了兒子一回。
硯澤抱過兒子,認真的道:“你娘不回來了,以後就咱們爺倆過了。”
“……”元毅真的信了爹的話,愣了愣,茫然四顧,嘴巴裡流出一條銀線似的口水都沒察覺。
瞧把兒子嚇成這樣,硯澤沒心思說笑了,趕緊道:“騙你呢,明天咱們就去找你娘。”
元毅被騙了,嘴巴撅得的老高,大概在想他爹真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