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倩芸的爺爺懵了下,見校長看過來,他立刻賠笑道:「呂校長,好久不見啊!」
「老周?」呂校長語氣淡淡的。
周倩芸的爺爺熱臉貼了冷屁股,不由尷尬:「呂校長啊,我要跟你反應個情況。」
「哦?」
「是這樣的,呂校長,我孫女在你們學校高三的好班裡,她長這麼大從來沒離過家,沒住過宿舍,這不,她想住下鋪,我就跟這小姑娘商量一下,讓這小姑娘換去上鋪住。」
呂校長眉頭皺了皺,有些不滿地說:「老周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哪家孩子在家裡不是父母的掌中寶?我們學校的床位是本著先到先得的原則,人家不願意跟你換你總不能強行要求吧?」
「不是,校長……」
呂校長繼續說道:「再說你一個做家長的,強迫人家小姑娘,這事怎麼看都像是以大欺小,沒這麼做事的!」
呂校長畢竟是當校長的,在教育行業做事的人說話多少有點說教的意思,周倩芸的爺爺聽了極其不舒服,他家發跡後,誰不是捧著他?他出門散步腰桿都挺得比別人直,哪曾被人家這樣教訓過?然而轉念一想,這呂校長畢竟是校長,倩芸還在這學校,以後免不了找他跟老師打聲招呼照顧一下。
周倩芸的爺爺笑的有些勉強,「校長,這事不是您說的那樣!我們哪是那種欺負人的人啊!我們只是跟這個小姑娘商量來著,沒一點強迫她的意思,可她就不對了,您都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事!」
「哦?」
「呂校長,您知道嗎?就這小姑娘家裡是算命的!」周倩芸的爺爺指著般若,一臉吃驚,「我都不知道這年頭還有這樣坑蒙拐騙的算命先生,就這樣的人家教出來的孩子,難怪了,居然借口給我們算命,指桑罵槐!」
「你說什麼?給你們算命?」呂校長十分驚訝,別的不說,之前跟般若見面後,他曾經打聽過這個小姑娘,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原來般若給人家算命,收費都是幾十萬起的!他這樣正科級的事業單位工作者,一年也不過十萬左右的收入,而她呢,一個17歲的高三學生,居然給人家算個命看個風水都有幾十萬進賬,他知道這個消息後,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校長,你也覺得這小姑娘不像話是不是?」周老頭不會看臉色,說得更起勁了,「我不過是說她幾句,她居然給我孫女算命,還說我孫女一聲的跌宕起伏,命不好,以後婚姻不順利,而且連孩子都沒有,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說我兒子會破產!你說說看,哪有這樣咒別人的!就她這樣說話的,給那些沒素質的家長,早就上去扇她耳光了!」
呂校長的神情忽然變得微妙,他像看傻子一樣看向周老頭。
「老周,我勸你別得罪這位小姑娘!」
周老頭聞言,一驚,心道,難不成這小姑娘雖然看似穿著普通,但家世不一般,是個當官人家的後代?難不成是他看打眼了?
他連忙賠笑:「不知這小姑娘,父母是做什麼的?」
呂校長哪裡聽不出他的意思,當下說:「老周!你想哪去了?這小姑娘家是就是普通家庭,我說的是,人家小姑娘自身比較厲害!」
聽了這話,周老頭乾笑:「呂校長,要說厲害,我家倩芸也不差,她從小吹拉彈唱什麼都行,成績也好,在一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呂校長看多了這樣的家長,心裡最煩這樣溺愛孩子的,他語氣不由有些不好。
「你家的好,人家的姑娘也不差!我說的是,你不僅不應該得罪人家,還要感謝她!」
「感謝?校長,我沒打她就算好的了,還要去謝她?」
「你不知道,這小姑娘是本市有名的神算!她給人算一次命,出場費幾十萬!而且算啥啥准!人家免費給你算命,你說你要不要謝人家?」
周老頭聽了這話,面色頓時有些難看,他打量了般若一眼,雖然長得白皙乾淨,但氣質冷淡,給人不易接近的感覺,倒是沒覺得比倩芸出色啊,才17歲的姑娘,哪裡就能擔得起「神算」的稱號?周老頭有些不相信。
「呂校長,你可別騙我!」
呂校長見他冥頑不靈,也懶得再去跟他理論,再想到般若既然都說他家會破產,那周家想必也好不了多久了。
呂校長沒再跟他說話,他十分客氣友好地對般若說道:「般若,剛來住校還習慣嗎?」
般若抿唇點頭,「還行。」
「有什麼不習慣的記得跟我說。」
「嗯。」
「對了,那日所說之事……」
般若沉聲開口:「要等!等那人再次出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人在14日午夜,會再有動作!」
「好好!」呂校長忙不迭點頭。
見呂校長對般若這樣客氣,周老頭一時有些不是滋味,這當下,周倩芸的爸爸周建成追了出來,他眼神複雜地看向般若,試探道:「小姑娘,不知道你還為本市哪些富商算過命?」
剛才呂校長說的話,他都聽到了,呂校長這樣的身份絕對不會睜眼說瞎話,那麼,這小姑娘真的是神算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剛才所言,就很可能是真的!難不成,這次他承建的項目真的會出事?那開發商的資金周轉,真的會出現問題?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倒大霉了!這可是關係身家的大事!
般若冷哼一聲,根本懶得搭理他,她目不斜視地說:「我為誰算過命,跟你有什麼關係?」
周建成討好地笑笑,他一臉和煦,哪有方纔那仗勢欺人卻假裝好心的可憎模樣?
「我就是想問問,如果你真的會算命,那能不能為我再算一卦?」
般若唇角彎起嘲諷的弧度,「哦?你想算命?」
「是。」
「聽我這種騙子算命?」
周建成尷尬地笑笑,「小姑娘,我們剛才沒別的意思,就是愛女心切,希望你能體諒一個做父親的心情!」見般若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周建成又說:「那個,小姑娘,你算命要多少錢,直說吧!只要你算得準,我馬上就打錢給你!」
莫怪周建成這般著急,其實做房地產這一行的,多少有些迷信,尤其是周建成,每個大樓開始蓋之前,他都會找個人來做法,不管有沒有用,但心理上總覺得舒服點。
他曾經聽人說,如果遇到災禍,只要有好的大師幫你化解,那麼,最終還是能扭轉局面和命運。
所以,他寧願花點錢,也要討好般若。
誰知,般若卻彷彿覺得他很可笑一般,她有些瞧不起這樣的男人,她方才算命的時候明明說了,周倩芸此生坎坷並且可能終生沒有孩子,周倩芸的母親會有子宮上的疾病,說白了就是子宮癌!這哪件事情是小事?可這周建成倒好,說的有多愛自己的女兒,這關鍵時候,第一關心的還不是自己的事業麼?
想到這裡,般若唇角揚起,滿臉嘲諷地說:「不好意思,周先生!這世上不是你有錢就能做成任何事!你有錢也得看我心情!而我,現在很明確地回復你——抱歉!你有錢!但我看不上!」
這話,簡直是打了周建成一個響亮的耳光,他正要說話,就聽呂校長不耐煩地說:「好了,你們別總欺負人家小姑娘,沒事就回去吧!學校有規定,家長不能在校園內逗留太久!」
看著般若離開的背影,周建成父子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窩囊。
女生宿舍裡,周倩芸坐在邊上,看著奶奶和母親幫她鋪床,等床終於鋪好後,周建成父子也回來了。
「爸!你有沒有替我教訓她?」周倩芸滿懷期待地問。
周建成搖搖頭,自從聽般若咒自己會破產的話以後,他這心裡總有點慌張。
「哎呦!爸!你怎麼連一個小姑娘都對付不了?你看著吧!我以後肯定要找她算賬的!」
周建成歎了口氣:「倩芸,你好好上學,別浪費時間在這些事情上。」
周倩芸聽了,鼓著嘴在一旁生悶氣。
周倩芸的媽媽掃了女兒一眼,終於問:「建成,剛才那姑娘說我會得較大的疾病,還說是長在子宮上的,我聽完這話後,不知道怎的,總覺得子宮這塊不舒服,有點隱隱疼!」
「哎,你那都是心理作用!」周建成回道,而後想到呂校長說般若是個神算,萬一要是准了……
他忽然後背一涼,如果真準了,那子宮上的大病可不是一般的問題了,想著,他當即對妻子說:「等我們明天抽空就帶你去醫院檢查!」
「好!」
「般若,你剛才就該讓我上去抽她,你看那周倩芸那樣子,就跟全世界就她一人是公主,所有人都該對她俯首稱臣一樣!」顧兮兮氣鼓鼓地說。
薄荷冷笑一聲,嫣紅的薄唇輕啟:「她就那樣,小姐身子丫鬟的命!」
「行了,我不想跟這種人一般計較。」般若語氣冷淡。
「哎,也不怪她生氣,誰叫你每次考試都壓她一頭,她當然要針對你!」薄荷說道。
「考試?」
見般若一臉茫然,薄荷驚訝地說:「不會吧?般若,你竟然不知道?」
「知道什麼?」
「你每次考試都排在周倩芸前面,她大概不爽你很久了。」
有這種事?般若一臉茫然,她如今做數學題很是吃力,她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居然曾經是個學霸。
晚自習,班主任開了本學期第一次班會,班主任名叫傅鑫,三十歲左右,般若記得上輩子,他因為這個名字,私下裡沒少被人起外號,每次只要他從對面大樓的辦公室走出來,班裡的同學們就會伸頭大喊:「負心漢來了!大家注意啟動防禦模式!」
因為這班是一中的重點班,傅鑫壓力也很大,班會上,他三令五申要大家從現在開始就要進入戰鬥狀態,說是所有不在狀態的同學一律踢到普通班去!
其實傅鑫人還不錯,上輩子般若家人死後,他也經常給般若做思想工作,最後般若去南方打工,他送了般若一本《巴黎聖母院》,等般若下了火車,才發現那書裡夾著一千塊錢,對傅鑫這份體貼,她心裡十分感激。
只可惜,上輩子傅鑫帶的這個重點班最終考試考得一塌糊塗,也不知為何,這班學生平時都不錯,在考試前夕居然集體食物中毒!要知道,重點班可是學校的指望,這重點班中的好班,居然三分之一的人進不了考場,三分之一的人堅持上了考場但也發揮失常,剩下的三分之一似乎也受到影響,考得十分普通,因此,這個重點班最後像個笑話一樣,被人談論了很久,而傅鑫因為這樣的重大失誤,直接被學校給開除了。後來,聽說他當時的未婚妻,因為他的工作問題,跟他提分手,傅鑫心灰意冷,沒多久就去了鄉下老家,很多年後,年近三十的般若在街上遇到老同學,聽他們說,傅鑫回鄉後一直鬱鬱不得志,在一次收割糧食的過程中,他的腿被收割機割傷,而後遭遇感染,鄉下地方醫療條件落後,這腿越來越嚴重,最終送去市醫院檢查時,人家說這腿保不住了,必須要截肢。想來,這個傅鑫也挺慘的。
傅鑫開完班會,特地把般若留了下來。他今天看學生名單時,覺得般若這個名字很特別,就在辦公室提了一嘴,誰知,另一個重點班的老師記得她,說是今年給考上北大的狀元送喜訊時,這姑娘的鄰居都叫她神算。
「般若啊。」傅鑫扶了扶眼鏡,一副愣頭青的模樣,「那個,我聽聞老師說你家裡是算命的,他還說你也會這個,我要提醒你啊,你不要受算命影響的,別以為學習啊命運啊什麼的是可以算準的!要知道人生只有靠自己努力才能活得成功!」
看到他些類似於心靈雞湯的話,般若心裡隱約覺得好笑,她其實並不喜歡傅鑫的性格,但他確實又是個不錯的人。
想著,乖順地說:「知道了。」
「這學期要好好學習,老師對你印象很好,這樣吧,我看你語文也不錯,那語文課代表就由你來當吧!」傅鑫說。
「什麼?課代表?」般若皺眉,前世她可沒當過課代表。「不,傅老師,我……」我才沒時間當什麼課代表呢!
然而,她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傅鑫的手機鈴聲給打斷了。
「喂?」傅鑫見般若在,放低了聲音。「怎麼還打過來?我不是說了要分手的嗎?我說了我們不合適……不是,是我配不上你,你跟我在一起,只會讓你受委屈的!好了,不要再說了,我掛了。」
傅鑫說完,見般若一直直勾勾盯著自己,似笑非笑的,不由有些臉紅。
「那個……」
「傅老師?剛才是你女朋友?」般若難得多事地問。
「不是,是前女友。」傅鑫鬼使神差地回答。
「傅老師,為什麼要把她變成前女友?」
見傅鑫一臉不解,般若繼續說道:
「我看傅老師的面相,您父母宮隱隱發黑,可見父母必有一方身體不好,並且很可能是胃上的毛病。但與此同時,您面泛桃花,並且看起來是好的桃花,如果有緣相處,很可能是此生命定的緣分,此人不僅命格與你極配,且非常旺你的事業,你如果與她在一起,兩人的運勢互相捆綁,你以後的命會好很多,不僅家人的病好了,而且財運、事業都會再上台階,結婚後,不僅夫妻恩愛,而且子女孝順懂事,你們晚年會有很大的福氣。」
聽她說完這些,傅鑫的嘴巴一直張得很大,他越聽越驚訝,最後不敢相信地問:「我的父親確實得了胃癌,已經在化療了,你真的能算出來?」
般若點頭。
他的父親住院治療很久了,最近他醫院家裡兩頭跑,非常累,而他也確實喜歡那位姑娘,只是她家庭條件太好了,而他只是個農村出來的,現在父親得了這個病,家裡一貧如洗,他所有的工資都給父親治病了,現在這種情況,他真的不想拖累人家,兩人如果真的在一起,他連房子都買不起,拿什麼給人家幸福?這才提出分手的。
「那你說我和那位姑娘真的是命定的緣分?」傅鑫追問。其實面對自己的學生,他多少有些難為情,只是他對那位姑娘確實還有感情,最近提分手,他心裡一直不好過,般若的話給了他希望。
「是的!天造地設的一對,那姑娘很旺你,我希望老師再考慮一下,不要妄自菲薄。」
傅鑫聞言,使勁地點點頭,等回到員工宿舍,他才忽然發覺,不對啊!他本來是要給般若做思想工作的啊,怎麼最後變成對方對自己進行心理疏通了?還有,她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不管了,想到聞老師說過般若居然算準了孫同學是高考狀元,想來還是有點實力的。
想到這裡,他掏出手機,給前女友打了電話,他跟對方道歉,兩人敞開心扉聊了一次,他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告訴給了她,並說了家裡的情況,連父親生病的事情也說了,然而,前女友表示自己根本不在乎他有沒有錢,還說自己父親認識一位美國回來的名醫,他是治療胃癌方面的專家,治好了許多患者,可以幫傅鑫的父親引薦一下。
傅鑫大喜!他簡直要懷疑,那般若是再世的菩薩了,算得太準了!他忽然覺得做般若的老師,自己竟有一點心虛。
隔日,早自習結束後,便開始正式上課了,週一第一節是語文課,傅鑫剛上了一半,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般若低著頭記筆記,忽然,薄荷敲敲她的桌子,小聲說:「般若,我偶像來了!」
般若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教室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裡,早晨橙紅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像是在他周圍染上一圈光暈,使得他整個人都像是發光一般。柔和的陽光裡,般若看到他穿著一身合體的黑色西裝,裡面配一件白色襯衫,襯衫的領口解開兩顆,他穿西裝沒有一般人老氣橫秋的感覺,反而有一種禁慾系的味道。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此時竟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慍色,他心情似乎很不好,對著傅鑫點點頭,後沉聲道:「滾進來!」
一個留著黃毛,穿著衛衣牛仔褲的中二少年,斜背著書包,昂著頭一臉不滿地走進了教室。
「好帥啊!」班裡的女生低聲尖叫。
中二少年聽了,臉上一陣得意,然而一抬頭,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越過他,看向身後的男人時,他徹底怒了,繃著臉一聲不響地站在那裡。
傅鑫見狀,指著教室後面,笑道:「霍小北是吧?找位置坐下!」
所有人齊刷刷地把目光移向班裡唯一一張空桌——般若的身側。
包括站在門口的男人,也以一種近乎陌生的眼神注視著她。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霍遇白微不可查地朝般若點點頭,般若正要回應,想到那日用天眼看到的事情,面色不由冷了下來,而後面無表情地低下頭。
霍遇白著實不知道為何般若對他的態度會變成這樣,無疑,兩人接觸不深,從前他對般若客氣,般若對他也生疏有禮,然而,如今,她對自己的態度卻陡然變得疏離且厭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彷彿就是那日在十方別墅,般若為他算過命後,一切便變得不一樣了。
可是,為什麼呢?自己不曾做過任何讓她厭煩的事情。
向來不太把人放在心上的霍遇白,竟難得起了猜測別人的心思,極短的時間內,霍遇白的內心千翻百轉,他忽然不可察覺地笑了,唇角彎起莫名的弧度。他心裡反覆回味著方纔的推測,算命是嗎?難不成他的命有什麼不同?或者,應該說,他的命對她來說,有什麼不同?
想到這裡,霍遇白忽然覺得,一切開始變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