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吃惊的样子,徐韫心头暗笑:还真以为自己就跟其他县令似得,成日就在县衙里?外头什么情况都不知?
等最初的震惊过后,鲁里正就又开了口:“既然您都知道,那我们也就不遮遮掩掩了。现在这个情况,怕要生乱啊。”
徐韫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认为,最初我让你们尝试木箱种菜,是因为什么?”
鲁里正一愣:“当然是为了让村民们挣钱。”
“挣钱的道子我已是张罗了。皮草工坊那儿,他们挣不到钱?”徐韫叹一口气:“不敢说大富大贵,至少一年不至于再饿死人。也穿得起衣。偶尔能吃上一顿肉吧。”
没人吱声。
皮草工坊给的工钱的确是足够优厚。
一家人就算只有一个能学会这技术,那也是能大大改善一家人生活的。
尤其是冬日里大家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往年只能在家里躺着,等雪化。
今年各种技艺一学——
倒是在家都能忙活着挣钱。
徐韫又叹一口气:“最初那菜,我也说了,是想让村民们不至于冬日一点绿菜都见不到。”
“菜农也说过。那菜,必是不如地里长得好的。只能勉强吃点嫩菜叶子。”
“可那些富户高价买了几回,人人都想着卖钱去——价格落下来了,还觉得不该落。”
“到底是谁的错?”
徐韫淡淡道:“你们身为里正,时常也到县里来的。眼界见识理应比村民更高。这种时候,你们没有拿出个合适的章程来,反倒是束手无策,只想着联手逼县里……”
她的话没说完。
但话里的意思却很容易就能琢磨出来。
这说白了,就是说他们无用!
无用的人……留着干什么用?
徐韫看所有人都明白了,便也干脆利落:“觉得处理不了这个事的,便干脆辞去身份吧。换个有能耐的,能服众的来。”
一个县里也不少人。
光靠县衙管,光是那些各色纠纷就管不过来。
所以,里正的作用是很重要的。
县衙有什么事,也只找里正,然后让里正回村里去跟村民说。
平日里,若有个什么争执,里正也能有那个权利做个裁决。
所以,里正手里的权力也很大。
而且,县衙里,也会给里正一些好处——比如免收一点税,或是富裕的县里,还会给点钱。
当然,其实不给钱,也多的是人打破了头像做这个里正。
因为某些好处是隐形的,不摆在明面上的。
说句不好听的,里正在村里的面子,极大。几乎就是个小土皇帝。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甚至逢年过节,还要给送礼。
不过,这权利和脸面,都是县衙给的。
县里要换里正,也就是一句话。
真要被换下去——那这些人怕是都没有脸面回村里了!
徐韫看着这些里正们纷纷变色,半点也不打算再开口说话,甚至还有点儿看热闹的心思——哎呀,那个鲁里正气得脸都红了。还有那个刘里正……别背过气去了!
高玉站在徐韫身后,抱着胳膊,也看得津津有味。
心道,这些人,竟然还想联起手来拿捏阿韫!真是不自量力!
等时间差不多了,徐韫询问地问了句:“有人想换吗?”
竟无人回答。
徐韫站起身来,笑呵呵道:“既是都觉得自己还是有这点能耐,不必换人。那就各自回去解决吧。不管哪个村的人过来闹事——”
高玉冷笑一声。
两人配合着,把这个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反正谁管的村子有人来闹事,那只管问罪里正!
说完这话,徐韫就让人送客,自己和高玉回了书房去。
罗栗坐在那儿算账呢,没起身,却也关切:“怎么样,解决了吗?”
高玉眉毛一挑:“当然解决了。栗娘你没看见他们那表情!真是精彩极了!要我说,阿韫还是太仁慈。要是我,我就换几个,杀鸡儆猴!”
这群不要脸的老货,给他们脸了还!
徐韫无奈一笑。
罗栗细细解释:“不是阿韫仁慈,而是里正多数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换人的话一时半会未必能服众。现在这个节骨眼,敲打敲打就行了,还要用他们呢。”
顿了顿,罗栗又道:“而且,咱们上来就大刀阔斧搞了这么多事。其他事情,老百姓都得了利,没人能在这个事情上做文章。唯独这个事情——”
“他们联合过来给阿韫施压,不只是觉得阿韫年轻,更觉得,阿韫是女子。”
其实说白了,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高玉表示更加糊涂了:“那这个事情,不更应该杀鸡儆猴立威吗?”
徐韫笑了笑:“不着急。”
高玉噘嘴气恼:“怎么不着急?我急得都恨不得给他们来上两鞭子!一群贪心货!”
罗栗和徐韫对视一眼,都无奈笑了:高玉这个脾气,是真急啊!
徐韫安抚高玉:“好了,等后头,我给你找机会,你去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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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玉半信半疑。
徐韫连连保证,这才算是将人哄住了。
三日很快过去。
年关也逼近了。
徐韫收到了一大包的东西。
都是从北平城寄过来的。
由冯时华的商队带过来的。
冯时华的商队是运东西过来的。
顺带给徐韫捎点东西。
一是书。
冯时华知道徐韫爱书。尤其喜爱这些孤本,罕见的书。所以搜寻了一些送过来,另也请徐韫有空时候帮忙补一补——
徐韫觉得,补书恐怕是最重要的。
那破烂的程度,轻易不好补。
徐韫看着都气笑了。
这可真是一点不心疼她每天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半点空闲时间啊!
除了书之外,还有些点心,熏肉,肉干,蜜饯之类的吃食。
最后,就是一套衣裳和两匹布。
分别是谢婉清和红玉两人给徐韫准备的过年礼。
衣裳是谢婉清做的,针脚细密,精致清雅。
那布,是红玉亲手织的,亲手染的,颜色很是特别。
除了这些,还有两封家书。一封谢婉清写的,一封是红玉写的。
徐韫先看了谢婉清的。
信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说了点心生意很不错,她和红玉都很好,又说了陆安他们几个经常过来探望她。然后,就只剩下了叮嘱和关心。
徐韫将这些问题一一记下来,准备到时候回信。
看过谢婉清的,再来看红玉的。
红玉的信里,是有事儿和徐韫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