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羋嫿“自己體悟”的眼神,男人心裡不爽了,對方這是質疑他還是瞧不起他?
“若非老爺我縱著你,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這女人居然敢給他耍白眼,膽子夠大啊,不管一管,日後是不是要踩他腦袋了?
羋嫿冷嗤,動作溫吞地放下碗筷,伸手接過小妾遞來的帕子,優雅地擦拭嘴角。
“郎君這麽有信心,您便等著吃竹簡炒桌案吧。我們家也不算貧寒,一卷竹簡、一張桌子還是供應得起的。若是後廚做得不合口味,妾身會讓後廚庖子多試幾道菜,直到您滿意。”
男人險些被她的話噎到,指著羋嫿的手指氣到顫抖。
羋嫿從席墊起身,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妾猶豫一秒,果斷抬腳跟上正房大老婆的步子,丟下大豬蹄。
羋嫿大夫人才是她的衣食父母,這根大腿不抱,難不成去抱那個不靠譜的男人?
男人氣得掀桌罵人,偏偏他罵的對象早走了,不管他罵得多狠多難聽,聽眾也就幾個仆從。
不僅影響不到羋嫿,反而丟了自己的臉,傷了自己的肝。
“潑婦!氣死了!”男人狠狠捶打桌子,咬牙道,“遲早要休了這個潑婦,遲早要休了她!”
一旁的仆從只能暗暗翻白眼。
要是男人敢休,早八百年就休了,這對夫妻倆哪裡會互相折磨這麽多年?
他也是鬧不懂了,大夫人有才有貌,和離再嫁也有廣闊市場,何必掛在這棵歪脖樹吊死?
不止他們不懂,男人後院的妾室也不懂。
羋嫿大概是所有男人夢想中的正室了,上侍公婆,下養兒女,闔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內院外院都不用人愁。她從不管丈夫晚上宿在哪個妾室房間,若是丈夫想要納妾,她也支持,連養妾室的錢還是她賺的,堪稱一條龍服務。男人除了出個子孫根,什麽腦子都不用動。
如此賢妻,哪個男人不喜歡?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賢妻不僅不會曲意奉承,也不會每日被花枝招展的妾室diss,反而能氣得丈夫三屍神暴跳,讓妾室都站在她的陣營。說起來也是很迷了,外人根本看不透。
書房。
小妾用那雙男人極其喜歡的纖纖素手給羋嫿捏肩,力道輕重適宜,手法也老練。
羋嫿依靠在憑幾上翻看書籍,眉頭時而蹙起,時而舒展。
小妾忍不住勸了一句,“夫人為何不與老爺談談?”
羋嫿翻了一頁,眼皮也不抬得道,“我與他有什麽好談的。”
爛泥扶不上牆,說多了反而會氣著自己,怒則傷肝,傷肝則損壽數。
為了這麽一個男人慢性自殺,她多虧。
小妾道,“老爺總是惹夫人生氣,夫人也心煩,不如將他安撫了,讓他少來耽誤您讀書。”
羋嫿冷笑道,“他也配?”
小妾:“……”
回想自家老爺的德行,好吧,他的確是不配。
“有一件事情,妾身一直不懂,夫人若是願意答,不如替妾身解個惑?”
羋嫿道,“何事?”
小妾道,“夫人才貌雙全,年紀也不大,若是和離再嫁,不愁找不到人中龍鳳,何苦在老爺身上蹉跎?夫人待妾身幾個好,妾身幾個也不是不知感恩的,自然希望夫人更好。老爺的話……倒也不能說全都壞,但也比不上那些青年俊傑,其他人後院哪有這麽多妾室?”
現在當一個渣男的正室,每天還要忍受一個沙比在自己眼前晃悠,多糟心啊。
羋嫿勾唇淺笑,她道,“對我而言,世間哪個人都不是他,嫁給誰都無妨。”
當年,要不是無恥親戚用了非常手段逼迫她嫁人,她打算寡居一輩子的。
既然現在的丈夫怎麽折騰都礙不著她,和離不和離又有什麽區別?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也接受現實了,不想再折騰。
若是和離了,難保所謂的娘家親眷會不會為了利益再逼迫她嫁一次。
當然,現在的她不會給那些人迫害她的機會。
羋嫿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小妾心知肚明——羋嫿的前夫,據聞是個能溫柔歲月的男人。
“另外,他多納妾也沒什麽不好的。”
羋嫿這話出乎小妾意料。
“誒?”
會有正室夫人喜歡丈夫納妾麽?
“人間美景勝多卻不及紅顏三分。一個一個都是人比花嬌的,漂亮又年輕,光是站著都是一幅畫。”羋嫿笑著道,“你們啊,總有各自的本事。例如你,捏肩捶背總能恰到好處,平時坐著讀書多了,脖子肩膀都疼,稍微來這麽一下,這日子還不美?芸娘有一副黃鸝嗓,最喜歡在清晨聽她在後院吊嗓,一日的心情都好了,蕭紅能做飛天舞,身姿妙曼動人……”
大豬蹄喜歡色藝雙絕的小妾,後院好幾個都是他花了大錢從樓子裡贖出來的,羋嫿也喜歡。
這些妾室與其說是男人的,倒不如說是羋嫿養的。
“當然……”不知想到什麽,羋嫿的聲音帶上了自嘲,“這世道女人最不容易,他多納一個妾,不就多一個女人有了安身之處?有利有弊,福禍相依,只看局中人怎麽想了。”
誰也不知,她年少時候最厭惡妾室的存在,對這歪理也是嗤之以鼻。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世道不同了,南盛經歷十余年戰火,遭遇不幸的女子何其多。
她見過太多太多女子裸身暴屍荒野、屍首爬滿蛆蟲,經歷風吹日曬的場景。
對絕大部分人而言,活著已是不易,哪有資格挑剔怎麽活著。
“夫人,蘭亭公真會下令征辟?”
羋嫿篤定道, “一定會的,她需要我。”
小妾笑道,“若是如此,老爺那邊……”
真要吃竹簡桌子?
“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說吃,那我就看他跪著吃完!”
征辟文書下達前,薑芃姬這裡收到了幾條消息。
不少百姓都說自己看到類似花淵的人。
薑芃姬把這些地點串聯起來,發現一個秘密,花淵居然北上往寧州方向趕。
寧州?
這不是花淵的祖籍?
回想衛慈曾經的話,貌似他前世最後一面看到花淵,也是在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