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完,拿帕子擦了擦手,說道:“盧崇方心眼是多了點,但他這個人是拎得清的,該辦好的事他一點兒也不會糊塗,理案是把好手,用人也不差。你說的這兩人以前在國史館呆過,後來被他要走了。”
“皇爺爺連這些都清楚?”
皇帝揚唇:“近年來我也沒什麽別的事,難免記性好些。”
說完他神色斂了斂,又道:“你幫我在大理寺找一卷十幾年前的案卷,帶進宮來如何?”
陸瞻略頓:“皇爺爺想看什麽案子?”
皇帝語音緩慢:“洛陽世家裡其中有戶姓駱的,十八前時任雲南知府的駱纓在任上犯事被殺。你就找這一卷,不要告訴任何人是我要看。”
……
陸瞻用了膳出宮,太陽正當頂,烈日將行走的陸瞻照成一個移動的點。
早前唐震那樁事,陸瞻料想還有後續,只是想不出來會是哪個方向,後來長時間不提,他也就淡忘了。如今果然應了他的猜想,皇帝心裡還存著這件事,只是原來他關心竟是駱家這樁案子。
那這麽說來,前番面見唐震,他實則是為打聽駱家了?
皇帝對駱家這案子還有疑慮?
可若有疑慮,也應該是尋找相關官員詢問才是,為何他見了唐震也未曾直言問出口呢?
他想看這個案子,為什麽要假借他之手?又為什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皇帝又是在防著誰?
陸瞻滿腹疑雲,又情不自禁地想要把這消息立刻告訴宋湘,又想到去得太多反倒惹她生厭,隻好且克制住,回到了衙門。
剛下馬,只見原本該在南郊的蘇慕卻在這裡等待。
“你怎麽回來了?濂哥兒呢?”
蘇慕把宋湘回村的事說了,又告訴了他宋湘讓他轉告的事,
陸瞻想了下,扭頭道:“重華去查查靖安王這些天都幹什麽了?”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人,剩下的也就沒幾個了。陸昀自公堂出來後還什麽動靜都沒有,安靜得十分可疑。
“那如今只有他們姐弟在村裡?”
“是,只有宋姑娘和濂小哥兒。”
陸瞻想了下:“你回去,留在那兒看著點。然後再幫我帶封信給宋姑娘。”
“帶什麽信給宋姑娘?”
正吩咐下去,晉王妃的聲音從門內響起來。
陸瞻轉身,連忙躬身:“母親。”
晉王妃停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他,道:“你進宮了?”
陸瞻抬頭,望著她道:“母妃知道我進宮?”
晉王妃沒有回答,隻問他:“你皇爺爺說什麽了?”
陸瞻頓了下:“皇爺爺只是讚我近來表現不錯,特地傳我進宮用午膳。”
“有沒有說別的?”
陸瞻凝望她片刻,笑道:“母妃覺得皇爺爺會跟我說什麽?”
晉王妃語噎。
陸瞻又笑了下,淘氣地跟她施了個禮:“兒子還有事,先回房了!”
晉王妃望著他飛快離去的背影,又不由皺緊了雙眉。
……
陸瞻其實並非想刻意防備晉王妃,只是如今形勢於他而言,最明智的做法是聽命於皇帝,而當皇帝要求他做的事情需要保密,他便須做到守口如瓶。
當然他認為宋湘不一樣,不但因為宋湘與他是同條陣線的,更因為她無形中已經成為了他的幫手,他的智囊。
宋湘這幾日也在琢磨,前世凶手至今未曾冒頭,陸瞻重生後帶來的變化,也不知道會激起敵人什麽反應?
她猜想著來找宋濂的人,是陸昀派來的嫌疑最大。首先他見過宋濂,也知道宋家基本情況,再者晉王妃不會乾這種藏頭露尾的事,晉王也不至於,周家滅了,俞家自身難保,眼目除了前世幾個月後坑了陸瞻一把的陸昀,還有誰呢?
不過是陸昀目的應該還是陸瞻,宋家於他陸昀而言形不成威脅,他抓宋濂,無非是想套出點消息。
陸昀前世有前科,但由於實在看不出他被困禁在冷宮還有能興風作浪的能力,故而他的蹦達,都顯得有些多余。
不管怎麽說,防還是得先防著的。全家就宋濂一個不會武功了,他雖然小,但有些事也還是不妨讓他提前知道。
下晌宋湘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就把近來發生的這些事情,包括牽扯到了哪些人和事,都簡單跟他說了。
蘇慕就在這個時候到來,轉達了陸瞻的交代,並且把信呈交給了她。
宋湘看完之後也好一會兒沒說話。
信上寫的是皇帝要翻看駱家這樁舊案的事。皇帝始終沒放下駱家,可見的確就是駱家這邊有什麽事讓他惦記了。
但駱家與皇帝,這裡頭究竟又有什麽關系呢?皇帝執著於一樁將近二十年前的案子,到底目的為何?
她想了下,回到房裡,把早前憑記憶臨摹下來的那幾卷牡丹圖,拿了給蘇慕。
“這是我臨摹何楨大人的幾卷牡丹,你帶去給你們世子。”
蘇慕聞言開展看了看,目光才落在紙上,便頓了頓,然後深頜首,走了。
……
陸瞻午歇了會兒起來,準備去到衙門就先催問案卷準備得如何,奉命去打聽陸昀的重華先回來了:“倚福宮的人說,周榮受審那日,靖安王深夜回府後,周側妃去過倚福宮,然後靖安王也確實派人去過鋪子周圍。”
陸瞻轉過身:“哪兩個人, 知道嗎?”
“知道,如今在差房。那日被宋公子潑了胡椒粉,這幾日眼睛還血紅著。”
陸瞻把帽子接來戴好:“早前濂哥兒跟我說在村裡被人欺負,我就說過不能讓人再碰了他。你給我裝半斤胡椒粉,給靖安王送過去!就說,我送給他補補身子!”
重華愣了下,立馬道:“是!”
蘇慕抱著畫卷擦著邊走進來,到了陸瞻前跟前:“宋姑娘看完信,派屬下把這些畫呈交世子。說這是她臨摹的何大人的牡丹圖。”
陸瞻聽到“何大人”,立刻想到宋湘曾經夜探過何府。
當下接來打開,這一看,只見入目幾枝牡丹在畫紙上搖曳生姿,運色又濃淡相宜,恰到好處,簡直栩栩如生。
陸瞻不由抬頭:“她說是她親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