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意外而來,夷安頭也不抬,卻微微皺眉。
「殿下!」比她更沉不住氣的是韋歡,見四皇子竟仿佛要將她丟在宮裡薛皇后的手上自生自滅,韋歡已經掩不住面上的恐慌,急切地喚了一聲。
她如今才知道後悔。
若是當初她安心靜養留住腹中那個孩子,眼下會不會不會有這樣的不安與恐慌?
「兒臣身邊有人服侍,阿歡,就留在宮裡。」四皇子見韋歡並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心裡微微歎氣,飛快地看了不動聲色的夷安一眼,口中溫柔地說道。
儲位相爭到了這個時候,只怕彼此都生出了殺心,韋歡回府,只怕要跟他死在一起。
不如在他母后的眼前,還能有一線生機。
他素來知道這位母后,不會對一個弱女子依依不饒。
「她不願留在宮裡,何必勉強。」薛皇后是個聰明人,夷安看得破的,她自然也看的分明,大皇子間接死在四皇子的手裡,她雖知道大皇子死有餘辜,卻還是忍不住心中惱怒,此時見四皇子仿佛雲淡風輕,便斂目冷淡地說道,「難道本宮是個勉強旁人的人?」見韋歡急忙點頭,知道這也是個蠢貨,將四皇子的心意都辜負了,薛皇后便淡淡地說道,「出宮去,別叫本宮見著你。」
這已有不快之意,四皇子沉默了片刻,低低地應了,頓了頓,這才與夷安含笑說道,「夷安何時出宮?」
「外頭兵荒馬亂的,我心裡害怕,且等等。」夷安板著手指頭漫不經心地說道。
「只怕不能。」四皇子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溫聲道,「韋七與蕭清和離,烈王府只怕要鬧起來,作為兒媳,怎好不出面料理呢?」
「烈王府倒了時,您再來與我報喜。」清河王妃是個爽快的人,見四皇子笑笑不再說話,就對臉色突變的韋歡含笑說道,「竟是和離?瞧瞧這婚成的,這才不過月旬?」
韋歡已經都不敢去看四皇子的臉色,渾身就跟泡在冰水裡似的,渾身都在哆嗦。
韋氏這樣乾脆俐落地允了韋七和離之事,不僅是與烈王府相爭的表示,還有……是放棄了她的意思?
蕭清的婚事,是她大力促成,如今鬧成這樣,叫她情何以堪?!
烈王府要如何怨恨她?
因烈王府的態度,四皇子要如何處置她給烈王與蕭清一個交代?
怨不得四皇子不肯帶她離宮!
想到這裡,韋歡幾乎要窒息,看著面前的四皇子,她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四皇子的目光卻落在了夷安的身上,見她斷然拒絕,抿了抿嘴角,這才對韋歡找找手,帶著幾個姬妾一起走了。
一路心神不定地回了四皇子府,四皇子轉身欲往書房,卻叫心中忐忑,此時臉上勉強帶著笑容的韋歡喚住。疑惑地回頭,四皇子就見韋歡的臉上諂媚,竟失了平日裡的清高,溫柔地說道,「殿下在外辛苦,在家妾身也不能做什麼,只身邊還有兩個極聽話妥帖的丫頭,送給殿下。」
她說到這裡,就見四皇子的目光一沉,仿佛是不喜,急忙繼續說道,「殿下若喜歡哪一個妹妹,只管帶入府中,妾身一定好生相待。」
如今她失勢,再也不能失去四皇子的支持了。
哪怕是拿美人籠絡,只要日後四皇子登基,她也不會失敗。
四皇子默默地看住眼前半點沒有看出自己維護之意的妻子很久,想到自己竟叫她這樣不信任,突然覺得意興闌珊,含糊地應了,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徑直走了。
韋歡有些疲憊地跌坐在地,竟有些茫然。
四皇子府中,也一一有姬妾奪去了她夫君對自己的寵愛與注意,與上一世沒有什麼不一樣,那麼她重生這一次,究竟是為了什麼?
重活一場,就是為了換一個夫君?
韋歡的心情,夷安不懂,也壓根兒不想懂。
路都是自己走的,走到什麼樣兒,真是與旁人無關,只是眼前,看著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好生得意的七皇子,夷安忍不住笑出來了。
「蠻英俊。」清河王妃忍著笑,昧著良心說道。
「舅舅可英俊。」七皇子得意地仰著小腦袋,見都是自己人不會笑話自己,急忙拱到了夷安的懷裡,飛快地爬上了外甥女兒的膝頭,這才歎了一聲道,「好費心呀。」一群老狐狸,簡直能吃人,七皇子雖然有秦王幫襯,卻還是得開了幾個心眼子,防止著了道兒。
「舅舅都老了。」七皇子點著大腦殼兒哀怨地說道。
夷安低頭看著這軟乎乎的小身子,抹去了一把頭上的汗水。
「是心滄桑了呀。」七皇子啃了一口夷安遞到嘴邊的點心,特別憂傷地說道。
這一回,連薛皇后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只是見秦王正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便溫聲問道,「你與紀家那丫頭如何了?」
「還得再等等。」秦王恭敬地說道,對於自己還沒能追上媳婦兒真是特別地憂傷,只是頓了頓,他便低聲與薛皇后問道,「父皇,如何了?」
「還那樣。」薛皇后漫不經心地說道。
「古語有言挾天子以令諸侯,」秦王斂目,慢慢地與薛皇后說道,「父皇在,總是禍患!」萬一哪個兄弟想起來從大傢伙兒眼皮子底下把乾元帝偷走來個大義,豈不是要哭死?
薛皇后一噎,實在想不明白這兒子殺心好大,只是揉了揉眼角,見秦王默默地看著自己,帶著關切之意,便還是笑了,溫聲道,「夷安與你的想法,我明白,可以做。」
這說的,自然就是用用蕭清手上的兵權的主意了。
秦王眼睛一亮。
夷安豎著耳朵聽到這裡,也縮著脖子偷笑起來。
「我若是舅舅,殺心也不要太重。」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郡王妃這種人了,此時見薛皇后溫煦地看著自己,夷安的面上就露出了淡淡的冰寒之氣,嘴角勾起笑容溫聲說道,「雖是皇位相爭,只是到底都是天家血脈,這樣傷及人命有違天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
「你要說什麼?!」秦王最受不了唧唧歪歪,便皺眉冷冷地問道。
「瞧一瞧,誰想要咱們的命。」夷安溫聲道,「長寧就要大婚,怎麼也該放放風不是?」見秦王皺眉,顯然不願意四公主等人這個時候出宮涉險,夷安便繼續慢吞吞地說道,「不過是放出這個風去叫大家知道,給彼此一個機會。」
她倒是想要看一看,想要她命的,究竟是哪一個。「傳出話去,四公主後日往京郊遊玩兒,不僅清河王妃隨行,秦王殿下,七皇子殿下,也一起去。」
「你……」
「咱們不去,但是也得瞧瞧誰會去不是?」夷安和氣地說道。
秦王沉吟了片刻,微微點頭。
這廂同意,不過半日,各家皇子府中,就得了訊息。
「如此,該當如何?」項王雙手壓在桌上,臉上有幾根青筋在蹦跳,顯然緊張到了極點,看著面前的中年咬著牙問道。
「此事是皇后宮中隱隱傳出,旁人不知道,幾位殿下據說恐為人所知因此輕車從簡。」那中年謀士淡然一笑,輕聲說道,「自從陛下重病太子被廢,宮裡那幾位叫人迎合,只怕心中厭煩,這一次不叫人知道暗地遊玩,只怕就是如此,因此動靜不大。」他偷眼見項王面前驚疑不定,便勸道,「先下手為強!只要殿下處置得當,秦王一死,您就是領頭的那一個!」
「可是……」
「首尾收拾好,誰會知道是王爺做的?」這中年勸道,「機會只有一次,不然,王爺哪裡還會有機會出頭?!」
「事關重大啊。」項王糾結地說道。
他真的很想幹掉秦王,只是這麼一群傢伙都死掉,京裡還不鬧起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中年繃著臉慢慢地說道,「陛下已經江河日下,越發不好,到時候,王爺就要對……」他頓了頓,臉上露出淡淡的譏諷道,「七皇子低頭,您可能忍受?」見項王臉色鐵青,他便低聲說道,「王爺天潢貴胄,也不知會究竟如何。」他低低地歎了一聲,卻見項王已經滿臉通紅,便繼續問道,「或許,王爺手中,連些忠心的甲士都無法尋到?」
他雖是項王的心腹,然而項王手中的底牌,卻一直都沒有探出。
項王也在糾結,許久之後,用力地吐出一口氣。
「如此,就做一次。」他慢慢地說道,「我的手中,確實有三百私兵。」說到這個數字,他其實很有些臉紅的,太少了些。只是如今卻顧不得了,慢慢地說道,「人少些,卻都是精銳,若論埋伏,驟然發難,也應該能得手。」他想了想,便臉色扭曲地說道,「本王不指望一網打盡,只求亂軍之中,斬殺秦王!」老二只要一死,他上頭就沒有壓制,七皇子失了秦王臂助,也不是他的對手。
拼盡精銳,只要秦王性命!
「王爺不如前往督戰?」這中年便急忙說道,「有王爺臨陣指揮,秦王性命唾手可得!」
「就這麼辦。」這一次,項王猶豫了許久,卻還是微微點頭。
他得親眼看見秦王死,才會徹底安心!
另一處府中,四皇子看著面前的書信,下意識地摸了摸眼角。
「這個時候出宮……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