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常年落雪,冬日雨雪最為頻繁,如今已入冬了,天氣逐漸嚴寒,墨家的人早已習慣。平日里就是大雪連降三日,厲陽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只不過是落了點小雪,他卻覺得自己仿佛落入了冰窖!始作俑者正是那個說了酉時出現,但是此刻仍然不見影子的女人。
臨淵軒榭里,墨淵坐在院中,雪花落了他一身,可見他坐在那里已經很長時間了,檀木茶幾上,竹簍里的小木炭已經熄滅,放在中間的藥,也早就涼透了。
“厲陽,什麼時辰了?”低沉地聲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
自家主人從夫人那里回來之後,一身的戾氣不但沒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回來這段不長的時間里,他已經問了五次什麼時辰了。厲陽第一次這麼希望那位夙家的小姐快點出現。
厲陽不敢有一刻遲疑,回道︰“酉時三刻。”
墨淵猛然端起那碗都快結冰的藥汁,一口飲盡,將藥碗扔回竹簍,起身朝著院外走去。主人現在的身體,根本不能勞累,可是厲陽不敢出聲,因為說了也沒用,只能寸步不離的跟在墨淵身後守護。
墨域正在擺弄著長弩,想著夙素剛才的提議,院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力道大得門都被撞得咯吱咯吱作響,墨域眉頭皺了起來,是誰敢這麼沒有規矩,墨域走出亭子,剛想呵斥,結果看到站在門外的人,立刻驚了,“大、大哥?”
“她人呢?”
“夙素?”墨域試探地說了那人的名字,大哥那雙冷眸中的寒氣更盛了,一副他將人私藏的樣子,墨域趕緊說道︰“她申時一刻就離開了!”
“有沒有說什麼?”
她是在問過羚草的事之後就變得奇怪了起來,然後匆匆離開了,但是他可不敢這時候和大哥說這些,大哥的臉色太嚇人了,墨域忙不迭地搖頭,回道︰“沒有,她說時候不早了,就走了。”
墨淵盯著墨域看了會兒,就在墨域怕得腳都抖了的時候,他終于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墨淵離開域城不到百丈,忽然停下腳步,胸口猛然涌起的劇痛,如雷擊般襲向他的四體百骸,讓他幾乎站不穩。厲陽連忙上前,急道︰“主人!”
墨淵想運功壓下那股痛意,卻發現自己的內力早已無法聚集,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能說話,“派人去客居和殤桑看看她在不在。”
“是。”厲陽早就已經明白夙素在自家主人心中的地位,生怕主人因為太過擔心而傷身,立刻喚人去尋找夙素,一刻鐘之後,消息便傳了回來。
厲陽站在墨淵身後,低聲回道︰“夙姑娘不在客居,也沒去過殤桑,其他地方也找不到人。”果然,主人听了這個消息之後,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竟又隱隱泛起了青灰之色,不會是毒氣又攻心了吧?!
墨淵此刻完全沒有心思顧及體內沖撞的怒氣,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她到底去了哪里?!
按照她的性格,既然答應了他酉時過來,就不會無故失約,就算真有急事要辦,臨淵軒榭離域城不遠,回去給他留個紙條並不難,或者隨便找個僕人給他留個口訊也可以,但她卻這樣無聲無息的不見了。
有什麼事能讓她走得這麼急?還是說,她是被人擄走的?!
會是澹台家嗎?應該不可能,且不說他們剛到墨家,就算真要擄走夙素,也應該是在澹台夜冽的毒祛除之後。墨淵忽然想到夙素說,芭蕉不見,若是芭蕉……她確實有可能追著它出去了。
銀狐最喜各種珍貴的藥材,藥力強大的果實也是它的最愛,但是因為墨家外面有陣法,各種活物都進不來,銀狐自己也進不了墨家的範圍,但是芭蕉被夙素帶進來了,墨家各種奇珍異草都在禁地里,芭蕉會不會……
墨淵心猛地一沉,她不會是去了禁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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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風雪之中,夙素只覺得背心一陣陣發涼,四只雪狼在她前方十丈的地方停了下來,陰冷的狼眼緊緊的盯著她,鋒利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拍打在雪地上,雪和著碎冰飛濺,爪子刨過的地方都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刮痕。夙素死死地抓緊手中的紫銅鱗扇,極力壓制著心中一點點升起的恐懼,狹路相逢勇者勝,她一旦怯懦,就必定會敗!
不管這幾只雪狼是不是真實的,她都不會任由幾只雪狼啃噬自己,既然如此,那就唯有戰了!
夙素運足內力,手腕一抖,紫銅鱗扇每一根扇骨倏地又伸出了四五寸,如寶劍出鞘,鋒芒畢露,劍鋒紫中泛著銀光,凜冽的殺氣自夙素身上彌漫開來。
或許是夙素身上的氣場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四只雪狼也開始有了動作,它們慢慢分開,想將夙素圍在中間。
它們一動,夙素就明白了它們的意圖,哪里會讓它們得逞。若真被包圍,她必定腹背受敵,夙素率先出手了。
只見一道快若疾風的白影以破竹之勢,朝著前方沖去,試圖沖出它們的包圍圈。正面對著夙素的雪狼也絲毫不退,朝著她猛地撲過來。夙素敏捷地往旁邊一閃,躲過了這全力的一撲,可惜她還未站穩身子,旁邊的兩只雪狼居然同時朝她撲過來,她只能往後一仰,讓它們從眼前撲過去,鋒利的爪子離她的臉都不到一寸,夙素甚至能感覺到爪子帶出的疾風割得臉生痛。好在她腰力不錯,有驚無險的躲過了這一擊。
夙素深知,只躲不攻,她的內力支持不了她多久,眼中閃過一抹堅決,夙素目光鎖定四頭雪狼中最強壯的頭狼。不管另外三只狼的威脅,猛然逼近它,頭狼也很敏銳,感覺到這人瞬間迸發的殺氣太過凌厲,在夙素的紫銅鱗扇劃過他脖子之前,已經朝著旁邊滾去,夙素哪里會讓它逃了,也立刻跟了過去。
在頭狼翻滾露出腹部的那一剎那,夙素將手中的紫銅鱗扇狠狠地刺入它的腹部,利刃入腹,雪狼哀嚎一聲,垂死之際,一爪子狠狠地抓向夙素的胳臂。夙素連忙抽回紫銅鱗扇,往旁邊滾去,可惜她似乎不夠快,因為她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肩膀上一陣劇痛。
夙素低頭看去,只見自己從肩膀到手肘的位置,被抓住了幾道血口子,好在冬日穿得衣服厚,衣服被抓破了,傷口倒不見骨,但是創口很大,血還是染紅了整個手臂。溫熱的血液沿著指尖浸濕了紫銅鱗扇,夙素手勁更重了幾分,死死地握緊手中的武器。
這里是什麼幻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些傷口都是真的!她若不拼命,今日死在這里的,就是她!
頭狼已死,剩下的三只雪狼非但沒有亂,看向夙素的眼神更為陰鶩,夙素這次不敢掉以輕心,趁著它們離得近,夙素手腕再次用勁,隨著金屬錯落相擊發出的嗡鳴聲,紫銅鱗扇的扇骨全部張開,夙素催動內力,扇面往前一揮,如暴雨般細密的銀光飛掠而出,銀針勁力剛猛,速度極快,離得最近的雪狼直接被射成了篩子,連嗚咽一聲都發不出來,直接死了。旁邊的雪狼也被十幾只銀針射中,疼得嗷嗷亂叫的同時,看向夙素的狼眼似乎都透著血紅色。
夙素這一招暗器,是徹底惹惱了剩下的兩只雪狼,它們瘋了似的朝夙素撲過來,夙素合起扇骨,想如上次一樣,趁著它們撲過來的時候直取腹部,將它們刺殺。其中一只雪狼已經撲到夙素面前,夙素抓住機會,刺出手中的利刃,沒想到這只雪狼居然一點也沒有躲,似乎就是為了把夙素撲到。利刃刺入雪狼腹部的時候,它的爪子也撲到了夙素的肩膀上,夙素也沒有躲的機會,一狼一人就這樣重重的砸在地上。
夙素不知道自己砸到了什麼,只覺得密密麻麻的疼痛猛地襲來,就好像背後被無數根長針刺入一般,她覺得自己幾乎要痛暈過去,也就在此時,她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夙素!”
因為疼痛,夙素幾乎睜不開眼,只覺得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自己被一雙顫抖的手扶了起來,落入了一個並不溫暖的懷抱里。
“夙素,你醒醒!你睜開眼楮和我說話啊,夙素!”
“別怕,不管你之前看到什麼,都過去了,你快醒過……”
那人似乎不敢用力的擁著她,只是讓她靠在懷里,耳邊的聲音低沉而黯啞,很像某人的聲音,不過,他可沒有這麼聒噪。
慢慢習慣了背後鑽心一般的疼痛,夙素終于能睜開眼楮了,眼前一片墨色,她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被人抱在懷里,夙素抬眼看去,那張臉是墨淵沒錯,不過,他眼中的神色讓夙素心一沉,那毫不掩飾的心疼和焦急,怎麼會是墨淵應該有的眼神呢?那個人的眼中永遠都是冷淡的顏色,淡然又冷靜,這個人,不是墨淵!
夙素不動聲色的起身,從那人懷里退了出來。掃了一眼周圍,眼前哪里還是空無一物的雪地,她站在一大片荊棘之地,腳邊全是鋒利無比的棘刺。
夙素瞬間明白了,那幾只雪狼確實是幻覺,她身上的傷並不是雪狼抓傷和咬傷的,而是她在幻境中與雪狼打斗,自己在荊棘地里翻滾造成的!好歹毒的幻境,若是一直不出來,她最後不是累死就是失血過多而亡。
夙素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再次看向眼前這個滿眼焦急,緊張地盯著自己的男人,夙素目光更冷了。又退後了幾步,夙素才站直身定,眸光冷厲的盯著墨淵,寒聲問道︰“你是誰?”
墨家的幻境如此厲害,這可能是陣中陣!夙素響起了上次幻境中,那個反常的母親,心中更加堅定,眼前這個人不是墨淵,只是幻境的另一個把戲而已。
自己費盡心力,忍著毒氣肆虐地疼痛來找她,結果得到的就是一句你是誰?!墨淵的臉是徹底黑了,“你問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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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猜,墨少主一共要嘔血幾次才能抱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