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澤三番兩次對陸寄眉下手沒得逞,加上她明擺著躲著他,這讓他心裡十分不痛快,之前是厭惡她不回去,這次是賭氣不回去。
在錦珠那苦等了三天,也沒等來陸寄眉的僕人找他,暗恨她又蠢又笨,犯了錯還不知錯在哪裡。
轉眼入夏,粟城這地方,夏天干熱,蕭硯澤早上去自家開的藥鋪轉了一圈,端著臉問掌櫃的,大少奶奶是否派人來抓藥。掌櫃見大少爺繃著臉,知他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回答說沒見到大少奶奶派來的人。
於是蕭硯澤的臉色更難看了,心裡罵陸寄眉這瞎子不吃藥,瞎一輩子更好。
從藥鋪出來正碰見常舉人的小兒子常銘,蕭家和常家都是粟城大戶,祖上還結過親,兩人平時也在一起玩。今天正好蕭硯澤心情不好,做東請常銘去吃酒。
席間,叫了個小娘子唱曲。小二先領來一個妖妖喬喬的琵琶女,蕭硯澤一瞧裙底若隱若現一雙天足,不由得想起家裡那位,臉一沉:“換一個。”
小二不敢得罪這位爺,忙又領了一個來,這次的女子打扮素淡,擰著腰肢扭著進來,抱著琵琶走路的時候,如弱風扶柳。和蕭硯澤平時看的女人一樣,於是叫她坐下彈曲助興。
但過了一會,他又發現問題了。這女子生的白白淨淨,低頭顰眉的模樣,竟有幾分像陸寄眉。蕭硯澤越看越不舒坦,心裡罵陸寄眉簡直是陰魂不散,處處跟著他。
常銘見蕭硯澤不悅,關心的問道:“兄台有心事?”
“兩個月後是牛將軍生辰,壽禮還沒有眉目,我愁這個。”
常家只在本城有根基,搭不上那麼遠的靠山,贊同道:“是啊,那種人物,什麼沒見過,送禮都難送。”
蕭硯澤搖著酒盅道:“在‘財色’二字上做文章,也再難出花樣了。”
常銘笑道:“不過,只要在‘財色’二字上做文章,又有哪個男人不喜歡呢?就算不能十分滿意,但也有八分歡喜,肯定不會討厭。所以求穩的話,不玩花樣,反倒更穩妥。”
蕭硯澤跟著笑:“最要命是馬屁拍在馬腿上。”忽然想起自己送陸寄眉的兩樣東西,說是馬匹拍歪了也不過分。登時笑意淡了許多。
恰好常銘在看唱曲的歌女,沒注意到蕭硯澤的臉色變化。兩人一時不說話,只聽女子唱歌。這時小二溜進來,悄聲介紹道:“她干娘就在樓下呢,二位有意,我這就把她叫上來商量商量。”
常銘先看蕭硯澤:“兄台的意思……”
哪怕蕭硯澤不想找女人,這城裡各個媒婆小二想賺他的錢,都幫著他搜尋女人。他對這唱曲歌女的興致寥寥,哼道:“你來的正好,趕緊把她帶下去。”朝天冬使了個眼色,天冬就摸了一兩銀子給小二。
那小二朝歌女招招手,把人帶了下去。走到樓梯口,清楚的聽小二對那女子道:“嘖,你沒福氣,蕭少爺沒看上你。”那歌女便哀怨的回眸看了蕭硯澤一眼,不情願的下去了。
常銘打趣道:“你真無情,人家還指望你養呢。”
蕭硯澤干笑道:“指望我的多了,我哪養的過來。不說她們了,咱們喝酒,喝酒。”
於是借酒澆愁,喝了個醉醺醺,與常銘分別後,坐車回家去,籌劃著跟陸寄眉‘撒酒瘋’。進大門那會,在心裡盤算著,今日逮住她,立即強了,一了百了。
天氣悶熱無風,蕭硯澤頂著太陽進了屋,嚷道:“陸寄眉——陸寄眉——”
這時拿著雞毛撣子掃擺件的小丫鬟走裡屋走出來:“回大少爺,大少奶奶去見二小姐了。”
“舒茗?”蕭硯澤疑惑的問:“說去干什麼了嗎?”
“好像是教二小姐下棋。”
蕭硯澤往窗下的桌子瞥了一眼,果不見了那兩盒雲子,他皺眉道:“去做你的事吧。”舒茗找陸寄眉學什麼棋?!
他准備撲陸寄眉個措手不及,所以不打算叫她知道他回來了,否則她萬一又躲出去了,他豈不是又撲空了。
等了一會,蕭硯澤仍不見寄眉的回來,便坐在窗下往外窺探。又過了一刻鍾,看到金翠背著個人進來,那人臉埋在金翠肩頭,看不清面孔,但看穿戴是陸寄眉。
他忙出去迎:“這是怎麼了?”
金翠累的一頭汗珠,將少奶奶一口氣背進屋放到床上,只顧喘氣不能說話。
寄眉則低著頭,半晌才道:“硯澤,你回來了……”
蕭硯澤發現妻子腳上少了一只鞋:“鞋呢?”
“在舒茗那兒……”寄眉仰頭看蕭硯澤的方向,才一啟口,語調降下去,後半句直接聽不見。
他急了:“你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金翠這時倒過氣來,道:“她們在地上塗桐油,少奶奶一腳踩上去,把鞋子粘掉了。”
蕭硯澤氣的眼前一黑:“舒茗干的?”
寄眉搖頭道:“我不知道,沒看見……在屋門口塗的桐油,我不知屋裡的人是誰。”
能干出這種事來的,必然是舒茗了,她得了他的衣缽,專愛做些調皮搗蛋的事。蕭硯澤氣道:“一准是舒茗那妮子。”
“……我想不通,她為什麼要這樣做……”說完,頓悟似的道:“或許沒理由……”就像當初蕭硯澤看她不順眼捉弄她一樣。
他卻知道緣由,就是扇子惹的禍,他已經示好給那妮子買新的扇子了,看來她不滿意,把氣撒到寄眉身上了。
“……”蕭硯澤道:“你就長了張不招人待見的臉,誰看你都生氣!埋怨舒茗的時候也從你自己身上找找緣由罷。我當初說什麼了?你嫁進來早晚被人擠兌,大腳怪!”說完,扭身往外走。
寄眉有一肚子的話可以反駁他,但一想到與他爭吵更沒好處,埋下頭由他去了。
蕭硯澤做魔君搗蛋的時候,舒茗還沒從娘胎鑽出來呢。如今她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不知輕重。
進院就見一個丫鬟跪著擦地,蕭硯澤沒等人通稟,快一步示意他們噤聲,不許嚷。他則悄步走到門口,抱著肩膀聽舒茗她們在屋裡頭說話。
“哈哈,嫂子這鞋快趕上我兩個大了。”
“剛才粘在地上,活像一只船。她也算識時務趕緊走了,若是敢進來講理,更有她好看的。”
蕭硯澤這時冷聲朝裡道:“有什麼更好看的,不如給我看看!”說著大步越過門口那塊桐油地,就進了屋。
舒蓉猛見蕭硯澤,驚的從炕上趕緊下來,站到一旁:“大哥哥。”
蕭硯澤見屋內還有兩個嬤嬤,便連帶著她們跟舒蓉一起罵:“都白活了是吧,一個不懂事也就罷了,難道一屋子全是死人?!”
舒蓉出來裝好人,袒護嬤嬤們:“這事不怪她們……”
蕭硯澤指著舒蓉道:“你也不是個好東西,背後攛掇使壞,然後等著看熱鬧!以前沒空說你,真當我糊塗,不知道你是個什麼玩意啊!”
舒蓉是沒出閣的姑娘,讓堂哥這麼訓斥,臉上抹不開,捂臉哭道:“大家出身都一樣,我也不比你們差,為什麼一出事就挑我的不是,我哪一點做錯了?!讓大哥哥這樣罵!”
蕭硯澤懶得搭理她,對兩個嬤嬤道:“拎她出去一邊哭去!”
舒蓉哭哭啼啼的出去了,留下蕭硯澤跟蕭舒茗這對親兄妹對峙。他一把拿起腳踏上寄眉的繡鞋,作勢就要抽她:“非盯著你嫂子的扇子,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她的東西就那麼好?!”
舒茗往後躲閃,嘴上爭辯:“不好的話,你怎麼不送我?”
“你是我親妹子,我平時護著你,可你別蹬鼻子上臉,我這人幫理不幫親,再見你無理取鬧,別怪我不客氣!”蕭硯澤氣道:“小小年紀,壞心眼就這麼多,長大了還了得!”
舒茗嚷道:“我就欺負她了又怎樣?!我樂意!”
“你樂意是吧。”蕭硯澤哼笑著夾起妹妹,到門坎前,把她往桐油地上一撂。
舒茗纏著小腳,本就站不穩,現在腳底粘住,左搖右擺了幾下,咕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上身上全是桐油,摔的呆了,連哭也忘了。
蕭硯澤也不多和她講道理,只道:“你還樂不樂意了?!受人欺負的滋味好過嗎?!”
舒茗吃了虧,不敢再頂嘴,吧嗒吧嗒掉眼淚。蕭硯澤便出門叫了院裡的丫鬟進來,然後把陸寄眉的繡澤揣在袖中,頂著日頭往自己院裡回了。
進屋見妻子跪坐在床上,一臉愁色。他把袖子裡的鞋掏出來擱到她跟前,不想讓妻子知道他替她出頭,便冷聲道:“你的鞋太大,舒茗穿不了,讓我給你拿回來了。”
寄眉方才以為他又離家,沒成想這麼快就回來了,還帶著她的鞋。只是他說話實在難聽,氣的她差點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