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居高臨下地看著楚煜,語帶諷刺地說道:“你父王說你病得快不行了,特地跑進宮裡,求朕和皇后救你一命。”
楚煜聞言,臉色變了變,目光複雜地看著楚旭。
見他滿臉擔憂,目光關切,一顆心便像是被攥緊了一般,難受得厲害。
這些年,楚旭越是關心他,他便越是忘不了前世楚旭的結局。
前世的永安帝並不像現在這般乾脆利落地放權,反而當了數十年的皇帝。
永安帝在位的時候,楚晏和楚暄因為不滿楚旭,總是上躥下跳地不停蹦躂,時不時就要找機會針對楚旭。
他身為兒子,每每看著楚旭被欺負被針對,心裡自然很不好受。
所以他一直仇視楚晏和楚暄這兩個叔叔,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讓他們後悔曾經做過的事情。
然而永安帝對這兩人實在是太縱容了。
只要永安帝在位一天,他就沒法弄死這兩人。
所以他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等到永安帝駕崩,楚旭當上了皇帝,他也從太孫變成了太子。
本以為,總算可以揚眉吐氣,弄死楚晏和楚暄兩個王八蛋。
可楚旭卻總是攔著他,不肯讓他對兩人下手。
他們父子明明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成了全天下最尊貴的兩個男人。
卻因為楚晏和楚暄生了隔閡,裂痕越來越深。
甚至,楚旭還特地將他這個太子派了出去,不讓他留在京城多事。
他氣壞了,就像是入了魔障一樣,突然就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
於是楚旭暴斃而亡,他也終於當上了皇帝,將整個天下,都握在了手中。
從此以後,朝野上下全都得聽他號令,再也沒人敢反對他。
可惜,這樣的日子隻維持了十年,他就暴斃而亡。
或許是前世父子隔閡太深,他選擇對楚旭下手的時候,父子情分已經幾近於無。
他也忘了,他們父子曾經互相扶持的那些日子。
而這一世,他因為身體不好,加上心中介懷,再也無法像前世那樣,小小年紀就開始幫扶楚旭。
反倒是楚旭一直心疼他身子不好,又沒了生母,對他異常關心。
自從江氏走後,每次他生病,楚旭都會守在他旁邊。
他看在眼裡,想到前世的弑父之舉,心中的負罪感越來越深。
這次病重,與其說是他身子不爭氣,倒不如說,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原以為,上天讓他重生,是為了讓他彌補前世的錯誤,成為一代明君,創下千秋功業。
現在看來,他的重生,不過是上天對他的懲罰罷了。
曾經他看不上楚晏和楚暄,覺得這兩人都不是東西,早該千刀萬剮。
他也曾嫌棄過楚旭,覺得他太過婦人之仁,根本不是個好皇帝。
不像他嘔心瀝血,勵精圖治。也只有他,才能成為一代明君,開創出盛世太平。
現實卻狠狠打了他的臉。
事實證明,楚晏隻用三年時間做出來的功績,就比他花了十年做出來的還要多得多。
他的十年心血,跟楚晏做的那些事情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個笑話。
甚至,他連楚暄和楚旭都比不上。
這樣的他,又有什麽資格,覺得皇位該是他的?
果然,就連永安帝都覺得楚晏是最好的繼承人,正值壯年便選擇禪位。
這些日子,楚煜的腦子裡一直在想著事情。
他回想了前世所有,又想到這一世的經歷,越發沒了活下去的**。
沒了求生意志,他的身子自然也越來越差。明明年紀輕輕,卻仿佛行將就木了一般。
此時他聽著楚晏的嘲諷,便覺得心中一股鬱氣凝而不散。
楚煜覺得諷刺,原來他終究還是不甘心的。
於是他張口說道:“父王……可否暫避?孩兒想……和陛下……說……說幾句咳咳咳咳……”
話未說完,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錦璃見狀,立刻並起手指,點在他身上。
楚煜瞬間止了咳,有些震驚地看著蘇錦璃。
一旁的楚旭見狀,暗暗松了口氣。猶豫了一瞬後,他還是退了出去。
他一走,楚晏便拉了凳子,姿態囂張地在床邊坐下,冷眼看著楚煜,嘲諷地說道:“你怎麽把自己搞成了這副鬼樣子?難不成,你是發現了什麽?
對了,你派人去找過陳氏吧?可惜她這輩子注定不會有親生女兒,徐夢真也注定來不到這個世上,你是不是很失望?
對了,你該不會是因為這事才病成這樣的吧?也是,你對那徐夢真可是深情一片,甚至為了她,逼著原配發妻給她讓位。
這一世沒有她,也難怪你如此傷心,竟連身子都不顧了,隻一心想要尋死。這份感情,當真是讓朕佩服。”
楚煜越聽越氣,忍不住反駁:“我……我沒……你……你別……別胡說!”
他怎麽可能是因為徐夢真才想尋死?
是,他的確派人找過,可是因為前世死後的所見所聞,他對徐夢真的感情早已經消磨得一乾二淨。
只是重生後,不知為何,他對徐夢真的觀感又變得複雜起來。
所以才偷偷派了人去找。
誰知派出去人回來後,竟告訴他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當初江家出事的時候,徐家就跟著遭了秧。
陳婉雖然保住了性命,卻被流放到了苦寒之地。她一個女子,哪裡受得住那樣的惡劣環境?
去了那邊沒多久就仗著美貌巴結上了當地一個頗有勢力的官, 給人當了外室。結果嫁人好幾年都無所出,那人找了大夫一看,才知道是陳婉身子出了問題,根本不能生育。
他便徹底厭了陳婉,又怕她泄密,就秘密將她處死了。
楚煜得知這事後,心情複雜了很久,最後還是看在曾經夫妻的份上,命人找了那小官的罪證,把人處置了。
算是給陳婉報了仇。
此時聽到楚晏的話,楚煜就知道,他的一舉一動,恐怕都被楚煜看在了眼裡。
這倒也不奇怪。
當初他也這麽乾過。
只是如今身份對調,又被楚晏這般冷嘲熱諷,他到底還是覺得非常不好受。
仿佛他就是個跳梁小醜,不管怎麽蹦躂,都蹦躂不出楚晏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