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欲 第86章

葉千帆的死亡對於淩天瀚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當他一天天的消瘦，當他的眼睛越來越明亮，是否意味著他和葉千帆的距離越來越近？關於這些問題，淩天逸已經不敢去細想。

淩天逸是瞭解淩天瀚的。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有著不願妥協的東西，就像每個人都有不能觸碰的底線，一旦越過那條線，就意味著瘋狂。

葉千帆死了，這是淩天逸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並且葉千帆的死亡和他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這一件讓人氣餒的事，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卻還是得不到完美的結局。

淩家人都是執拗的，就像當初淩威堅持不告訴淩天瀚事情的真相，就像他固執的一人擔下了大部分的傷害，就像淩天惜堅定的將她的孩子送回了淩家過。

這種執拗有時候是好事，有時候卻是致命的東西。

淩天瀚知道葉千帆死了，可他卻不願妥協。

不但不妥協，還有點與天爭的味道，他瞞下所有人將葉千帆的屍體放到了自己的身邊，然後看著死去的愛人一天天的衰弱。

就像最忠貞的野獸，愛人死去，自己絕不獨活。

淩威找到他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事實上淩天逸第一時間感到的卻是力不從心。

是的，力不從心，他能做的事情有什麼呢？除了將葉千帆從淩天瀚身邊帶開，強迫他的弟弟接受事實之外，他還能做什麼呢？

可是這樣真的對麼？打著為他好的名字卻讓淩天瀚更加的痛苦。

從夢境中醒來是會讓傷口結痂還是更加的痛苦，這始終是個無解的謎題。淩天逸猜不透，也想不通。

淩天逸從淩威發來的照片裡看到了淩天瀚消瘦的模樣。

下巴尖削，頭髮略長，穿著的T恤可以看得出身體已經非常的瘦，而眼神卻明亮的讓人覺的可怕，淩天逸在看完這張照片之後，馬不停蹄的回到了國內。

他清楚的知道，再晚一些，淩天瀚就真的沒救了。

淩天逸向來都是個溫文爾雅的人，不瞭解他的人或許會覺的他很有些君子如玉的味道，然而每個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絕不是一隻孤高的鶴，而是一頭兇殘的狼。

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絲毫不在意自己手上染上多少鮮血，淩天逸是個合格的淩家繼承者，他想要的東西，向來都很容易得到。

這樣的淩天逸，很少會感到挫敗。可是這種負面的情緒，如今的淩天逸卻是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

他心愛的弟弟就要這麼死去，但他無能為力。

世界上還有什麼比看著自己在乎的人慢慢失去生命的跡象還要痛苦呢？淩天逸瞭解淩天瀚，真是因為瞭解，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必須做出選擇，即使這樣的選擇會讓淩天瀚無比的痛苦。

當著淩天瀚的面，燒掉葉千帆的屍體，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淩天逸想著，只要屍體不見了，淩天瀚就沒有了繼續下去的理由，只有將膿血放出，傷口才有癒合的可能。疼痛是必須的，總比丟了命好。

這樣思考的淩天逸註定是冷酷的，他冷漠的衡量得失，然後選擇了一個在他看來最好的方案。

至少目前看起來是最好的。

窗外的陽光很刺目，又一個盛夏降臨了A城。

淩天逸穿著一件襯衣，坐在窗邊看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這本該是副美好的畫面。

然而進到屋子裡的人卻將這幅畫面徹底破壞了。

來人只穿著一件T恤，臉上和身上都被鮮紅的血液染透，簡直就像剛從灌滿了鮮血的池子裡怕出來的魔鬼一般。

這個魔鬼的名字是淩天瀚，淩天逸等待的小弟弟。

從小到大，淩天逸和淩天瀚很少會吵架，產生矛盾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作為一個合格的哥哥，淩天逸可以說比淩威還要疼這個淩家的么兒。

但是現在呢，他卻要讓這個自己一直疼愛的弟弟憎恨自己，淩天逸想到這裡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只能感歎，世界安得雙全法？

“他呢？”淩天瀚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看向淩天逸的眼神是陌生的，就像在看著什麼從未見過的路人。

“他死了。”淩天逸歎息，然後開始卷起自己的袖子——這時候言語這種東西是蒼白的，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他和淩天瀚都不會改變主意。

“他呢？”淩天瀚幾乎咬牙切齒。

“死了。”淩天逸站了起來，走到了淩天瀚的面前，他比淩天瀚要稍微矮一些，不過這並不影響什麼：“你多久沒吃過飯了。”

“葉千帆呢？”還是那個問題，淩天瀚看來已經是不得到答案誓不甘休了。

淩天逸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你現在過去，或許還能看到他的骨灰。”

“……為什麼？”淩天瀚眼睛紅了，他顫抖著聲音：“為什麼？”

“……”淩天逸沉默了片刻，然後道：“我不能看著你就這麼死去。”

我捨不得你死，所以寧願你恨我。

“……荒謬。”沒想到，聽到這個答案的淩天瀚卻低聲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你不想看著我就這麼死去？”

“……”淩天逸眉頭微微皺起。

“你寧願看著我，痛苦的活著。”淩天瀚道：“淩天逸，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我被你害死了，你會不會活下去。”

淩天逸的瞳孔猛地收縮。

“你會陪我一起死麼？”淩天瀚笑的扭曲。

“……或許會。”淩天逸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麼。”淩天瀚冷冷的看著淩天逸，然後一字一頓道：“那你又憑什麼阻止我和他一起死去？”

“……”淩天逸在這一刻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