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夜冽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在墨淵提到白玉鑰匙的時候,眸光閃了閃,隨後歸于沉寂。
墨遮嘆了口,似乎不想兩人起沖突,從中調停道︰“二位不必為此爭吵,暫且不論真假,還請二位把鑰匙都拿出來,比對比對便知。”
夙素眼眸微轉,不但沒拿出手中的白玉鑰匙,反倒是往袖子里收了收,笑道︰“墨族長可曾見過那把鑰匙?就算讓您比對,您又分得出真假嗎?”她記得阿暖說過,當年墨桑找到了鑰匙,卻被墨家長老要求拿出靈石,繼而逃出了墨家,這麼這位墨族長對那把白玉鑰匙只怕也不了解吧。
果然,听到夙素的話,墨遮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雖然很快消失,卻也足夠夙素看清楚。
風一青本就不願意相信澹台封與墨桑之間的感情,現在听到澹台封手中的鑰匙有可能是假的,心中痛快,看向澹台封的眼中滿是譏諷,哼道︰“桑暖手中的鑰匙是阿桑遺物,那麼自然是真的,而某人手中的鑰匙,只怕是當年趁著阿桑不注意,仿造的吧?”
澹台封雙目圓瞪,像是受到污蔑羞辱而急怒攻心的樣子,指著風一青和墨遮大喝道︰“胡言亂語,這鑰匙是阿桑二十年前贈與我之物,怎麼可能有假,若是你們認為是假的,那想必也不屑要,這次算我多事,東西我還是自己珍藏罷了!”
夙素和墨淵對看一眼,同時感嘆,這澹台封還真是厲害,若不是這把鑰匙是二人從墨桑墓穴中所得,看他此刻這般作態,都要相信他手中的鑰匙才是真的了吧!
墨遮微微皺眉,事關靈石之鑰,不敢大意,只得上前安撫道︰“澹台將軍莫急,此事事關重大,墨家必定不會等閑視之。”
澹台封怒極甩袖,背過身去,似不願再理會他們,風一青卻不買他的帳,仍是一臉嘲諷,小院內幾人臉色各異,氣氛有些僵冷。
幾聲低咳聲響起,站在角落的人看到眾人都向他看去後,才笑了笑,說道︰“听聞這白玉鑰匙名為靈石之匙,應該是用來開啟某物的吧,那麼要辨別真假就不難了,只需用兩把鑰匙分別試試便知。”
墨遮若有所思,並未說好,也未說不好,倒是澹台封對自家兒子的提議甚是滿意,說道︰“如此甚好,我與夙丫頭各自拿自己手中的白玉鑰匙前去一試,誰真誰假自然明了。”
原來如此……夙素算是看出來了,澹台封就是想去禁地!側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夙素搖搖頭,說道︰“阿暖是我的姐姐,她一日不醒,我可沒功夫去試什麼鑰匙。”
墨遮沉吟片刻,說道︰“夙素不必擔心,我已經與風一青商議過了,禁地里有一味靈果,其汁液能解百毒療百病,只要將其采摘,讓桑暖服下,必定能藥到病除。而靈石之匙開啟之地,正是禁地,如此夙素可願前去?”
“好。”目的達到,夙素爽快地答應了,反正她本來也想去禁地。
墨遮點點頭,臉上又恢復了那淡定從容的模樣,說道︰“那容我去準備準備,明日一早便出發。”目光不經意般看向墨淵和澹台夜冽,嘆道︰“阿淵和澹台公子就不用去了,留在這里好好解毒療傷吧。”
“不行!”夙素急道︰“澹台夜冽去不去我管不著,但墨淵必須去。”墨家的禁地到底是什麼樣的她根本不懂,墨淵若是不去,萬一讓墨家那些長老什麼的得到了改天逆命之力,豈不糟糕?!
“哦?”墨遮黑眸掃過墨淵,隨即又看向夙素,笑道︰“為何他必須要去?”
“因為……”夙素一時語塞,她總不能說,為了和你們爭改天逆命之力吧?!輕輕咬唇,余光瞟了墨淵一眼,想了想,說道︰“因為他不去,我會害怕。”
“……”
小院里倏地靜了下來,眾人神色各異。
澹台夜冽想到在喚狼島時,某人驗尸破案,一人力戰毒蛤蟆,兩軍交鋒,以弱戰強,可都沒退縮過,這樣的她,會知道怕是什麼?
夙素覺得這個理由應該還可以吧,她在這人生地不熟,就是和墨淵熟悉一些,說他不去會害怕應該沒問題吧……但是現在是什麼意思,院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很怪異。尤其是墨淵,她明顯感覺到他呼吸一滯,猛地看向她,那雙黑眸盯得她渾身不自在,夙素有點忐忑,難道她說錯話了?
墨遮看著自家兒子,那雙面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從未有過半分波動的眼楮,此刻居然因為一句話,便像著了火似的,盯著那個低頭不語的姑娘。墨遮眼中神色復雜難辨,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再次打破這怪異氛圍的,仍然是那道帶笑的低沉男聲。澹台夜冽從角落里走了出來,走到夙素身邊,笑道︰“小樹不必害怕,雖然不知道禁地之中會不會有危險,但你我兩家乃是故交,又一同為客,父親與我都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夙素尷尬地扯扯嘴角,她又不是真的怕……
夙素感覺到手上忽然一緊,自己的手已被身邊的人隔著衣袖握進了掌心之中,“放心,我會陪著你的。”
夙素的心陡然一跳,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也不敢動,院子里還站著這麼多人呢,其中還有不少長輩,寬大的袖子遮蓋下,墨淵抓著她的手的動作還不算明顯,若是她一動,反倒惹人注意了,只能低低地回了一聲“哦”。
墨遮輕咳一聲,淡淡地笑依舊掛在唇邊,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大家便一同前往吧,今晚各位好好休息。”
听到墨遮這般爽快,夙素反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怎麼說那也是墨家的禁地,墨遮怎麼就這麼好說話,放這麼多閑雜人等進去?想起墨家厲害的幻境,夙素心里已經認定明日之行肯定不太平了。
手不自覺的撫上腰帶,那里有墨淵送給她的羚草。
——羚草是我的命,只能送給相伴一生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忽然就想起了這句話,心跳便又亂了節奏。
“阿淵,你隨我來。”
墨遮的聲音一如往常便平和,夙素的心卻是一震,墨族長不會是要找墨淵麻煩吧,自從剛才在屋里听了墨淵的話之後,她對墨家是完完全全沒了好感。
夙素擔憂地看著他,墨淵卻只是淡淡一笑,回道︰“沒事。”
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墨淵才松了手勁,跟著墨遮身後走出小院。但是在經過澹台夜冽身邊的時候,他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夙素,認真地說道︰“記得答應我的事情。”
什麼?夙素想了想,她答應什麼了?抬起頭對上澹台夜冽含笑的眼,夙素腦弄靈光一閃,他說的,不會是……烤魚吧!
夙素看著那道已經走遠的背影,不禁笑了起來。
看到她嘴角那抹愉悅的笑,澹台夜冽心中不知為何涌起一抹不快,低聲笑道︰“小樹現在不怕了嗎?”
“啊?”夙素回過神來,搖搖頭,笑道︰“不怕,我先回房了。”說著便真的不理他轉身朝房間走去。
夙素推門而入,看到敖三半靠在門邊的柱子上,一雙眼盯著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夙素停下腳步,說道︰“敖三,你進來一下。”
敖三背脊一僵,眼中劃過一絲極淡的慌亂,久久,緩緩吐出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已恢復如常,轉身進了屋內。
廣闊的雪地上,兩道墨色的身影一前一後,行走在這片銀白天地間,一個如潑墨畫般寫意,一個卻如墨松般固執挺拔,走出很遠,兩道墨色的身影同時停了下來。
寒風凜冽,吹得兩人衣袂獵獵,墨遮對上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搖搖頭,嘆道︰“你早慧多智,自幼便不需要人費心,但是現在,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淡漠的眼眸中仍是沒有一死波動,只听到那低沉地聲音回了堅定的連個字,“知道。”
久久無語,墨遮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丫頭聰明,果敢,還挺可愛,你傾心于她,沒什麼好奇怪的,只是,你想和她在一起,總應該卜算過與她的姻緣吧。”
墨淵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聲音依舊淡漠平穩,回道︰“沒有。”
“好!”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墨遮忽然笑了,說道︰“我替你們卜算過了。你與她,前路渺茫,如此你還要堅持嗎?”
墨遮本以為墨淵就算不變臉,起碼總會驚訝或不行吧,可惜,他卻仍是那副讓人猜不透的冷臉。墨遮怒道︰“怎麼,難道你還不信墨家的佔卜?還是要天真的說命運由你自己掌握?”
墨淵終于嘴角勾了勾,不像笑倒像是嘲諷,“族長這麼相信佔卜之術,難怪此刻如此失態。渺茫?您應該說,關于她的一切,您什麼都看不到,一片迷茫才對吧!”
墨遮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