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隱隱帶著絲血色的迷蒙以外,眼前就似是什麽都看不到。這種感覺,就仿佛是置身於一片光輝之下,卻兀自緊閉著雙眼,視野中隻有光芒穿透眼皮所帶來的朦朧的赤黑。
哈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更分辨不清自己所見到的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虛實、是真實還是虛幻。
他好像撐開自己的眼皮,瞧一瞧自己所在的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可那雙眼瞼卻好似是灌了鉛一般沉重,滯澀而無力,分不開哪怕一分半毫。
“這是在哪兒……溫暖還是寒冷?白天還是黑夜?”
他不知道,什麽都無從得知。他隻是感覺到,自己整個兒都好像被一股磅礴的力量籠罩著,某種發自內心的痛楚在他全身不斷地蒸騰著,如同身在地獄飽受冥火的灼燒。
那是一種無可抵禦的痛苦,使得他隻能維持著蜷縮的身體默默地承受著,以期這仿若永無止境的折磨能夠在某一時刻迎來它最後的句點。
在無盡的苦痛之中,時間就像是毫無意義的一個概念。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或許是幾秒、幾分鍾、幾個小時……抑或是幾年?總之,就在某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步接著一步,沉穩、放松、不緊不慢,輕巧地踱到了自己面前。
“是誰?誰在那兒?幫幫我……”
哈利在心中無聲地呼號著,可他連嘴角都沒法兒動彈一下,又如何能夠開口嘗試與人溝通?不過他多少能夠感覺得到,對方似乎是在他跟前蹲了下來,一道宛若實質的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
“那是誰?究竟是誰?”他忍耐著痛苦和焦慮,在心裡暗暗地道,“不,你是誰都好,隻要幫我一下……救救我……”
“我想,你並不需要別人來拯救……”就在哈利近乎於放棄呼喊的時候,對方竟似是終於聽到了他的心聲一般作出了回應,“就像‘他’一樣,能拯救自己的,有時候也隻能是自己。”
那個聲音在哈利的耳邊回蕩著,有時極遠有時又好像極近,在飄忽不定間,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熟悉感。
“什、什麽意思?你到底是誰?你……”
“我是誰,對你來說很重要嗎?”對方輕輕地打斷了他的話,語調平緩而又從容不迫,“我對你來說,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路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而你……孩子,你當然也是一樣的……”
對方在說著這些無關緊要的話語的同時,又再次緩緩地站直了身子,似乎這就要邁開腳步繼續前進了。哈利有一種預感,如果他此刻與對方錯過了,那恐怕今後就再也沒有見面的可能了。
“等等!”他在心裡勉力高呼道,“請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要如何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在哈利竭力呼喊之下,那人好像頓了頓腳步。他不知道對方是否有那麽一瞬間的回首,也不清楚對方會不會再說些什麽話。
過了片刻,在哈利沉默的等待中,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人生就像一場考試,答案總在書本裡,不是嗎?”
對方隻留下了這麽一句話,隨即便繼續踏出了他下一步,一步步毫無遲疑地前進著,離他逐漸遠去了。
“考試?什麽?我――”
哈利猛地大叫了起來,卻在喊了幾聲之後才愕然地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坐起了身來。至於剛才那句最後的話語,也是實實在在地從他的嘴巴裡跑出來的。
他在震驚之下,驀然睜開了雙眼。
朦朧的幔帳、昏暗的室內,還有坐在屁股底下的松軟床墊――這不是自己的寢室嗎?就在自己的床鋪對面,羅恩正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臉從枕頭裡拔出來,一臉呆滯地看向這邊,他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晶瑩的涎水。
“哈利……”羅恩口齒不清地嘟噥著道,“剛才我叫你遞答案的,可你為什麽不理我?唔……要是下一場我們座位還離得夠近,記得一定要把答案給我看看……”
“哦,我知道了,一定給你――”
哈利扯了扯睡袍的衣領,發覺自己渾身都好像被水泡過一般,每一寸皮膚都是黏糊糊的冷汗。在聽到羅恩那似睡似醒的夢囈後,他也根本沒有興致去多加理會,隻是隨口敷衍了一句。
“嗯,謝謝……那我先進考場了。”
羅恩半睜著眼睛如此說罷,緊跟著便又縮回了被窩裡,吧唧了一下嘴巴繼續睡去了。看樣子,他好像還打算回夢裡去接著考他的O.W.Ls模擬測試去呢!
哈利這邊自然沒再去管羅恩,他隻是伸手捂著自己的額頭,愣愣地發起了呆。
那道自幼時就一直陪伴著他長大的閃電形傷疤,此刻仍在隱隱作痛。那難以言說的刺痛,和剛才夢裡的痛苦約莫是有些相似,眼下就像是在時刻提醒著他,之前那並不是一場沒有來由的普通惡夢。
“……難道說,這又和伏地魔有關嗎?”
哈利輕撫著那道額角的疤痕,指尖傳來的觸感一如童年所感受到的那般滑膩惡心,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在漫無目的地思索了片刻之後,他再次運用起大腦封閉術,將自己的意識重新隔絕了起來。一直到那股刺痛感隨著隔離而緩緩褪去,他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至少,在心悸之余,瑪卡送給自己的這個魔法還是有用的。
在多少定了定心神後,哈利放下捂著傷疤的手,蹙著眉回憶起了過去鄧布利多教授和他討論過的有關這類噩夢的對話。雖然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可他依稀還能記得鄧布利多曾經對他說過,夢中的一切很有可能是真實的。
或許,在他夢見那些景象的同時,那個場景也正在這世界中的某個地方上演著。而那個事件的主角,極有可能就是伏地魔本人。
現如今,伏地魔已經被瑪卡打敗了――當時霍格沃茲前庭湖畔的屍體可是都登了報紙的,這顯然不會有假。
而根據在那之後瑪卡在聖芒戈病房中的推測,伏地魔是沒有真正死去的。這一點,儼然便與自己剛才的那場噩夢互相印證。
可既然如此,伏地魔現在這是在哪裡呢?
當然,還有後來出現的那個自稱是“路人”的不明人士,那人在對自己……又或是對伏地魔說了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之後,就再度離開了。那個人又究竟是誰?是敵人還是朋友?他真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在好一陣胡亂猜測之後,哈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撥開床上的幔帳在床頭櫃上摸到了自己的眼鏡。
這會兒還沒到天亮的時候,可他實在是沒有心思去繼續睡個回籠覺了。隨便換了一下衣服之後,哈利就輕輕地走出了寢室,到外頭的公共休息室裡靠窗坐了下來。
黎明前的溫度還是有點兒低,可他根本不想點燃壁爐。微涼的空氣能夠讓他的大腦變得更加清醒一些,即便左思右想也得不到什麽靠譜的答案,可那也總比什麽都不想要來的好一些。
月落日出,夜間的黑暗被東方的朝陽一點點驅散,哈利就那麽一直坐著,靜靜地等待又一天的開始。
“哈利?”
不出所料,自他之後第一個起床的依然是赫敏。
“早上好,赫敏。”哈利回過頭,輕聲道,“我記得你說過,你的爸爸媽媽都是牙醫?是不是做醫生的都會注意培養良好的生活習慣?”
“你在說什麽呢?”赫敏一臉猶疑地打量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既然這麽早就醒了,為什麽不抓緊時間多複習一下呢?要知道,你的魔法史可還在及格線上徘徊不定呢!”
“哦,現在就先饒了我吧……”哈利苦笑著搖了搖頭,卻發現赫敏這句日常氣息十足的話,反而讓他心裡踏實了許多,“嗯,其實……我想有件事我應該和你商量一下。”
赫敏一邊拎著書包走到他前面的靠背椅上坐了下來,一邊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
“如果是減少複習量的事情,沒得商量!”她說,“我這可是為你們好!要是不想在O.W.Ls考試中有不及格出現的話,就老老實實按照我的安排去做――”
“不,不是這個……”哈利捂著臉,無奈地道,“能先把考試的事情放在一邊嗎?我是真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還記得嗎?以前我曾經做過幾次噩夢……有關伏地魔的!”
“什麽?”赫敏聞言,正在取出書本的動作猛地頓住了,“你又做噩夢了?你的大腦封閉術呢?你在夢裡都看到了什麽?”
按理來說,哈利那種能夠在夢境裡窺視伏地魔的本領,對找到伏地魔所在之處是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的。可那對於哈利本人來說,卻極有可能存在某些不知名的危害。作為哈利的好朋友,赫敏當然寧可哈利將自己的意識封閉起來,以阻斷他與伏地魔之間的聯系。
可這次他既然又做起了那種夢,在擔心之余,赫敏自然也下意識地有了借其一探究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