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太子妃也插一腳,這名聲自然會賢良厚重,只是夷安見她這樣都不在意,不由生出了疑惑來。
「我也不想擔虛名兒了。」太子妃揉了揉眼角,看著夷安默默地看自己,目中慢慢地變得了然,不由笑了,溫聲道,「這是你們想出來的,我這已經不厚道了。」
她看的明白,自然不會叫眼前幾個女孩兒為難,此時頓了頓,又有些意興闌珊,淡淡地說道,「就算名聲再好,又如何呢?」她如今的名聲就很好了,都說太子妃人品端方謙卑,有上古遺風,可是叫她說,寧願不要這些虛名,只想痛痛快快地過一場。
她就想給太子一耳光,罵他一聲賤人!
假仁假義的東西!
明明早就診出她有孕,偏叫她裝著不知道,這預備好了,叫她往宮中裝模作樣,給薛皇后來個「驚喜」。
什麼玩意兒!
「既如此,都是皇嫂的心意,咱們就謝過皇嫂了。」三公主本心也不大樂意叫太子妃插一腳,誰願意叫太子跟著不勞而獲呢?此時見她沒有這個心,也不勉強,將四處看著的七皇子抱在自己的膝上,與太子妃笑道,「這個孩子知道醫館是好事兒,這幾天兒把自己的私房都拿出來了,說是自己都不要,都拿出去給人看病。」
想著七皇子從自己小櫃子裡翻出了許多的玩意兒來,都是他最心愛收拾得最上心的,三公主就忍不住笑起來。
那些雖有趣,卻都不大值錢,值錢的都叫三公主從弟弟的小箱子裡都倒騰出來了,不過三公主覺得弟弟那雙捨不得卻假裝無所謂的眼神十分有趣,生出了些壞心,都取走了。
「咱們在宮中錦衣玉食的,什麼都不缺,如今也只是在京裡頭盡微薄之力呀。」七皇子扒拉著自己的指頭小聲說道,「要叫天下的人都看得起病,吃得飽飯才好呀。」
「這話,就叫咱們汗顏了。」三公主抿嘴一笑,與太子妃笑著說道,「小七這孩子,想的都叫人想不到,還有夷安這個丫頭跟著瘋瘋癲癲的,湊在一起天都要翻過來。這不,一個想頭兒,連著我與四皇妹也要出力了。」
「你們兄弟姐妹之間這樣好,我瞧著也歡喜。」太子妃溫聲道,「情分好,這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很不易。日後……」她頓了頓,目光溫柔地說道,「日後,也不要為了外頭的風雨,忘了這真正的緣分。」
她說了些話兒,見三公主笑著應了,就覺得有些疲憊了,撐著精神與眾人笑道,「母后愛惜我,叫我鬆快鬆快,這已經是愛重了。」
「左右母后不叫皇嫂忙活東宮,就安心休養就是。」三公主見太子妃點頭,也不好與她說的時候久了,因此告辭,帶了夷安與四公主出來,遠遠地望了太子妃的居所一眼,這才歎了一聲走了。
她看得明白薛皇后的意思,自然知道太子日後如何,只是叫她說,這其中太子妃實在是無辜了些。
跟著太子沒有過上好日子,倒要跟著一起倒楣。
「日後,不可與侄兒生出芥蒂,知道麼?」三公主俯身與七皇子說道。
憑著太子妃的敦厚,那孩子該不會是個會有忤逆之心的人,三公主只望那孩子日後能過得更自由快活些。
七皇子點了點自己的頭,有些炫耀地咧著小胖臉兒說道,「不用皇姐說,我對安姐兒,多像樣呀。」一邊說,一邊就往夷安的懷裡拱了拱,覺得這懷裡舒服得叫人想要眯眼睛打小呼嚕,扭著小屁股動了動,才要說話,就見遠遠地,一個體態修長美貌的青年,飛快而來,一雙清冷寒涼的眼落在這煩人的熊孩子的身上,上前就把這肥皇子給提著後衣領抓起來了,晃動了片刻,把他往身後一塞。
一隻眼眶發青的唐天唐將軍抱著沉甸甸的胖皇子,與他大眼瞪小眼。
三公主覺得清河郡王簡直滿地都是,到哪兒都能看見,沉默了片刻,帶著壞笑的四公主飛快地走了。
「你來得倒快。」夷安見蕭翎這是後腳就跟著自己進宮,不由笑了。
「我與皇后娘娘稟告軍中事。」蕭翎沉默了一會兒,正義地說道。
夷安笑了,看著他不說話,目中卻帶著幾分流轉。
「我羡慕了。」蕭翎轉頭,叫唐天把七皇子抱遠點兒,這才湊在夷安的身邊,輕聲道,「小孩子,多可愛。」他目光炯炯,見夷安不置可否,就繼續大著膽子說道,「你這樣喜歡孩子,不如,不如有個自己的,對不對?」
「自己的?」
「咱們的。」清河郡王只覺得人呐,就是一種貪心的動物,從前自己想著,只要能遠遠地看著這個女孩兒就好了。慢慢兒地,就想著能留在她的身邊就好了,如今,他就想著,以後一起睡,那就好了。
一起睡……不知為何,清河郡王白皙的臉上就露出淡淡的薄紅,仿佛紅霞一般。
「父親同意了麼?」長安縣主十分熟悉潑冷水這項技能,叫一顆心正火熱的蕭翎頓時沉默了。
「什麼時候,父親說行,咱們就成親了。」夷安笑眯眯地看著蕭翎一張糾結的臉,心情不錯,見他伸出手抓著自己的手緊緊地不放,露出了可憐的模樣,覺得不能叫美色迷惑,正要說些什麼,就聽見蕭翎有些委屈地說道,「我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他如今,只覺得自己的屋子冷冰冰的,看不見夷安就覺得心裡發慌,仿佛自己一個不留神,她就不要自己了。
這種恐懼,叫他無法安枕,什麼時候成了親,她真正地屬於他,日日能看到她,許才能緩解。
「我不會不要你,父親,不過是與你玩笑罷了。」夷安聽蕭翎清冷的聲音中帶了幾分驚懼,心裡突然有些疼,便寬慰道。
「我明白。」蕭翎一笑,看著夷安認真地說道。
此時唐天已經潛伏到了二人的身邊,看著這倆甜言蜜語,頓時又領悟了一招——裝可憐!
「日後,我若有了媳婦兒,也得這麼幹才行。」唐將軍覺得王爺真是自己的師友,這短短時間就叫自己領略了不少的學問,這都是以後能騙……娶回媳婦兒的手段,就低頭與仰臉坐在他懷裡的七皇子喃喃地說道。
「你不行呀。」七皇子外頭看了看唐將軍,認真地說道。
「為什麼不行?!」
「因為你沒有阿翎好看呀。」天真純潔的皇子大人歪了歪頭,毫不留情地在呆住了的唐將軍的心口插了一刀,認真地說道,「你的模樣,有些兒奇怪呀。」
「奇怪?」英俊挺拔的唐將軍整個人都不好了,嘴角抽搐地問道,「哪裡奇怪?」
「都很奇怪。」七皇子趴在他的懷裡仔細觀察了一下,不自在地扭動了扭小身子,軟綿綿地說道,「還,硬!」
「硬?!」唐天尖叫了一聲,只覺得在軍中才聽過這樣有點兒叫人一言難盡的話,震撼道,「什麼……」
「什麼硬?」夷安聽見了,拍了拍蕭翎的手,轉頭問道。
「殿下說我硬!」唐天說完這個,對上了蕭翎眯起的眼睛就後悔了。
軍中大多有今天沒明天的,如同蕭翎與唐天這樣有節操的不多,大多是百無禁忌,這樣的話倒也聽過,只是說出來的時候,不論場合與語氣都一定沒有七皇子這樣純潔,唐天心裡痛哭流涕,低頭看了看對自己露出了一口小豁牙的七皇子,又對上了夷安的好奇的目光,沉默了一下,臉色扭曲地說道,「殿下的意思,是我很堅強。」
這人生簡直不能更悲催。
熊孩子竟然坑了將軍大人!
清河郡王滿意點頭,與夷安說道,「唐天強悍驍勇。」
夷安的目光卻落在了更遠的地方,就見御花園中明媚的天光之下,正有一個孤冷清高的宮嬪緩緩而來,依稀是乾元帝的新寵宸婕妤。
這宮妃渾身上下都是潔白的宮裙,高高地束腰,越發顯得體態婀娜柔軟,頭上戴著一水兒的白玉蘭花的首飾,嫋嫋而來體態輕盈飄逸,仿佛謫仙自從雲端降臨。
「真是個美人,就是晦氣。」夷安覺得乾元帝的審美已經向著一種詭異的方向一路不回頭了,這麼一身兒哭喪的模樣竟然還能下得去嘴,也不怕咒死自己,心裡佩服了一下,見蕭翎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就越過了他,由著宸婕妤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原來是縣主。」宸婕妤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原來是婕妤。」夷安從來都喜歡把這同樣的表情還給別人,頓時回過了一個越發藐視的眼神。
「縣主看著伶俐,叫人……」宸婕妤的目光落在了夷安的臉上,見她漫不經心地把玩手腕上的一個玉鐲,頓了頓,這才帶著一份傲然地說道,「前兩日,陛下與我了一套頭面,說是縣主愛的很,只是叫陛下說,更愛惜我一些,說是我才配戴,若是縣主心裡不痛快,也只好與你說聲對不住了。」她順了順自己的漆黑的長髮,平靜地說道,「誰叫,咱們都喜歡呢?」
兩個人都喜歡的,一個配,另一個,就是不配了。
蕭翎抿了抿嘴角,正要上前,卻叫夷安拉扯了一把,死死地看了這宸婕妤一眼,將她記在了心裡頭,方才退到了夷安的身後。
夷安此時卻茫然抬頭,想了想,這才微微點頭,溫聲笑道,「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原來是這個,叫婕妤記掛了幾天,是我的不是。」
宸婕妤見這宮裡聞名的長安縣主仿佛示弱,嘴角就勾起了一個笑容。
「原不是什麼金貴東西,我隨口贊了贊,應個景兒叫陛下與姑祖母歡喜些罷了,其實見得多了,這些也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夷安挑眉,在這妃嬪有些不好看的目光裡溫聲道,「婕妤出身微賤沒見識過,我們都理解,畢竟從前眼界不夠,這點子東西就看著拔不出眼了,別說陛下給了,就是不給你,給了我,為了叫婕妤有點兒見識,別顯得沒有見過好東西,我都願意回手贈與婕妤,叫您開開眼的。」
「不就是一套頭面麼。」在宸婕妤陡然變色中,長安縣主發出了憂愁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