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崇方派出了四名捕頭分頭查探此案,據說下晌就有人去了興平。”
“派人跟著了嗎?”
“已經跟著了。屬下正想請問王爺,此事落個什麽結果為好?”
屋裡靜默了一下,晉王緩聲道:“最好的結果是沒有結果。”
“……是。”
“去過楊家了嗎?”
“去過了,說王妃確實去了太夫人屋中。”
“你親眼看到她了?”
“……未曾。”
“既然未曾親眼看到,那又如何能證明她確實在楊家?”光影一晃,晉王在燈下轉身,“再去探。”
“是!”
屋裡那頭傳來輕微聲響,緊接著殿裡安靜下來。
宋湘望著陸瞻,他像是變成了雕塑,定定地望著窗裡那道徘徊的身影,紋絲也未動。
……
南城這宅子裡也有著同樣凝重的氣氛,晉王妃望著目光定定的皇帝:“瞻兒進宮跟皇上說這個,兒臣也不知情,先前聽說之後,也曾問過他來龍去脈,可他也未曾明白告訴兒臣究竟是在何處受的傷,請皇上容兒臣些時間,等問清楚了,定然一五一十稟奏皇上。”
皇帝看了眼她,往前了踱了幾步:“你父兄都是能言善辯之人,你這個楊家大小姐,當年與太子在東宮讀書時,就常常辯得太子啞口無言,連太子看到你都隻管躲,眼下又在朕面前打太極,可見也是得了楊家真傳。”
晉王妃望著地下:“兒臣豈敢?兒臣委實不知情。”
皇帝道:“那就說件你知情的。瞻兒的生母,是怎麽死的?”
“十七年前瞻兒的生母難產,最後隻留下了孩子。”
“他為何長得既不像母親,也不像父親?”
晉王妃交握著雙手:“外人都說他長得像皇后娘娘。他是皇上與皇后娘娘的嫡親後裔,沒肖著生父生母,只能說是上天眷顧——”
“哐啷!”
一聲重響幾乎擊穿了人的耳膜。
皇帝右掌拍在案幾上,掌下一把折扇的扇骨瞬間被拍成兩截。“乘王府姬妾生產之際,以他人之子以假亂真,混淆皇室血脈,你該當何罪?!”
晉王妃立時跪下:“瞻兒血脈出自皇家嫡支,蘭馨夫人確實是死於難產,兒臣因為難抑喪子之痛,便將失母的稚兒記在名下撫養,十幾年來事無巨細無一疏漏,自認盡到了養母之責。兒臣委實不知何罪之有?”
皇帝望著她:“少跟朕顧左右而言他!朕問的是他的來歷!”
晉王妃默一下,抬起頭來:“他的來歷就是您的孫子。”
皇帝雙目圓睜,咬緊牙關,額間青筋隱現。
晉王妃不但沒有退縮,反而繼續說道:“”如果皇上認為我說的不是真的,那麽兒臣鬥膽,敢問您認為什麽才是真的呢?您突然傳召來打聽瞻兒的身世,究竟是在懷疑兒臣不貞,還是在對瞻兒的身世有另外的期望?你若有期望,又是怎樣的期望?”
皇帝移開目光,望向幽幽夜色。
“兒臣出身世家,自認品行無失,皇上若有疑慮,還請直言。”
但方才還激動著的皇帝卻忽然靜默了下來,變得像是個孤獨寡言的老人。
雨後的夜風竟然有些清涼,簾幔揚起又落下,稍嫌冷漠無情。
“朕老了。
”蒼老的聲音從啟開的唇齒間吐出來,緩慢沉重。“滿朝文武都在催著朕立儲了。但朕有三個兒子,還有很多個孫子,卻不知道挑誰來接這個位子合適。那麽多兒子孫子,我卻隻對他親近,有時候看到他,還總會把他認錯。你會有這樣的感覺嗎?”晉王妃雙唇微翕,緊抿著未曾發出聲音。
皇帝收回目光,望著她:“你知道混淆皇室血脈,有什麽後果嗎?”
“知道。”她望著地下,“倘若兒臣這麽做了,不但兒臣得死,楊家也得滅族。”
“那你敢嗎?”
“兒臣當然不敢。兒臣心中有是非,也懂得性命之可貴,不會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蘭馨夫人的死與兒臣無關。只是有些事情,兒臣明知道不容易也還是要去做的。皇上英明神武,兒臣究竟有沒有犯法,相信您總會有查得水落石出的一日。”
皇帝微微點頭。“那你說的最好是實話。”
晉王妃聽到這裡,抬頭道:“兒臣冒死問皇上一句,你看到瞻兒,把他錯認成了誰?”
皇帝倏然靜默,往她看過來。
一站一跪的兩人俱都沒有動,半晌,皇帝別開頭,再緩緩前行了兩步,立定在簾櫳前。
晉王妃道:“兒臣再鬥膽問一句,皇上看到瞻兒,究竟是什麽心情?您是厭惡他,還是心疼他?”
皇帝仍未有言語。他定立半晌,轉身走到門下,肩膀微微地抖動。
晉王妃朝著他的方向轉過身:“瞻兒性子也執拗,執拗得不得了,他認準了的事情幾乎沒有人能拉得回。但他不蠢不笨,倘若你冤枉他,罰他,他是絕不會跟自己過不去,把自己逼上死路!
“他是您的孫兒,他的血脈裡也流淌著您的血液,他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陸家的人,沒有一個子弟是糊塗到這地步的!”
皇帝身子晃了兩下,緩緩轉身:“你想說什麽?”
晉王妃朝著他的方向轉過身:“瞻兒性子也執拗,執拗得不得了,他認準了的事情幾乎沒有人能拉得回。但他不蠢不笨,倘若你冤枉他,罰他,他是絕不會跟自己過不去,把自己逼上死路!
“他是您的孫兒,他的血脈裡也流淌著您的血液,他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陸家的人,沒有一個子弟是糊塗到這地步的!”
皇帝身子晃了兩下,緩緩轉身:“你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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