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至少看樣子,他目前暫時還是安全的。
眼下就在倫敦的標志性建築物――大本鍾後方,有許多來歷、身份盡皆不明的巫師正在飛快地集結著。這些人的神情看起來都有些混亂,一雙雙眼珠子裡流轉著可怕的漆黑,沒有一個例外。
是的,這些巫師原本都是海爾波所收的學徒,而現在,他們已然變成了一個個神智喪失的瘋子。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哪怕先前在戰鬥中是有多麽地瘋狂、乃至於身負重傷卻依然悍不畏死。可是現在,這些個男女巫師卻都出奇地安靜,隻是默不作聲地自城市各處趕來,然後陸陸續續地在這片空地上聚集了起來。
盧平在大街對面的樓頂上暗中觀望著,雖然因為霧氣的關系,他幾乎就看不清那邊的具體情況。可是沒辦法,他也不敢輕易再靠近了。
他只知道,那邊那些越聚越多的黑巫師都紛紛地在空地上朝著大本鍾那面站定,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
約莫半個小時過去,當盧平忽而想起來,就該到給瑪卡送情報密文的時間了的那一刻,一道帶有某種莫名壓抑感的身影驀地自大本鍾上面飄飛下來,穩穩地落在了那一眾黑巫師的前方。
“一共四十二人嗎……嗯,雖然有點少,不過也足夠了。恭喜各位,你們……很快就將有幸與我共同見證,一個嶄新的世紀的到來。而到時候,你們就能成為第一批新世界的居民,拋開這副平庸而又累贅的身體,和我一同獲得真正的永生!”
“你們瞧,有時候,我其實也是一個非常慷慨的人……”
透過重重的迷霧,盧平能隱隱約約地聽到那人的說話聲。他覺得,那應該就是多次與瑪卡交鋒的海爾波,但又因為實在看不清對方的模樣,所以暫時也沒辦法確認自己的猜想究竟是對是錯。
然而,就在盧平想要繼續聽一聽對方的話時,那人卻突然又不說話了。因為那人似乎也覺得,和一群只會站在原地看著他發呆的人講話,多少有些令人乏味。
於是,盧平發現對方的腦袋好像動了一下,將視線投向了某個方向。因為不知道對方是否正看向自己這邊,所以盧平也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將自己更好地藏進了陰影當中。
可是,在黑暗與迷霧的掩護下,他卻依然沒有感覺到太多的安心。
“……他在看什麽?”
正當盧平的腦海中倏然閃過這麽一個念頭是,他忽而聽到那人再度開口,這次的說話聲明顯要比剛才更清晰、更響亮了幾分。
“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出來見一見呢?”
什麽?隔了這麽遠的距離,自己還穿著傲羅的隱身衣、戴著干擾探查魔咒的煉金道具,居然都這麽快就被發現了嗎?
一想到瑪卡對海爾波的種種評價,盧平在暗自心驚的同時,這就打算要轉身就跑了。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冷不丁的,又一道身影忽然從那空地一角的那條巷子裡緩緩走了出來。
“海爾波,把穆麗爾還給我。”
冰冷的話音自那道身影處輕輕傳開,在空地間悠悠地回蕩著,可那些離他很近的黑巫師們卻連一個都沒有回頭去看他。
很顯然,那便是先前經歷了一場驚險的戰鬥、最後莫名其妙又活了下來的馬丁。
駐足於人群面前的海爾波聞言,似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正往自己這邊走來的馬丁,片刻後才道:
“必須得說,人的意志力確實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你能堅持到現在,的確是一件值得讓人讚賞的事情。不過很可惜,那個女孩兒目前對我來說還很重要,所以我暫時還不能把她給你。”
正說著,海爾波稍稍一頓,隨即便無所謂地輕笑了一聲。
“當然,你要是願意再等等的話……雖然你拒絕了我贈予你的未來,可就憑你這份難能可貴的堅持,我其實並不介意在事後把她……嗯,是叫做‘穆麗爾’對吧?我並不介意把她當做對你讚賞的獎勵送還給你。”
話音未落,沒等馬丁再次開口,海爾波卻又一攤手道:
“嗯,至於是死是活……雖說我估計你會更想要一個還活著的,可那我就沒辦法保證了。”
“海、爾、波!”
老實說,海爾波在說這些話時,還真沒有半點挑釁的意思。畢竟對他來說,這仿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另一邊,那些話語落到了馬丁的耳中,自然就變得極具譏諷。
“把穆麗爾還給我――”
因為硬是靠著對穆麗爾的思念與愧疚、馬丁挺住了沒有和其他學徒一樣變瘋,可又因為對海爾波的憤怒,馬丁已然幾近瘋狂。
街對面樓頂上的盧平只見到他的身影驀然一陣前衝,慘綠的殺戮咒光弧強烈得近乎有些刺目,轉瞬間便穿透霧氣直達海爾波的身前。
然則,他的魔咒好似就連擦到海爾波衣角的資格都沒有。
只見得後者身形一晃,超短距離的空間移動速度極快,甚至都在那刹那間變出了一道殘影。綠色的光弧從那道影子上無聲地穿透而過,隨即便落到了地面上、炸起了一片凌亂的碎石與塵埃。
“憤怒,自古以來便是弱者用來自我掩飾的無用之物……”
眼看著馬丁一擊不中再次揮杖,海爾波卻是絲毫不惱。他隻是輕而易舉地閃避著那一道道好似宣泄的致命綠光,並隨口說道:
“不過必須得承認,能徹底地戰勝並掌握憤怒的人,我這一生也只見過那麽幾個罷了。他們雖是弱者,倒也是強者,凡事不能一概而論……因此,我可以原諒你現在這種不敬而又無用的行為。”
“可是――”
驀然間,盧平僅看到那道屬於海爾波的身影猛地一個停頓,隨後竟悄無聲息地化作了一大片黑暗,將另一道屬於馬丁的身影完全地籠罩了進去。
隻是幾秒鍾過去,待得那片深邃而又恐怖的黑暗於半空再度收縮回一個人形,馬丁卻已經伏倒在地一動不動。
“死了?”
盧平不知道――由於剛才馬丁的說話聲並不大,以至於他甚至都還沒真正弄明白這一出究竟有著什麽緣由。
他只知道,那個馬丁顯然完全就不是海爾波的對手,這一趟出面根本就是在送死。
但是,那怎麽說也同樣是一個勇於反抗海爾波的巫師。
在這一刻,他真心希望對方能夠再站起身來,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堅持而繼續戰鬥也好、還是知道無法力敵而扭頭便逃也好,隻要還活著,一切就都有希望。
是的,如果那個馬丁還能逃跑的話,盧平甚至願意冒著極大的風險去嘗試著接應一下對方――他身上還帶著不少瑪卡給他的魔藥,興許能有機會呢?不是嗎?
可在無言地凝視著那片空地等待了幾分鍾後,藏身於暗處的盧平還是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果然是死了嗎?”
在如今這等混亂而又危機四伏的時局下,死亡已經不再是一件罕見的事情……不,就算隻是在當初伏地魔興風作浪的時期,也常常會有巫師或是麻瓜被害致死。
不過說實在的,就算盧平早已見證過了許多的死亡,他也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能夠習慣這種感覺。
稍稍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他心下又生出了離開這裡的念頭――與海爾波戰鬥是肯定不可能的,他和那個馬丁不一樣,非常明白自己的實力究竟幾何。
犧牲是可以,但無謂的犧牲,卻顯然只會給其他活著的人平添負擔罷了。
但就在盧平後撤了一步,這就想要默默撤退,去將今天的情報、連同眼下這件事一起告知瑪卡之時,他忽然便聽到空地中的海爾波似乎輕咦了一聲。
當盧平重又抬起眼簾望向那邊時,他卻發現空地周圍、包括大本鍾附近的濃重霧氣,居然自己開始緩緩流轉了起來。
這還是盧平第一次發現,這彌漫了整個倫敦的迷霧會流動。要知道,在這之前哪怕是傲羅們使用魔咒驅動大量的狂風,也根本沒辦法讓這些霧氣動彈半分的!
遂即,盧平不禁在心中暗暗自語道:
“這是……發生什麽了?”
他很疑惑,但是很明顯,此刻的海爾波無疑要比他更為驚訝得多。
這霧氣可以說是海爾波一手造成的, 並且幾乎就沒幾個人知道,這也是那“惡魔召喚術”的第一個步驟環節。
正因如此,海爾波才能在這連瑪卡都無法使用空間移動類魔法的迷霧中隨意來去,絲毫不受影響。
然則,相當於是這霧氣主人的海爾波,卻也沒料到這霧氣本身竟會自己流動起來。
“這就像是,有生命、有自我意志一般……”
就在海爾波抬頭望著慢慢流轉、在上空形成一個巨大漩渦的迷霧之際,正趴在地面上了無生息的馬丁倏然抽動了一下身體。然後,就看到他竟低著頭垂著手臂,好似一隻牽線木偶般搖晃著站了起來。
仍仰著脖子的海爾波自是察覺到了身邊的變化,可他卻一點兒都沒有理會。
“生命和意識?”隻聽他喃喃道,“哦,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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