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之前還很忐忑,成婚之後卻覺得柳佘也不是一無是處,調教好了也是人模人樣的。
婚前的柳佘勉強適合當個小狼狗男友,但距離合格的丈夫還是缺了點兒距離。
為了自己的未來,自然要好好調教調教。
例如糾正不良習慣,戒煙戒酒戒暴飲暴食,平日還要學著她強身健體學習武藝……
“我學這個作甚?”
柳佘很是不解,那些稀奇古怪的習武動作真的很羞恥。
每日早晨天不亮就要起來鍛煉健身更是讓他痛苦,他前些年頭懸梁錐刺股都沒那麽累。
古敏哼道,“為了日後我家暴你的時候,你不至於被我打死。”
柳佘嘴角一抽,鬱悶道,“……你認真的嘛?”
古敏忍俊不禁道,“你說呢?瞧你弱不禁風的模樣,我平時說話都要克制著,難受。”
柳佘“……”
倘若他不是瞧著弱不禁風,是不是古敏一個不爽就要把他往死裡打了?
不久後,古敏發現自家新上任的丈夫還有些直男癌和沙皮大男子主義思想。
“看樣子光是強身健體還不夠,還要從思想上掰正才行。”
柳佘問道,“我思想怎麽就歪了?”
古敏道,“三觀不正,我怕你人到中年會吃虧。”
歷史經驗告訴她,宸帝陛下思想先進,柳佘這個老古板冥頑不靈,遲早要被陛下修理。
古敏調教人可不是一步到位,反而是細水長流,一點一點試探底線,不知不覺間進行改造。
柳佘沒發現這點,但柳佘的母親卻發現了。
自打古敏進門,原先還和她親近的兒子疏遠了自己,越發不受掌控。
婆媳問題自古以來都是不可避免的難題,更別說這位婆婆與古敏母親年輕時候有段恩怨。
婆婆時常仗著身份刁難古敏,古敏也不氣不惱,扭頭便將難題甩給了柳佘。
擱在古敏看來,所謂的婆媳問題不過是夾在中間的兒子萬事不管的結果。
婆婆越是折騰,柳佘越是和她離心,古敏則抽出更多時間和精力經營自己的生意。
柳佘這個怨夫有意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帳本有他好瞧?
“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你這麽努力作甚?多瞧瞧我不好嗎?”
“不論是男是女,總該有自己的事業和經濟來源。說了你也不懂。”古敏悠悠打著算盤,結算一整年的收益,每一年的利潤都在翻倍拔高,看著富裕起來的小金庫,她格外舒心,笑著對柳佘道,“手裡有銀心裡不慌,倘若你日後娶小妾,我也有資本多豢養幾個面首解饞。”
柳佘也習慣了古敏的說話風格。
總覺得跟她多說兩句就要折壽,但是不說又要立刻斃命。
這大概就是死緩和死刑的區別。
“面首能有我好瞧?”
大概是為了與古敏夢中的渣男徹底切割開來,柳佘對古敏是百依百順,又因為自家老婆在士族貴婦圈子混得太過風生水起,每次宴會結束都能收獲一堆的喜愛,他心中的危機感就沒降下來過。柳佘也是不明白了,古敏私底下說話這麽不客氣,為何還有這麽多女子愛慕?
等他悄悄見了古敏參加宴會才恍然大悟。
這人不老實!
當著貴婦是一套,溫柔似水、端莊大方又不失灑脫英氣,當著他就是另一面,嘴巴超級毒!
更甚者,柳佘還隱約聽說某家貴婦暗示古敏要與她閨中磨鏡,他的神經就崩了。
外頭一群的女人覬覦他妻子,妻子又時刻想著養面首,真當他腦袋是草原可以放羊跑馬?
“面首是不如柳仲卿郎君好瞧,但人家以數量取勝。要知道同一張臉,瞧久了沒新鮮感。”
柳佘牙酸道,“你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古敏笑語晏晏道,“我還什麽事兒都敢做呢。”
柳佘咬牙道,“納妾?這輩子都不可能納妾,你也別做夢想養什麽面首,這輩子都不可能!”
古敏笑得意味聲長,看得柳佘又氣又怒。
大概真是愛慘了,婚後他對古敏的喜歡是一日濃過一日,明明古敏沒有尋常婦人身上的溫婉賢良,可他就是喜歡得不得了。約莫真像母親說的那般,他的腦子中了毒了,徹底沒救了。
“不,我倒是覺得你是粉絲濾鏡有半個地球直徑那麽誇張的緣故。”
古敏聽著丈夫每日剖析告白,忍俊不禁地吐槽了一句。
“何為粉絲濾鏡?”
古敏笑著道,“深愛一人,雙眸永遠只看得到優點,忽略缺點和不足之處,這就是粉絲濾鏡。粉絲濾鏡越是厚,表現得越是誇張,乃至無可救藥,連人家的缺點和不足都奉為圭臬。”
柳佘煞有其事地捏著下巴道,“我大概就是無可救藥了,唯有你能紓解續命。”
古敏又道,“不止如此,我還懷疑你有抖的傾向。”
柳佘眨了眨眼,虛心請教。
“抖唉母是何物?”
古敏摩挲著下巴道,“抖就是泛指有受虐傾向的人物性格和心理傾向,你有受虐癖啊。”
柳佘對這個判斷不怎麽讚同。
“只有對你是這樣。”
這也不是受虐傾向,他只是不忍傷害古敏而已。
希望她能屬於自己,希望自己能將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古敏忍不住紅了老臉。
她又不是鐵石心腸,被柳佘每日一告白,老人家哪裡吃得消。
二人成婚一年未有子嗣,柳佘母親意見極大。
她做主給柳佘塞了通房丫頭,誠心要惡心古敏,結果卻被柳佘通通打包送了回來。
“兒子有她一人就夠了,傳宗接代的事兒還有大哥呢。”
柳佘不是嫡長更不是獨子,他還真舍不得古敏去遭那個罪。
世上大多男子只知道播種等開花結果,殊不知生個孩子多麽可怕,柳佘想起來都冷汗直冒。
這事兒要從半年前說起,古敏跟著他出門遊學玩耍,途中卻碰到一個被山賊囚禁數年的孕婦,對方好不容易逃出了虎口,但腹中卻有七月身孕,根本經不起她這般折騰,半路生產。
若無人發現,她多半要死在半道。
古敏幫其生產,柳佘雖不讚同,但也無法拂逆她的意思。
正是這一次,柳佘親眼見到女子是如何生育,嚇得一整月都沒緩過勁兒來。
孩子那麽大的腦袋卻從那個地方冒出來,到處都是血,看得他雙腿發軟……
“被嚇到了?”
古敏倒是接受良好,她來自未來,小學三年級開始開設相關的生理知識課程,男女都學。
課程內容不僅僅是男女生理差異、孩子如何受孕分娩,還有個人衛生護理,教授挺全面的。
人家皇室都說了,性乃天性,並非見不得光,無需避諱。
盡管學過理論知識,真正幫人接生還是頭一回。聽說古代女子身體弱,盆骨狹窄,生育風險極大。現代女子就不一樣了,幾乎每一代都修習練體之術,生育難度和風險都大幅度降低。
不說別的,光是這一項就要將宸帝捧上天了。
簡直是女性之友!
柳佘蒼白著臉道,“你以後也會這般?”
古敏道,“嗯。”
柳佘的臉更難看了,走路都在打飄。
成婚頭一年還盼著早早生兩個孩子,如今卻惶恐起來,滿腦子都是各種難產血崩的念頭。
緣分便是這麽奇妙,柳佘盼著孩子的時候,一直沒動靜,他不想要了,孩子居然來了。
“雖說有了孩子是個喜事兒,但你也不用喜昏過去吧?”
柳佘唇瓣翕動,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話。
猶豫數天,柳佘說了一句讓古敏想要打死他的話。
“孩子,要不就不要了?”
古敏翻了個白眼,“我不要你也行?”
柳佘道,“阿敏,我是說真的!這幾日總做夢你血崩難纏,我都快撐不住了。”
古敏歎道,“你就不能念我點兒好?什麽難產血崩,這事兒根本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古敏本以為是心心念念的宸帝,結果卻是個男孩兒。
她的順風順水的人生也從這裡開始慢慢走下坡路。
古敏發現了一個穿越者,一個對她懷揣極大惡意的穿越者,本以為避開了就能相安無事,但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天真。有的時候,她無意攪動風雨,奈何敵人卻不依不饒,置她於死地。
最讓古敏驚恐的是,對方似乎不是衝著她來的,而是衝著未來宸帝來的!
幾次衝突矛盾,那人雖沒有真正做出傷害人的事情,但古敏仍舊瞧得心驚肉跳。
很快,這個預感被證實了。
某一日,古敏待在家中處理繁瑣雜務,倏地接到一個可怕的噩耗,伺候兒子的奶娘午睡剛醒卻發現屋內的小郎君不見了!要知道這個孩子也才兩歲出頭,走路穩當但卻不快,屋外還有侍女伺候,孩子怎麽可能憑空不見?古敏聽得心驚肉跳,慌忙去尋兒子,結果半道遭伏擊。
“仲、仲卿……”
古敏費勁兒睜開眼,頭疼欲裂,似乎有人徒手將她的腦子向兩旁撕扯一般,喉間泛著惡心。
柳佘的眼底是青黑一片,雙目布滿血絲,滿面胡茬瞧著格外憔悴。
他含淚哆嗦地道,“阿敏……你終於醒過來了……”
柳佘從未這般絕望過,兩個巨大的打擊從同一日降臨在他身上。
兩歲兒子失蹤了,妻子渾身浴血丟在偏院,險些沒救過來。
古敏緩了好一會兒,腦海中閃現零零散散的記憶。
她記得兒子丟了,自己慌忙去尋卻……卻碰見了王惠筠?
王惠筠!!!
那個被穿越女佔據身體的閨蜜手帕交!
古敏猛然驚醒,抓著柳佘的手道,“兒子呢?”
柳佘道,“還未尋著……”
話音剛落,兒子的奶娘腳步慌忙地跑了過來,哐得一聲推開了門,哭嚎道,“找到大郎了!”
找打了?
古敏先是一喜,瞧見奶娘的反應又心下咯噔。
找到孩子是好事啊,為何她會哭?
“帶我去見大郎。”
古敏一掀被子,踉蹌著起身,一顆心仿佛沉到了冰冷刺骨的深海。
孩子在一個荒廢的偏僻院落被找到了,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小腿肚又青又腫,渾身冰涼僵硬。古敏幾乎發了瘋一般推開侍女仆從,一把搶過雙目閉合的孩子的屍體,哭死了過去。
根據醫師檢查,孩子應該是貪玩來到了小院卻被此處盤踞的五步蛇咬了,不治而死。
古敏哪裡肯信?
孩子只有兩歲,周遭有侍女奶娘看守,他怎麽走個幾千米去那麽偏僻的地方被蛇咬?
“一定是她!一定是那個女人做的!”
那個佔了王惠筠身體,暗算了謝謙夫子的毒婦!
不知對方身懷什麽本事,不僅能打傷古敏,還神不知鬼不覺帶走了孩子將其毒死。
古敏幾乎要衝入皇宮找那個毒婦算帳,結果卻被柳佘硬生生拉住了。
“我沒了孩子,我不能再沒了你!”
古敏提著柳佘的衣領,咬牙切齒道,“那我兒子就這麽白死了?”
“會有機會!一定會有機會報仇,我們從長計議。阿敏,你要冷靜下來,才能替大郎報仇!”
從這之後,古敏的身體慢慢壞了起來,時不時還會生病,旁人都說古敏是因為痛失愛子,遭受打擊太大,不過古敏卻覺得不是這樣——她身體變差絕對與那日的襲擊有關!
事實也正是如此,她身體變差,不僅是因為長子,最重要是被穿越女用了搜魂之術。柳佘也從這時候進入官場,外人看來,這對夫婦似乎從悲慟中走出來了,但兩人卻知道並沒有。
兩年一晃而過,東慶發生了不少事情,古敏卻無心去理。
她發現自己又懷孕了,十月之後,經歷一天一夜,險些難產的情況下生下一對兒女。
這對龍鳳胎生得白胖可愛,他們一笑就會露出一對可愛的小酒窩。
“侄子侄女真是聰慧可愛,瞧著機靈極了。”
抓周宴上,大兄柳伋瞧著一對侄兒侄女,笑著讚了一句。
古敏卻怔在了原地。
聰慧、可愛、機靈?
她驀地將視線投向女兒,一股冷意從腳底板蔓延到了頭頂。
抓周宴過後不久,古敏尋了借口帶著女兒去上佛寺見了塵大師。
一番檢查,了塵的面色瞧著不是很好。
因為這個女嬰的魂魄是完整的,雙眸清澈靈動,剛滿周歲就能清晰喊出“阿父”、“阿母”。
不知二人談了什麽,古敏面色死寂地帶著孩子離開,回了一趟琅琊郡見了淵鏡先生。
“淳安,我求求你想想辦法……難道就不能兩全其美嗎?”
古敏抱著熟睡的女兒,神情崩潰,眼底寫滿絕望。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也無能為力——”
淵鏡先生很無奈。
古敏失控大哭,動靜將懷中的女兒也驚醒了,母女兩個哭得慘兮兮的。
她以為女兒是癡呆無魂,未來這具身體將會迎來一抹強大的魂魄,獲得真正意義上的新生。
結果呢?
女兒生來就有完整的魂魄!
這意味著這個女兒是嶄新的生命,更是她古敏的女兒。
她怎麽能接受她養了女兒十二年之後,她被另一個命中注定的魂魄佔了身體?
若是不這麽做,該建立的薑朝不複存在,本該早早結束的亂世還會延續。
亂世多延,便會多出數不清的孤魂野鬼。
哪怕天下分分合合終歸一統,但建立的王朝不是薑朝啊。
“興許……宸帝另有其人呢……”
古敏懷揣著這個念頭回了河間郡,但了塵大師卻打消了她的美夢。
她懷中的孩子是早夭面相,活不過十二歲,人生軌跡會在這一年駛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老天爺大概是瞧古敏前半生過得太痛快了,這會兒連本帶利找她討債。
她忐忑將孩子撫養到四歲,腹中又有了一個小生命,眼瞧著即將臨盆。
正當她以為陰霾即將散去,悲劇再度降臨。
這一年春節剛過,河間郡的積雪還未徹底消融,嫡次子不慎掉入池塘溺斃。
等柳佘收到消息趕回來,只看到女兒坐在池塘邊用小手輕拍古敏纖瘦的肩膀,古敏則跪在地上,雙目無神地抱著一團濕漉漉的東西。柳佘一瞧這個陣仗,驚得雙腿一軟,摔下了長廊。
“阿敏?”
古敏身邊除了嫡女,仆婦丫頭沒一個敢上前勸慰。
半晌,天色昏暗下來。
冷風一吹,古敏才回了點兒神,雙目早就哭得沒了淚水。
“我連二郎都沒保住……可他不可能到池塘耍玩……”
眾人皆知,這個孩子生來怕水,去哪裡玩耍都不可能來池塘附近。
柳佘發現這點,早就派人將府中的池塘都填沒了,沒想到孩子卻在另一處地方溺斃。
古敏強撐著辦完孩子喪事,過於疲倦又早產生下瘦弱的幼子,曾經康健的身體徹底垮下來。
她以為下毒手的人是對她和宸帝有惡意的穿越女,忍痛對外說病逝落水的是嫡女,試圖瞞天過海。古敏很擔心,按照那個穿越女的凶殘程度,怕是女兒連十二歲都活不過去。有心報復卻又無能力為,這種情緒讓她始終不曾痛快。
不僅擔心外來傷害,她更擔心歷史的自我糾正,擔心幼子也逃不過去。
鬱結於心,病得更嚴重了。
柳佘表妹白蝶見狀,主動留下來照顧病重的古敏。
偶爾陪她說說話,解解悶,試圖開解她。
饒是如此,古敏的情況還是一日壞過一日。
古敏隱隱有感覺,自己怕是活不久了,乾脆和柳佘坦白了一切,甚至扯出了一體雙魂的謊言,將自己所知的東西都記了下來留給柳佘。若是可以,她希望柳佘能活得好好的,千萬別再重複歷史上的結局。
春日剛過,盛夏未至,她的人生開始進入倒計時。
誰也想不到,古敏的陪嫁丫鬟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丫鬟生性機靈,古敏極其喜歡,做主幫她謀了一樁好親事,一家子都在府上當差。得知丫鬟過來,古敏以為她也是來開解自己,不曾想她居然說了一個堪稱晴天霹靂的消息。
長子被毒蛇毒死的時候,丫鬟曾見柳佘從那個荒蕪院落的方向過來。
她本是要去那裡找尋大郎君,結果被柳佘支開。
後來大郎早夭,丫鬟也沒懷疑柳佘下毒手,沒憑沒證的,說出來破壞主家夫婦的感情。二郎溺斃池塘這事兒,她似乎也見過柳佘的身影,結果柳佘卻是從府衙回來的,實在蹊蹺。
古敏的眼睛睜得極大,瘦可見骨的雙手抓著被褥,呼吸急促紊亂,滿面的不可置信。
這一夜,古敏病逝。
無人知曉這對旁人眼中恩愛的夫妻曾爆發一場爭吵,古敏被深愛的丈夫扼著喉嚨掐死。
等古敏沒了動靜,柳佘面色猙獰地松開了手,眼底充斥著戾氣,沒有平日的溫和寬厚。
他手一拂,死狀狼狽猙獰的古敏恢復成了病弱蒼白的模樣,仿佛她只是睡了一覺。
“柳佘”獰笑一聲,喃喃自語,仿佛在警告什麽人。
“看到了沒有,這就是你試圖反抗我的下場。”
所謂的柳佘只是他分裂出來的七情六欲。
不過是個連生命都算不上的東西,居然一而再再而三試圖反抗他?
連失兩子還不吃教訓!
這個叫古敏的愚蠢女人也是,居然作死試圖挑戰他的底線,真是該死!
話音剛落,柳佘的身體突然開始劇烈抽搐,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古敏病逝的消息傳了出去,外界傳聞柳佘大受打擊,一病不起。
這之後風雲變幻,一眨眼便是數年。
歷史的車軲轆悠悠向前,朝著未知的方向駛去。
話說另一邊,因為缺氧而陷入黑暗的古敏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意識即將喪失的空檔,一段段陌生的景象突兀浮現。她看到一身西裝的斯文敗類“柳佘”與薑琛在校門口說了好些話,最後還伸出手遞給薑琛一枚陰陽魚玉佩,古敏忍不住大聲喊叫,試圖讓薑琛遠離“柳佘”。
這畜牲不是個好東西!
激動之下,一股新鮮空氣爭先恐後地灌入胸腔。
她貪婪地呼吸,驀地睜開雙眸。
眼前的場景熟悉又陌生,寢室的雪白天花板在她眼前放大,無數記憶將她大腦填滿。
“九星連珠?”
古敏爬下床鋪,瞧了一眼窗外的夜空,心中咯噔一下。
慌忙掏出手機,給薑琛打了個電話。
“琛琛——你在哪裡?”
古敏的聲音聽著驚慌失措。
知道薑琛在校門口,古敏騎著單車就過去了,沒想到還見到個“老熟人”。
她意識渙散那會兒看到的就是薑琛與柳佘在說些什麽。
新仇舊恨、愛恨交加,逼得古敏失去了理智,上前便給了柳佘一巴掌。回想前後兩世,她發現此柳佘就是彼柳佘,做出了這麽惡心的事情,這個男人還敢在她面前出現?
“柳佘!”爆了粗口,“可去尼瑪的!”
“阿敏?”
柳佘不怒反笑,似乎被莫名甩了巴掌的人不是他。
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愉悅,倘若有背景,必是百花齊放。
“你還是人嗎?”古敏怒氣之大,額頭青筋都暴起了,表情有幾分猙獰,“你把這破玉佩給琛琛想幹嘛?哄騙她帶到陵墓想幹嘛?你肚子裡又算計什麽東西?說啊!別裝聾作啞!”
柳佘苦笑道,“如果我說,我什麽都沒做,你信不信?”
“這話跟鬼說吧!”古敏怒道,“我如果再信你半句鬼話,我古敏兩個字倒過來寫!”
薑琛看著事態變化,腦子險些沒轉過彎來。
敏敏什麽時候和柳佘教授這麽熟稔了?
歸根結底還是家事,古敏在柳佘的建議和懇求下去他的公寓繼續交談。
“那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
古敏笑了,是冷笑,她道,“你又想搬出什麽鬼話騙我?”
什麽不是他做的?
這貨掐死她之前,什麽都交代了!
大郎是他用毒蛇咬死的,看著咽氣的,二郎是他親手摁在池塘溺斃斷氣的!
兩個孩子,都是他骨肉,他究竟為何要下這個毒手?
“你能不能聽我解釋一番?大概三分鍾。”
“行!跪著解釋。”
古敏怒極反笑,她倒要聽聽,這個畜牲一樣的男人還能說出什麽洗白的話。
從柳佘口中,古敏聽到了另一個故事。
柳佘不是人,他是一個系統分離出來的感情,相對獨立卻又不能完全獨立。
“你說……大郎二郎乃至我的死,全都是所謂本體趁你不注意附身乾的?”
古敏也曾猜過,但只是懷疑柳佘人格分裂。
可從未懷疑過柳佘不是人。
柳佘怔怔看著自己的雙手,黯然道,“是。”
古敏冷笑一聲。
“你可真會推卸責任,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連篇鬼話?”
半個小時之前,她剛剛被“柳佘”用手掐死。
現在告訴她,殺她的人不是本人?
逗呢?
真以為她愛這人愛得死去活來,連最基本的原則都沒了?
柳佘苦笑,“本就不敢奢望你相信。”
古敏譏誚道,“我也不可能原諒你。”
她起身準備離開這個讓她感覺窒息的地方,柳佘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做什麽?”
柳佘唇瓣翕動,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我知道你厭惡我,恨不得我這就人間蒸發了,不過……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
古敏的情緒像是火藥桶一樣炸了。
“你還有臉跟我提孩子!柳仲卿,你太讓我惡心了!”
柳佘卻拉著她的手,將她強行拖進了某個房間,房間內的裝飾讓古敏忘了暴怒。
“這是什麽?”
柳佘松開手,抱起了一隻造型奇特的“玻璃桶”,裡面飄浮著三團微弱的藍色光團。
“魂魄,三個孩子的魂魄。大郎二郎和我們的女兒‘柳羲’。柳昭那個孩子,他那一輩子過得很好,沒什麽遺憾的,便讓他轉世去了。可這三個孩子,希望能賦予他們新的人生,由我們看護著他們重新看看這世界。”他露出一絲淺笑,這三個孩子的魂魄也是支撐他等待百余年的動力,他找了古敏好久好久,從看著她出生到長大,一直隱在暗處不敢現身,直到她成了他熟悉的“古敏”,他才覺得看不見盡頭的等待有了結局,“我與你口中的那位宸帝做了一筆交易,她助我尋到這三團魂魄,讓我來見你,作為代價……我要幫她做完一件事情……”
古敏雙手抵在透明的玻璃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三縷或強或弱的情緒傳了過來,極為溫暖,讓她莫名地紅了眼眶。
隱隱的,仿佛有稚嫩的聲音在她耳邊呼喚。
“他們……只能這樣?”
古敏暴躁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滿心滿眼只有眼前的光團。
柳佘道,“不是,還有機會活過來……我們可以做試管嬰兒,讓他們轉世重生,他們還會是我們的孩子。”
古敏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半晌才問,“代價?代價是什麽?你答應了宸帝什麽?”
柳佘笑道,“一件小事。”
“小事?”
古敏不太信,她現在不信柳佘說的每一句話。
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要細細斟酌再三。
“對。”柳佘笑道,“一件小事,微不足道的小事。”
與古敏、孩子相比,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是系統的七情六欲,本身就是系統的一部分。
薑芃姬要搜集整個系統完善那把刀,柳佘逃不過去。
因為柳佘的特殊性,薑芃姬不能像對付普通子系統一樣強行將他吸收融合。
柳佘便以己身當籌碼,與她做了一筆交易。
他與古敏有三世之約。
如今卻只能陪她一世,聽著很遺憾,但對於如今的柳佘而言,足矣。
柳佘了解古敏,更知道她的心哪處最軟。
追根究底,他也是受害者。
古敏冷靜下來不會將氣撒在他身上,為了三個孩子也會原諒他。
柳佘的算盤打得很周全,他在百余年的歲月中演算了無數遍,將她的每一個反應、每一個舉動都算計得清清楚楚,如何應對更是了然於胸。事情的發展也的確如他所料——
柳佘第二天就被古敏拖著去領證了,因為不想孩子擔負著非婚生的名頭。
領證之後就是去醫院做試管前的準備……
“這也太快了,而且……我覺得我們這個年紀也沒必要做試管。”
“你還想碰我?”古敏冷笑著問他,“你現在可是我的老師!”
師徒豈可結合?
柳佘“……”
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哦。
古敏也想到這層,有些頭疼得扶額。她的專業成績本就不怎麽樣,待在古代活了二十多年,最後連手機怎麽打字都忘了,要不是柳佘這貨給她開小灶開後門兜著,她怕是早露餡兒了。
最頭疼的是說話習慣,薑琛不止一次懷疑古敏。
若非古敏還記得二人之間的小秘密,她還真兜不住。
二人關系真正緩和是從古敏懷孕之後。
當她看到試孕棒的兩條杠,直接躲在女廁哭了起來。
薑琛看到她臉上的淚,手中的試孕棒,直接去找柳佘battle。
若非古敏阻攔,柳佘又拿出隨身的結婚證,這兩人怕是能一邊打一邊將郊外別墅都拆了。
薑琛狐疑,“真不是他強迫你?”
古敏道,“不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比較複雜……這是我自願的,只是……琛琛,等我整理好,我再告訴你,好嗎?”
薑琛瞧著柳佘,上下打量道,“這人不怎麽正派,你可仔細考慮好了。”
柳佘“???”
他不正派?
薑家的崽子,你再說一遍!!!
古敏噗嗤一笑,“我知道,他要是有一點兒不好,我會親自廢了他!”
柳佘信誓旦旦道,“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他們要好好過好這一世的!
柳佘搞定了這一世的嶽父嶽母,挽回了古敏的心,看著三個小家夥躺在嬰兒床的模樣傻笑。
可他千算萬算,還是忘了一件事兒。
“宸帝陵墓是你炸的?”
柳佘“……”
one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