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有著一間地下室。
地下室寬敞得可與神社境內媲美,內裡有篝火在燃燒,照亮了整個空間,讓人可以看到這裡的牆壁上以等距離設置著柱子,並在大約一半左右的高度抹上水泥,再上面則是往外露出來的土壤或岩石,天花板上亦有幾根梁柱,整體建築宛如一座洞窟。
不過,在這間遼闊的地下室的正中央,有著一個祭壇。
那是一個四面圍繞著鳥居的石台。
北方是黑色鳥居,東方是藍色鳥居,南方是紅色鳥居,西方是白色鳥居,祭壇則由多個台座組成,上面祭祀多種神饌,另外也排列著太鼓、法螺貝、幣帛與日鐸和月鐸等祭器及咒具,石台的四個角落裡也有篝火在燃燒,令火光搖曳。
若是土禦門家的人在這裡,看到這個祭壇,一定會瞬間將其認出來。
因為,這個祭壇與〈泰山府君祭〉的天壇幾乎完全一模一樣。
但要說理所當然的話也是理所當然。
名為〈天曹地府祭〉的咒術儀式本來就是〈泰山府君祭〉的高階版本,其效果可以視作〈泰山府君祭〉的強化版,既然如此,兩者所用的祭壇相同,不就是理所當然嗎?
當然,為了讓〈天曹地府祭〉能夠成功,單單只是〈泰山府君祭〉規模的祭壇是不夠的。
所以,倉橋源司才會費盡心機的搭建起〈早期靈災探測網〉的布局,讓整個東京化作祭壇。
如今...
“準備就緒,時辰已到。”
祭壇前,倉橋源司沉聲宣告。
其身邊,身為八瀨童子的夜叉丸及蜘蛛丸亦都出現了,神情中既有前所未有的嚴肅,又有無比濃鬱的激動,令得兩人的手都在顫抖。
而在兩人的前方,相馬多軌子站在那裡。
仔細一看,多軌子的身上,竟是穿上了巫女的服裝,而且還是一套黑色的巫女服,徹底改變了她平日裡穿著白色製服時給人的印象,為多軌子與生倶來的如皇子般的高貴凜然氣質增添了一份妖豔的優雅。
多軌子就這麽抬起頭,看向眼前的祭壇。
眾人的目光亦齊齊的聚集在其身上,似在朝聖一樣。
接下來,這位巫女將以自身為祭品,把自己獻給神明,降下身為祖先的禦神————平將門。
相馬家千年來的夙願,以及倉橋家的希望,就要寄托在其身上了。
對此...
“結果,還是沒辦法讓秋觀過來。”
多軌子如同吐出最後的留戀一般,如此惋惜著。
但仔細一看,少女的臉上,竟是不再有之前那般明顯的情緒起伏,如同一個摒除了人性的達觀者一樣,面無表情。
然而,這樣的多軌子的身上,一陣陣令人心曠神怡的神氣在波動著。
這是多軌子終於進入降神的狀態,與神進行著連接,進行著溝通的證明。
如此,方才是準備就緒。
現在的多軌子便相當於已經讓神的一部分寄宿在體內的狀態,令人覺得需要朝聖,亦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著主子這番狀態,夜叉丸強忍著內心的激昂,以比平時更加恭敬的語氣,向著多軌子出聲。
“土禦門秋觀的事情的確令人覺得惋惜,但公主也不需要擔心,只要能夠降下平將門公,成為神靈之身,屆時,就算是那位大人都不會再忽視您了。”
聞言,多軌子的眼中才出現了一絲絲人性化的情緒,轉向夜叉丸。
“真的嗎?”多軌子便問道:“只要我成功降神,秋觀就會聽我的話了嗎?”
“當然。”夜叉丸臉上笑容不減,道:“那位是能夠成功將百鬼夜行複蘇,並將眾多神話傳說中的妖魔鬼怪納為式神,比我們先一步的完成降神的奇跡的存在,和我們已經站在完全不同的領域和境界上,作為成功與神共存之人,若不能與他處於同一位置,又怎麽能夠理解他眼中的光景,與他對話,和他交談呢?”
夜叉丸這麽說著。
事實上,夜叉丸也的確是這麽認為的。
他覺得,羅真一定處在一個不同於凡世的俗人的高度,站在他無法理解的境界,看到他人絕對不可能看到的光景。
想和對方平等的對話,且互相理解,那必須和對方站在同一高度上才行。
夜叉丸就渴望著這一點,想一窺羅真所處的高度,看到羅真看到的光景。
因此...
“想和那位大人達成共識,互相理解,只有公主也成功降神,抵達他所在之處,方才有可能。”
夜叉丸熱情的訴說著自己的理論。
“是這樣嗎?”
多軌子喃喃著,並看向蜘蛛丸。
蜘蛛丸立即恭敬回應。
“我認為這是正確的,公主。”
蜘蛛丸這樣子回答,而他也的確是這麽想的,不是在故意哄著多軌子。
不管是夜叉丸還是蜘蛛丸都擁有著與現代的陰陽師不同的認知,反而和古代的陰陽師們一樣,既遵從陰陽之道,又遵守著五行之理,認為與神交流方才是陰陽師的職責和使命,對於靈格及靈性上的地位有著近乎盲目的守舊。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成為相馬家遺傳千年的嫡系血脈的守護者,成為侍奉神的八瀨童子吧?
就連倉橋源司都這麽說了。
“對於咒術界來說,公主是一個奇跡,土禦門秋觀也是一個奇跡,如果公主能夠成功降神,與土禦門秋觀一同摸索咒術的最高境界及領域,那必定是陰陽師們登上世界的舞台的重要裡程碑。”
倉橋源司便始終都是從咒術界的角度來看待所有的事情,為此可以利用羅真,更可以將羅真捧上神壇,毫無私心與恩怨介入的余地。
“聽到你們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多軌子安心的點了點頭,語氣也變得偏執了起來。
“能夠與我攜手並進的只有秋觀。”
“能夠理解神的領域的也只有我和秋觀。”
“為了和秋觀站在同一高度,此次降神,必須得成功。”
如此宣稱著,多軌子走向了祭壇,拿起放在台座中央的圓形竹箱,掀開蓋子,取出折起來放在裡面的和紙。
那是記載祭文的都狀。
“接下來, 我將舉行〈天曹地府祭〉的儀式,降下神靈。”
多軌子的聲音響遍全場。
“嗚!”
蜘蛛丸在一旁拿起法螺貝,將其吹響。
“咚!”
夜叉丸亦拿起鼓棒,敲響了太鼓。
“終於...”
倉橋源司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激動。
然後...
“————相馬家當家相馬多軌子在此謹向祖靈平將門公稟告————”
多軌子開始詠唱咒文。
於此,降神儀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