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慈歎息著默許了,沒有繼續逼迫韓彧。
說到底,這只是韓彧的家事,衛慈作為同門師弟也不好過度干涉,只能點到即止。
韓彧這段姻緣是好是歹,全看二人還有沒有緣分了。
“主公的性子你也知道一些,她若動手,怎會手下留情?”
衛慈透露些許口風給韓彧,暗示對方要做什麽就抓緊一些,免得被牽扯其中。前世的陛下直到建國之後才慢慢收回鹽鐵營生,今生有了這麽多變數,薑芃姬也因為衛慈的影響過早盯上韓彧的嶽家。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發現鹽鐵這塊肥肉,她哪會放任幾個士族大家獨吞?
韓彧面色蒼白地點頭,略顯擔憂地試探。
“你將此事透露給彧,主公那邊怎麽交代?”
衛慈詫然地眨眼,他沒有懷疑韓彧的正直,哪裡知道對方擔心的方向已經歪了。
“主公那般看重你,自然也不想你被嶽家牽連,你若能全身而退,主公也少些擔憂了。”
前世的陛下鐵了心力要保韓彧,韓彧也察覺出陛下的決心,這才吞金自盡。陛下要韓彧活著,韓彧不希望陛下為他破了原則。唉,今生若能君臣相宜一世,那也算彌補前世的遺憾了。
韓彧點頭,成功誤解衛慈跟自己說這話是薑芃姬的授意,頹喪的心情添了幾分暖意。
衛慈建議道,“時辰也不早了,慈喚人準備熱水,你去沐浴收拾收拾?”
室內的燭火雖然不亮,但韓彧臉上那幾條長長的血印和淤青將整張臉的美感都破壞了。
衛慈還沒見過韓彧這般淒慘狼狽,他更加想象不到韓夫人怒極會動手。
他笑道,“慶幸師嫂不是出身女營,不然她對你動粗,慈怕是要在醫館病室才能瞧見你了。”
這可不是調笑。
前世,某個女兵退役之後回老家嫁人了,對象是年少時候的竹馬。
這位竹馬成婚之後漸漸被生活磋磨成另一副模樣,從原先的勤奮老實變得嗜酒懶惰。女兵生育之後,竹馬不僅沒有改好,反而變本加厲,最後染上賭癮。不僅輸光了積蓄,還喪心病狂將老婆女兒都典當給賭場。賭場的打手來抓女兵和她女兒,本以為是個輕松活,誰料女兵趕回家看到他們抱走女兒,怒極之下抄起扁擔將眾人打趴,當著全村的面徒手打廢了丈夫。
【老娘在戰場殺人的時候,你們還在老娘子懷裡要奶吃呢!】
如果韓夫人也是這個戰鬥力,郎中來晚一些,說不定要找人招魂才能看到韓彧了。
韓彧無奈地道,“你這促狹的性子敢不敢露於人前?淨會嘲笑人。”
他感覺這一年份的臉都丟光了。
衛慈找了一身沒穿過的衣裳給韓彧換洗。
二人身高相差不大,但韓彧比衛慈消瘦一些,那身衣服穿著有些寬松。
衛慈的客房沒怎麽打理,用來待客很失禮,所以他和韓彧同臥一塌,將就一晚。
二人睡姿很好,沒有僭越曖昧的意思,但兩個美男子躺一塊兒,哪個腐女看了能把持得住?
薑芃姬不是腐女,所以她看了不會心旌蕩漾,反而長歎了一聲。
文彬哪裡都好,只是太會敗人興致了。
薑芃姬一個靈巧跳躍,無聲無息地翻上屋頂,耳尖聽到一聲“嚶嚶嚶”。
她朝下張望,果不其然看到一隻黑漆漆的東西扭著豐滿的臀兒。
對方正睜著黑溜溜的眼睛望著自己。
衛慈和韓彧睡得熟,自家“閨女”卻是一隻很有來歷的食鐵獸,它早已記住薑芃姬的氣息。
“嚶什麽嚶?”薑芃姬跳了下來,落到食鐵獸身邊,拽了拽它的耳朵,“快回去找你爹。”
食鐵獸哪裡聽得懂人話,伸出舌頭舔了舔薑芃姬的手,黑溜溜的大眼睛寫滿了兩個字。
餓了!
“想吃找你爹去。”薑芃姬鬱悶將小家夥提起來丟回寢居,“難得有功夫來一趟,他倒薄情!”
居然金屋藏嬌!
慘遭“娘親”拋棄的食鐵獸捂著一顆受傷的小心臟,可憐兮兮去找它的鏟屎官了。
食鐵獸沒把衛慈弄醒,反而將一旁的韓彧嚇醒了。
他一睜眼便看到一團野獸黑影趴在床榻旁,嚇得聲音都破音了。
衛慈緊跟著醒來,倒也不驚訝。
他淡定道,“沒事,你侄女。”
韓彧既是後怕又是無語,愣愣看著衛慈熟練翻出食鐵獸的夜宵,將它丟回自個兒的窩。
“難怪你這般清貧,合著都拿去養它了。”
衛慈促狹道,“女兒都要富養的。”
韓彧一臉“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表情,卷了被子重新睡下。
他認出那隻食鐵獸,主公曾經戲稱這小東西是衛慈的閨女,豐真還戲稱那是未來的少主。
果然,自家師弟和主公真的有一腿!
韓彧在衛慈這裡住了兩天,第三天才下定決心。
如果能挽回,最好不過,若是不能——夫妻緣盡於此了。
談話之前,韓彧還抱有一絲絲的期待,談完之後卻覺得身心前所未有地疲倦。
和離不是韓彧先提出來的, 反而是韓夫人。
“你我同床共枕多年,妾身豈會連枕邊人想什麽都不知道?”韓夫人見韓彧目露詫異,幽幽地道,“妾身寧願主動提出來,保全顏面,也不願意聽‘和離’二字從郎君口中說出來……”
自從她對韓彧動手,她便知道這段婚姻走到盡頭了。
韓夫人十分平靜,反而讓韓彧生出幾分愧疚。
“此事……終歸是我的不是……你是潤兒和池兒的生母,永遠都是……”韓彧想了想,說道,“潤兒再過幾年也到了該定親的年紀,等他娶了妻子,府上也會有主事的女主人……”
韓夫人忍著心酸道,“你要不要給他們找個繼母,這是你的事情,犯不著跟妾身交代。”
韓彧垂眸,準備文房四寶,提筆寫了放妻書。
韓夫人接過之後,最後還是繃不住表情,抱著韓彧低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